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夜晚。紐約港的濃霧像一層厚重的棉絮,裹住了第三碼頭的輪廓。
昏黃的路燈在霧氣中散發著模糊的光暈,貨輪的汽笛聲低沉而遙遠,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兄弟會的老大薩爾瓦多·馬里諾站在黑色帕卡德轎車旁,鱷魚皮鞋踩在積水的路面上。
西西里人穿著銀灰色的三件套西裝,懷表金鏈在月光下泛著微光。
灰色的禮帽遮住了他半張冷峻的臉。他的手下們分散在四周,有的手按腰間,有的端著芝加哥打印機,警惕地掃視著碼頭的四周。
托尼站在薩爾瓦多身后,年輕的面孔緊繃著。“打開五號倉。”薩爾瓦多對倉庫管理員揚了揚下巴。
鐵門滑開的瞬間,幾十個貼著‘橄欖油’‘機械零件’標簽的木箱在昏暗的燈光下顯露出來。
兩個槍手撬開其中一箱,露出包裹在油紙里的上等古巴雪茄。“托尼你去安排裝車,動作要快。”
薩爾瓦多低聲命令著,他的目光掃過霧氣彌漫的碼頭,像是在探尋著什么。
托尼答應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三步并作兩步朝卡車跑去。
五號倉的鐵門前,兩輛漆面斑駁的福特卡車正穩穩地停在那里。
十幾名工人像訓練有素的螞蟻般迅速行動起來,將木箱從倉庫深處搬運出來。
木箱與卡車貨廂碰撞發出沉悶的響聲,在空曠的碼頭回蕩。
一個身材魁梧的工人吹了聲口哨,搬運聲隨即變得更加緊湊快速起來。
薩爾瓦多靠在帕卡德轎車門旁,指尖輕輕敲打著懷表的表盤。
當他看到最后幾個木箱被穩妥地固定在卡車角落時,緊繃的肩膀終于放松了下來。
這批貨是那位大人物的“特殊訂單”,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才拿到的。
做好了,通往曼哈頓上流社會的門就會為他敞開...
從西裝內袋掏出一根古巴的Partagás(帕塔加斯)雪茄。
身旁的心腹多米尼克早已掏出鍍金打火機,“咔嗒”一聲,火苗在夜色中跳動著。
薩爾瓦多深深吸了一口,煙霧模糊了他的臉龐輪廓。
多米尼克隨后也為自己點了一支,兩人吐出的煙圈在潮濕的空氣中緩緩交融。
倉庫里原本緊繃的氣氛逐漸緩和下來。一個年輕幫眾隨意地靠在堆放的麻袋旁,用靴底輕輕蹭著地面。搬運工們也開始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低聲閑聊起來。
遠處港口的汽笛聲傳來,薩爾瓦多看了看手中的懷表,比預計時間提前了二十分鐘,這讓他的嘴角浮現出一絲滿意的微笑。
就在這松懈的間歇,五號倉不遠處堆積的松木箱與煤山陰影里,傳來了金屬的碰撞聲。然后,槍聲撕裂了港口的寂靜。
七八道火舌從堆高的貨箱后噴出。錫安之手的萊文帶著七名槍手發動了伏擊。子彈將木箱打得碎屑橫飛。
一個兄弟會成員剛舉起湯普森沖鋒槍,就被0.45口徑的子彈掀翻了天靈蓋。
火光在霧氣中閃爍,槍口的紅焰映照出伏擊者冷酷的面容。
“趴下!“薩爾瓦多怒吼一聲,雪茄從指間跌落下來,在水泥地上濺起一串火星。
他拔出鍍鎳的柯爾特1911開始還擊,瞬間雙方交火的槍聲在五號貨倉炸響。
但事情來得太過突然,倉促間兄弟會又一名槍手捂著噴血的脖子栽倒在地,指縫間溢出的血沫在霧里拉出了細長的紅線。
伏擊剛開始,托尼就踉蹌的被同伴羅科拽到了卡車的后面。
聽到薩爾瓦多怒吼聲,他的后腦勺卻在尋找掩體時,磕在了卡車的保險杠上。
剛靠坐在卡車后輪的他搖晃著發昏的腦袋想清醒一下時。
就看見羅科的胸口突然迸射出幾朵血花,接著溫熱的液體飛濺在了自己的臉上。
同伴的眼珠還瞪著,手指卻已經松開了他的衣領,肥胖的身體像積水的面袋般滑倒在了血泊中。
萊文的人從陰暗處走出,開始穩步推進。腳步聲在濕漉漉的碼頭地面上顯得格外清晰,間雜著彈殼彈出的脆響。
托尼看見一個面容明顯是斯拉夫人的槍手,正用毛瑟C96進行著精準的點射,每聲槍響都伴隨著兄弟會成員的慘叫聲。
射擊中薩爾瓦多的手槍發出“咔“的一聲空響,他迅速背靠在一個銹跡斑斑的空油桶后。
汗水順著他的太陽穴滑落,浸濕了那件價值不菲的絲綢襯衫。
他急促地更換著彈匣,同時向身邊僅剩的兩名手下做出一個凌厲的割喉手勢,又用槍管指了指碼頭出口的方向。
就在此刻,一顆流彈擊中了第一輛卡車的油箱。
轟隆-橘紅色的火球瞬間吞噬了半個五號倉庫,爆炸的氣浪將托尼掀出三四米遠的距離。
他的后背重重撞在堆疊的木箱上,腦中只剩下尖銳的耳鳴。
透過模糊的視線,他看見萊文的身影在火光中晃動,聽到對方嘶啞的吼聲:“別讓馬里諾跑了!”
沃爾克此時正站在兩百米外廢棄燈塔的通風口處。通過望遠鏡將一切盡收眼底。
望遠鏡的鏡片反射著遠處的火光,在他冷峻的臉上投下跳動的光影。
“該我們的人了。”他低聲說道。
維克扯了扯緊繃的領帶:“托尼不過是個小角色,值得這么大費周章嗎?”
沃爾克的眼神依舊盯著戰場,語氣淡漠:“這次機會是肖恩先生給我們的,既然他安排了,我們只需要執行就好。記住得手后處理的干凈點。”
很快五號倉庫方向傳來一陣密集的槍響。
濃煙中,一個與托尼如出一轍的身影抱著一個皮質的箱包沖了出來,他快速的奔跑了幾步后,便敏捷地躍上了僅剩的那輛卡車。
“托尼?!”薩爾瓦多瞳孔驟縮,驚詫間眼睜睜看著“托尼”發動了引擎。
萊文立即歇斯底里地吼道:“截住那輛車!”
幾名槍手聞訊調轉槍口追了過去,子彈在卡車金屬外殼上迸濺出耀眼的火花。
而剛從沖擊波中掙扎起身的托尼卻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語道:“那...那不是我!”
話音未落,一個黑影從高處凌空撲下。
托尼只感到后頸一陣劇痛,隨即便墜入到無邊的黑暗中。
穿著工裝褲的壯漢迅速用麻袋套住他癱軟的身體,像處理一袋廢棄的垃圾般,將他拖向遠處霧氣包裹的貨堆群中。
槍戰的余波仍在碼頭回蕩,萊文被一顆流彈擦著臉頰劃過。
等他抹去臉上的血污抬頭時,只看到卡車尾燈在濃霧中漸漸淡去的紅色光暈。
沃爾克收起手中的望遠鏡,開始朝著廢棄燈塔的出口走去。維克望著遠處升騰的黑煙:“那車貨...”
“會按時抵達肖恩先生租賃的倉庫。”沃爾克整了整外套的衣領。
“我們該回去上班了。至于碼頭上的那群蠢貨,就讓他們繼續這場貓鼠游戲吧。”
警笛聲由遠及近的向著碼頭傳來,但碼頭上只剩下燃燒的卡車骨架、散落的碎酒瓶和雪茄的殘骸,以及濃霧中傳來意第緒語憤怒的咒罵聲。
潮濕的海風裹挾著硝煙味,仿佛在嘲弄著落入騙局中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