白汀澈快步上前。

接過了顧蕓遞來的信件，反復地確認，信封上面的寄信人地址和收信人名字。激動之余，也沒忘了與身邊的人分享這個消息：

“江流，家里面給我寄信了！”

江流看到她的雙手也跟著嗓音一起顫抖起來，好像快要拿不住那薄薄的一封信。有些心疼，便勸慰著說道：

“嗯，我看到了。

你別激動，肯定是好消息。”

白汀澈點點頭，輕輕吐氣。心里想著，這信還是等下一個人的時候，再好好看吧。

接著她便看向了顧蕓手中的另外三封，眼中滿是詢問的眼神。中間還扭頭看了一眼江流。

顧蕓明白她的意思，但是無能為力。對著扛起梯子要準備離開的江流，一臉歉意地說道：

“不好意思啊，江流。我在大隊部里都翻了好幾遍了，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寄給你的信。興許……還在路上。”

“誒~干嘛這樣說。沒人寄信實在正常不過，我早就習慣了。

你不是還要幫他們送信嗎？快點兒去吧，不用管我。”

顧蕓見他這樣說，也不好再啰嗦什么。先把自己的信放好，接著再把陸行舟、胡同生的也給他們送過去。

白汀澈一臉擔心地看向江流，手上捏著信封，腳下卻是一動不動地站著。

江流見狀，趕緊安慰道：

“你放心，我沒事兒！

趕緊回屋把信拆開吧，看看爸爸媽媽有什么話要跟你說的。”

“嗯。”

說完，江流便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白汀澈這才反應過來。嬌嗔著說道：

“呸，不要臉！

爸爸媽媽也是你喊的？”

晚飯后，風雪大作。

在平靜中醞釀許久的狂暴，趁著夜色，突然降臨松樹嶺。

今晚，估計有很多人無法入眠。

剛剛清理了屋頂?shù)姆e雪，絲毫不擔心屋外的暴雪狂風，心里也沒有機會卷動任何的風暴，感覺自己從早忙到晚的江流，很快就睡下了。

第二天中午，白汀澈頂著風雪來到江流家里，只為了跟他分享家信的內(nèi)容。

信里面說，白父白母雖然還需要在農(nóng)場里勞動，但已經(jīng)不用到處奔波了。

農(nóng)場離家里不算太遠，今年便有機會久違地回家過年。也因此，才有了眼前的這封信。

總之，家里一切都好，不需要擔心。他們只盼著白汀澈好好照顧自己。

江流為她感到高興，做了好幾個菜，甚至拿出了還剩半瓶的紅苕酒。

白汀澈笑眼盈盈，來者不拒，于是便喝得有些醺然了。

眼看著她就要醉倒在桌子上，江流趕緊煮了解酒湯，生怕白汀澈真的趴了下去。

到了那時，醒來后的她恐怕會因為顯露出醉態(tài)，禁不住內(nèi)心的羞赧，要把賬算在自己頭上。

喝下解酒湯，白汀澈倒是清醒了不少。甚至因為心里高興，逐漸變得亢奮起來，嚷嚷著要給江流上外語課。

只見她通紅的一張臉，卷著舌頭又快又含糊地說著俄文，反倒像極了正宗斯拉夫人的腔調(diào)。

江流瞧著有趣，便隨她高興。也不管聽沒聽懂，都點頭稱是，漫不經(jīng)心地應付著。

鬧騰了一會兒，白汀澈便安靜下來。等到她連連打了兩個哈欠，正為自己剛才的舉動而感覺不好意思的時候，江流便提出送她回去休息。

此時的屋外，大雪還看不到停息的痕跡。江流給白汀澈披上了自己的狼皮大氅。

等那大氅搭到了身上，她便用兩只手抓住了邊緣用力往相反的方向拉扯，把自己裹成了個大粽子。

江流覺得好笑，便開口說道：

“要不要給自己也做一件？狼皮我還多的是。”

“不用……我平時用不著。”

不明白她為什么拒絕，江流也沒太在意，接著說：

“那這件你就先用著吧，別急著還我。”

“嗯。”

這次白汀澈答應得倒是爽快。

于是，兩人便一起向風雪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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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天，這場暴風雪非但沒有停歇，反而愈發(fā)的猛烈。

寒風呼嘯肆虐，漫天飄灑大雪。

江流每天起床后，都要檢查一下自己和隔壁院子的茅草屋頂，及時做好各種防范措施。

心里想的是，要是物理的辦法頂不住，自己就只好偷偷施展一些仙人手段了。

不過目前看來，是江流多慮了。

正所謂：凡間事，凡間了。

仙家太過頻繁地顯靈，甚至到了有求必應的程度，反倒顯得廉價。

只是這連綿的風雪，還是打亂了眾人的計劃。很早的時候，他們幾個一起來的知青便約好了，除夕時大家湊在一起吃年夜飯。

收到家信之后，眾人心中的思鄉(xiāng)之情陡然濃烈，紛紛陷入顧影自憐的感傷。也就沒了大搞聚會的心思。

再加上天氣惡劣，行動不便，于是這件事情就沒人主動再提。心照不宣的情況下，這年夜飯便無聲無息地無疾而終了。

大年初一早上，天還是陰陰的。

雪卻停了，風也小了不少。

早有準備的江流，將用舊報紙包起來的，一小包一小包的花生瓜子，都裝進了袋子。

跨出大門，便往各個地方去拜年。

同樣是給兩家奉上兩包花生兩包瓜子。從白汀澈顧蕓那里，江流收獲了幾張漂亮的剪紙。

這是跟本地的大媽大嬸學的，好看也不費什么錢。旁觀了分紅大會之后，白顧二人現(xiàn)在過起日子來，明顯更加地精打細算。

胡同生陸行舟這邊，除了幾個粘豆包以外，還給了江流七八個大餃子。過年了，無論如何都該犒勞一下自己。

到了知青大院那邊，江流也放下了幾包花生幾包瓜子，隨他們怎么分配，或是放到一起享用。

楊立新作為代表，便回贈了兩個凍梨兩個凍柿子。

看到江流正猶豫著要不要給兩位知青隊長也送上一些，楊立新怕他白跑一趟，趕緊提醒道：

貴人事忙，不便打擾。

省了多跑一趟的功夫，江流深以為然地點了下頭，感慨地說道：

“忙點兒好啊！”

接著江流匆匆趕往趙支書和李叔家里，給他們也拜了年，留下一包花生一包瓜子。帶回了兩塊凍豆腐，一些干豆角和黃花菜。

這來去之間，不拘多少——

總是禮輕情意重。

江流從這久違的儀式當中，也重新體驗到了人間的樂趣。

生而為人，生活在人群之中——

這些樂趣，任誰，任憑世事流轉(zhuǎn)、滄海桑田，都無法將它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