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燈光忽明忽暗,爵士樂的低音薩克斯聲在房間里緩緩流淌,四個人的談話聲漸漸壓低。
身體微微前移,肖恩的手指在吧臺的木紋上慢慢劃動。
“東區現在被兄弟會和錫安之手各占一半。但兩邊早就恨不得咬死對方了?!?
“一周前的賭場劫案,雖然斯特恩和盧西安諾坐下來談和了...”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冰塊在琥珀色的酒液中輕輕晃動。“可有些裂痕,一旦出現是不會輕易抹平的。”
“現在只需要一粒火星。”肖恩冷笑一聲,“剩下的,就讓他們自己解決?!?
沃爾克瞇起眼睛,昏暗的燈光在他臉上投下一道陰影。他低聲問道:“具體怎么操作?”
肖恩的手指停在兩道木紋的交界處。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先弄清楚他們最近的動向...”他意有所指地說,“然后...再決定下一步如何進行。”
湯姆突然壓低聲音:“肖恩,工頭昨晚說下周四兄弟會有批貨要運,需要幾個可靠的人手。”
肖恩的手指停在杯沿,目光突然變得戲謔起來?!跋轮芩??”
他嘴角微微上揚,“這巧合...有意思。”說罷酒杯在桌面上輕輕一轉。
“湯姆,去查清楚,如果真是兄弟會的貨...”他抬眼看向對面的三人,“那下周四就是天賜良機。”
湯姆的喉結劇烈的滾動了一下,粗糲的手指不自覺地捏住酒杯:“明天我就去搞明白?!?
沃爾克的手指在吧臺上輕叩的節奏突然停了下來,“你是要...”他的聲音有些沙啞,眼神在肖恩和酒杯之間游移。
肖恩的眼眸微微瞇起:“不是我要怎么樣,”他輕聲說到,“是讓他們…”
沃爾克沃爾克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指節緩緩抵住桌子的邊緣。
他盯著肖恩的眼睛,像是在判斷這句話的背后,究竟有著幾分把握。
空氣里浮動著威士忌和煙草的氣味,但他的注意力全在對方那抹從容的笑意上,太輕松了,輕松得讓人不安。
“...然后?”他最終開口,尾音微微上揚,像在試探。
肖恩向后靠去,椅背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他的雙手攤開,姿態放松得像在談論明天的天氣。
“那就得看我們怎么操作了?!彼哪抗饩従彃哌^每個人,藍灰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玩味。
舒展了一下身體,肖恩想起前世的一個古老計謀。
“無中生有...”低聲的呢喃瞬間消散在酒吧的喧囂中。
昏暗的光線在沃爾克臉上投下變幻的光影。他沉默了幾秒,像是在權衡信任的代價。
最終,他深吸一口氣:“好的,肖恩先生,我明白了?!?
語氣雖然平穩,卻仍帶著一絲謹慎,“我們會按照您的計劃來操作?!?
肖恩點點頭,手指在桌面輕敲了兩下:“放心,計劃也要得到你們的認可才可以實施?!?
停頓了片刻,像是刻意給對方留出思考的空間,“這樣吧,明天晚上......”
他壓低聲音“在第三碼頭的廢棄燈塔碰面,我們再確認一遍整體的計劃。”
沃爾克的目光短暫地閃爍了一下,像是在揣測肖恩的真實意圖。但他只是微微頷首,沒有多問。
“計劃完成后,”肖恩的聲音輕得幾乎融進酒吧的低語里,“我們只需要坐在遠處,看著這場大火燒起來就行?!?
說完肖恩抬頭看了一眼沃爾克,發現沃爾克也正注視著他。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短暫交匯,一個帶著試探的審視,一個含著篤定的笑意。
遠處傳來幾聲低低的笑語,但很快被淹沒在爵士樂的余韻里。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只有兩人的呼吸聲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肖恩端起酒杯,打破了短暫的沉默:“那就這么說定了?!?
沃爾克也舉起面前的杯子,將剩下的威士忌一飲而盡。
站起身,點了點頭,隨后帶著維克大步朝酒吧的后門走去。
肖恩依舊坐在那里,他的目光追隨著沃爾克和維克兩人離去的背影,直到對方消失在門口,才緩緩收回視線。
兩天后的紐約港區,夜晚悶熱的空氣里飄浮著腐爛海藻和柴油的混合氣味。
沃爾克推開藍鳥酒吧的后門,潮濕的夜風裹挾著碼頭特有的咸腥味撲面而來。
他右手下意識摸了摸腰間,那里別著一把柯爾特M1911,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的神經稍微放松了一些。
遠處碼頭方向隱約傳來貨輪沉悶的汽笛聲。
他快步拐進不遠處一條堆滿發霉木箱的窄巷,靴底踩在潮濕的鵝卵石上發出黏膩的聲響。
陰影里突然亮起一點火星,照亮了吸煙者那張斯拉夫特征明顯的面孔。
高聳的顴骨旁留著剛刮過的青色胡茬,灰綠色的眼睛深陷在突出的眉骨之下,淡金色的頭發濃密而粗硬,有幾綹不馴服地垂落在寬闊的額前。
粗壯的身材裹著一件不合時節的粗呢外套,袖口露出布滿刺青的手腕,正用缺了半截無名指的左手夾著香煙。
“都安排好了?”沃爾克壓低聲音問道,巷子深處傳來醉漢含糊不清的哼唱聲。
米哈爾吐出最后一口煙,煙頭在磚墻上按出一道焦痕。
他帶著濃重口音低聲道:“這兩天老磨坊酒吧會來幾個新人駐唱?!板a安之手”的萊文會去捧場。”
說話時露出有些參差不齊的牙齒,“我已經安排人去放消息了,前段時間從他們賭場搶走的鈔票會在兄弟會這次的貨里。”
遠處港口的探照燈掃過巷口,米哈爾警覺地往陰影深處退了半步。
從懷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節目單:“萊文每周一都去聽那個猶太妞兒唱歌,像發情的公狗一樣準時?!?
沃爾克接過節目單時聞到上面廉價的香水味。
他注意到米哈爾的右手始終插在口袋里,想必握著的是那把著名的納甘M1895左輪。
在去年圍剿自己這些人的時候,米哈爾就是用它干掉了三個追兵。
“告訴你的人,”沃爾克將節目單揉成一團,“完事后從后面的雜物間走。最近聯邦探員在碼頭區增派了人手。我們要保證不讓計劃出現紕漏?!?
米哈爾突然繃直身體。巷口傳來警哨聲,兩人默契地退到一堆散發著腥臭味的木箱后面。
直到巡邏警察的腳步聲消失在濕漉漉的街道盡頭,米哈爾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
“萊文最近新收了個打手,據說是從敖德薩來的前紅軍?!?
沃爾克瞇起眼睛,三號碼頭方向又傳來汽笛聲,這次更近了。
他摸出懷表看了眼時間,表蓋上刻著的船錨圖案在月光下泛著淡銀色的微光:“正好讓他們狗咬狗?!?
說完轉身走進霧氣彌漫的巷道,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
米哈爾站在原地沒動,從外套口袋掏出扁酒壺灌了一口。
遠處大街上的霓虹燈突然閃爍了幾下,紅色的燈光在薄霧中猶如噴灑的血霧,在潮濕的夜幕里緩緩凝結。
他盯著燈光看了幾秒,將扁酒壺重新放回口袋,才慢慢的向著巷道的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