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灑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將天際染成一片金紅。肖恩和妹妹艾琳并肩站立在船頭,眺望著無垠的海平線。
海風卷起艾琳披著的圍巾,在風中輕盈的搖曳著,她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這自由的咸腥氣息永遠留在身體里。
肖恩的手指則無意識地輕敲著冰涼的欄桿,目光雖落在海天交接處,思緒卻已經飄向即將抵達的紐約。
那座城市對他來說,是機遇的沃土,也是未知的險灘。一旦雙腳踏上那片土地,過往的一切都將被徹底改寫。
夕陽漸漸沉入幽藍的海面,天空的顏色從金紅轉為深紫。
肖恩收回飄遠的思緒,輕輕拍了拍艾琳的肩膀,低聲說道:“該回去了,晚上還有事要辦。”
艾琳點了點頭,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海平線,跟著哥哥離開了船頭。
艙室內,肖恩確認無人留意后,開始整理起他這段時間的“收獲”。從床底輕輕拖出一個不大的舊皮箱。
皮箱表面深褐色的皮革上布滿了劃痕,邊角的金屬包邊也銹跡斑斑。
然而,鎖扣的部分卻依然完好,黃銅制的扣件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金屬的光澤。
這箱子是幾天前他從處理廢品的船員手里買下來的,價格便宜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船員當時還嘲笑他:“這破玩意能裝什么?”但肖恩只是笑了笑,并沒有理會船員的嘲諷。
打開皮箱,一股淡淡的霉味飄了出來。肖恩仔細檢查了箱子的內部結構后,接著取過自己的背包。
他小心地將幾盒藥品、兩件小巧的珠寶,以及幾卷用防水油紙嚴密包裹的美鈔取出。
這些“硬通貨”被他精準地塞進箱內襯里幾個特制的、不起眼的縫隙中,再用揉皺的碎布仔細填充、壓實,確保外表看不出絲毫異樣。
接著,他才將兄妹倆的舊衣物,幾件褪色的襯衫外套、一條磨損的長裙、一雙舊皮鞋,以及幾塊用過的肥皂、毛巾等尋常生活用品,整齊地疊放進去。
輕輕按下鎖扣,皮箱發出“咔嗒”一聲輕響,鎖扣落下。肖恩將箱子推回床底,用毯子仔細遮掩好。
“哥,這箱子真的沒問題嗎?”艾琳坐在一旁,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肖恩肯定地點點頭,聲音壓得更低:“別看它破舊,鎖扣很結實,沒人會注意這種舊箱子。”
他靠近妹妹,平和的目光中帶著堅定,“靠岸后我們按計劃進行。你帶著箱子跟著老帕克夫婦,我帶著其他的東西排另一隊。記住,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慌張。”
艾琳再次點頭,盡管心里還有些不安,但她相信哥哥。畢竟,這一路上,肖恩總是能想出辦法解決各種問題。
第二天的午后,“自由之星”郵輪三等艙的走廊里彌漫著混雜的氣味,汗液的酸澀、廉價香水的刺鼻,還有燉菜殘留的油膩味交織在一起。
乘客們三三兩兩地分散在各處,幾個愛爾蘭婦女圍坐在走廊長椅上縫補著衣物。
猶太老人倚著墻壁翻閱著一本破舊的圣經,兩個意大利青年蹲在角落用硬幣玩著簡單的猜正反游戲。
不時從某個艙室里傳出嬰兒的啼哭聲,與蒸汽管道發出的嘶鳴此起彼伏。
肖恩提著鼓脹的布袋穿行其間,布袋隨著他輕快的步伐發出玻璃碰撞的悶響。
他熟稔地朝正在哄嬰兒的希臘女人眨眨眼,又對擦肩而過的英格蘭鞋匠點頭致意。
這些看似隨意的招呼里,是他在船上一個月苦心經營的關系網。
然而當他拐進標有“船員專用”的狹窄通道時,臉上隨和的表情立刻變得謹慎起來。
托馬斯的房門上掛著斑駁的銅制門牌,隱約能聽到里面傳來低沉的愛爾蘭民謠哼唱聲。
肖恩抬手在門板上輕叩了幾下,里面傳來托馬斯沙啞的聲音:“進來。”推開門,煙草、皮革與紅茶的混合氣息撲面而來。
托馬斯壯碩的身軀幾乎填滿了整張椅子,濃密的絡腮胡遮住了大半張臉,但那雙銳利的藍眼睛依然透露出精明的神色。
他手里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紅茶,桌上攤開的船員日志旁,擺放著一把保養良好的柯爾特左輪手槍。
這是兩周前一個賭徒抵債的物品,當時肖恩幫忙促成了這筆交易。
“需要你幫個忙。”肖恩說著,將布袋放在日志上,故意讓里面的物品發出清晰的碰撞聲。
托馬斯挑了挑眉毛,示意他繼續。肖恩解開布袋,露出里面用舊報紙和碎布仔細包裹著的六瓶白蘭地。
“你知道的,美國現在禁酒。這些東西,得‘悄悄’帶進去。”
托馬斯拿起一瓶白蘭地,琥珀色的酒液在燈光下閃爍著誘人的光澤。
他仔細端詳著瓶身上的標簽,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膽子不小啊,小子。這玩意兒在紐約黑市上可是硬通貨。”
肖恩從內袋掏出半包好彩香煙推過去:“我知道有風險,所以才來找你幫忙。你的那份報酬,等船靠岸后我會第一時間給你。”
托馬斯沉默著,粗壯的手指在桌面上有節奏地敲擊起來,似乎在權衡利弊。
幾分鐘后,他將酒瓶重新放回布袋。“狡猾的小子,”他壓低聲音,帶著一絲玩味,“明天早餐后,把東西放進我的洗衣籃里。”
肖恩松了口氣,臉上露出會意的笑容:“謝了,托馬斯。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當他轉身準備離開時,托馬斯又補充了一句:“告訴你那個紅頭發的小妹妹,今晚離右舷甲板遠點。”
這是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暗語,暗示今晚那邊會有船員突擊檢查。
在這片漂浮的法外之地上,一個月的朝夕相處足以讓陌生人建立起微妙的信任關系。
而在這艘即將靠岸的郵輪上,利益與信任往往交織成最復雜的羈絆。
接下來的兩天,肖恩如法炮制,將另外幾瓶威士忌也悄然安置妥當。
看著船舷旁不時飛過的海鷗,鳴叫聲穿透海風時,他知道“自由之星”快到紐約港了。
兩天后的拂曉,睡夢中的肖恩被艙室外傳來的腳步聲驚醒。
他抬頭看了一眼舷窗,窗外一線微弱的晨光,正逐漸驅散著天邊的黑暗。
從床鋪上輕手輕腳地下來,肖恩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妹妹,小心地為她掖好毯子,然后悄悄走出了艙室。
在公共衛生間稍作梳洗后,肖恩穿過走廊來到了甲板上。
咸濕的海風撲面而來,他貪婪地深吸一口氣,感覺肺里的濁氣都被沖刷干凈了。
“嘿!愛爾蘭佬!”一個水手興奮地朝他招手。
“快看那邊!”晨霧中,一個巨大的、莊嚴的輪廓正穿透薄紗,變得清晰起來。
自由女神高擎的火炬,像一盞穿透迷惘的明燈,刺破濃霧,仿佛在向這些遠道而來的漂泊者招手。
霧氣中女神像身后的那座龐大都市正慢慢的顯現出來。這景象來得如此突然,如此具有沖擊力。
雖然心里已經有了準備,即使自己的內心足夠強大,此刻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流也瞬間沖上眼眶,喉頭哽咽。
“艾琳!艾琳!快醒醒!我們到了!”情緒恢復下來的肖恩想也沒想就快步沖下船艙,他小心翼翼地將半夢半醒的妹妹抱上甲板。
此時,甲板上已經擠滿了得到消息、翹首以盼的人群,各種語言的驚嘆交織在一起。
艾琳揉著惺忪的睡眼,當那座高舉火炬的青銅女神映入眼簾的瞬間,她蒼白的小臉上驟然煥發出光彩,“真美啊......”她喃喃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