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連在陸擎蒼的帶領下，沿著河岸東北側茂密的樹林穿行。

陸擎蒼牽著戰馬，走在隊伍最前方，步伐沉穩，目光卻一直掃視著河岸方向和對岸那片在陽光下顯得愈發幽深的林地。

突然，他停下腳步，幾秒后，抬起右手，握拳向下壓了壓，全連立刻停止前進，那是陸擎蒼擔任上尉后，教給連隊的隱蔽手勢。

命令無聲而迅速地傳遞下去。士兵們迅速伏低身體，各自尋找樹干、巖石作為掩體。

一眨眼，整個連隊就融入了森林的陰影。

趴在一塊巨石后的陸擎蒼拿起望遠鏡，調整焦距，鏡筒緩緩掃過那片水流相對平緩的區域。

對岸的樹林邊緣，一隊深灰色的身影悄然出現。

那群士兵們動作迅捷有序，正快速向河邊移動，裝備精良，清一色的恩菲爾德步槍在陽光下反射著金屬的冷光，沒有看到火炮。

這是一支輕裝簡從、目標明確的先遣部隊，他們的意圖清晰得就像寫在臉上：渡河，穿插滲透，直插波普將軍的弗吉尼亞軍團此刻毫無防備的左翼后方！

陸擎蒼估算對面能有一百人，也是個連隊，他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

敵人渡河點距離K連當前位置大約四百碼，這確實在斯普林菲爾德步槍的有效射程內，但精度會受影響。

敵人正處于渡河過程中，隊形必然松散，是伏擊的絕佳時機。

他用手語下達指令：一排，隱蔽向前行進，占據前方那片地勢略高的土丘，打敵人前排；二排，隱蔽在亂石堆后，專打對面逃兵；三排，留在這里不動，依托灌木叢，壓制渡河的后排。所有單位，保持絕對靜默，等待他的開火信號，待敵軍主力渡河至三分之二，隊形最為混亂之時，伺機發動進攻！

命令通過無聲的手勢迅速傳達。

士兵們緊張地移動著，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響，幾個剛補充進來的新兵臉色發白，裝填火藥的手微微顫抖，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們緊握著槍身，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河對岸傳來的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鳥雀驚飛、枯枝斷裂都讓他們神經緊繃。

這時，南軍士兵開始分批下水。河水沒過他們的膝蓋、腰部，他們互相攙扶著，堅定地向北岸跋涉，隊伍不可避免地拉長了，隊形也變得松散，水流的阻力、濕滑的河床、浸水的裝備，都在消耗著他們的體力和注意力。軍官們在隊伍中低聲催促著，聲音被水流聲掩蓋了大半。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K連士兵們全都到達了指定位置，槍口對準河灘方向，手指搭在扳機上，就等陸擎蒼發出致命一擊的信號。

終于，大部分南軍士兵已經踏上了北岸的沙石灘，開始忙著擰干褲腿上的水。隊伍尾部，還有三十來人正在河水中跋涉。

這是整個隊伍渡河后最混亂、最缺乏組織、防御最薄弱的時刻。

陸擎蒼右手向前揮出，做出了一個清晰的開火手勢。

“開火！”

早已蓄勢待發的K連士兵瞬間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

密集的槍聲在寂靜的林間驟然炸響，子彈撕裂空氣，狠狠射向毫無防備的南軍士兵！

屠殺降臨！

河灘上炸開無數猩紅的漣漪，慘叫聲、驚呼聲、軍官絕望的組織反擊聲混雜著槍聲，形成一曲恐怖的交響樂。南軍士兵被割倒的麥子般成片倒下，鮮血迅速染紅了淺灘的沙石！

突如其來的攻擊把南軍徹底打懵了，根據偵查員情報，這里不應該有北軍的士兵才對。

河灘上少數幸存的士兵，打響起了零星的反擊槍聲。子彈毫無章法地向北岸樹林方向射來，打得樹枝折斷，樹葉紛飛，但這些反擊完全是無頭蒼蠅般的亂射，火力點散亂，射擊者甚至不清楚敵人的具體位置，只是憑著本能在盲目地傾瀉子彈。

南軍指揮鏈在第一時間就被打斷了。

戰斗持續了不到十分鐘，河灘上已是一片狼藉。南軍先遣隊幾乎被全殲，尸體橫七豎八地倒在淺灘上、河水中。

只有少數幾個反應極快，撲倒在尸體堆或河岸凹陷處的士兵還在茍延殘喘。

槍聲漸漸稀疏，最后完全停歇，只剩下受傷垂死士兵們的呻吟。硝煙混合著濃重的血腥味，在悶熱的空氣中彌漫。

陸擎蒼下令：“停止射擊！你們誰帶人下去？仔細搜索，留幾個活口！”

沃克·阿斯特聞聲抬頭：“我去！”

“很好，阿斯特中尉！你帶一排負責搜索隊，如果發現還活著的軍官，務必生擒！我們需要舌頭！”

“是！上尉！”沃克轉身，對著自己排的士兵低吼：“一排！跟我來！注意掩護！抓活的！”

沃克帶著一排士兵，迅速占據了河灘兩側的有利位置，槍口指向那些還在蠕動的傷兵和尸體堆：“你們被包圍了！放棄抵抗！”

很快，幾個受傷未死的南軍士兵被拖了上來，他們大多傷勢嚴重，眼神渙散。

沃克親自從一堆尸體下拽出一個試圖裝死的年輕南軍少尉。那少尉是腿部中彈，臉上沾滿血污和泥漿。

俘虜們全被下了武器，集中帶到陸擎蒼面前，陸擎蒼的目光落在那名年輕的南軍少尉身上，這些人里，數他軍銜最高。

“報告上尉！敵軍上尉中尉皆已陣亡！就剩他這個少尉了！”沃克·阿斯特一板一眼地敬禮匯報！

“干的好，沃克。”陸擎蒼看向南軍少尉，“你！名字，番號。”

南軍少尉嘴唇哆嗦著，眼神躲閃，不敢與陸擎蒼對視，卻也一句話都不說。

沃克·阿斯特上前一步，用沾滿泥土的靴子狠狠地踢了下這個少尉受傷的腿。少尉痛哼一聲，倒在地上，身體抽搐起來。

“說！”沃克吼道。

這南軍少尉還是閉著嘴！

陸擎蒼蹲在他面前：“想想你的父母，有老婆沒有？你死在這兒，只有他們會遭罪，我勸你實話實說。”

“我……我叫……威廉·卡特。”南軍少尉帶著哭腔，“隸屬……隸屬朗斯特里特將軍麾下……第……第10佐治亞步兵團……第3營……是C連少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