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焦土政策
- 美利堅1861:密西西比潮信來
- 燭剪霜
- 2356字
- 2025-08-07 20:17:59
時間再一次來到圣誕節,窗外飄著細密的雪花,將曼哈頓的屋頂和街道染成純凈的白色。
詹姆斯和海倫娜對坐在壁爐旁的扶手椅上,各自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
二樓的書房里,傳來愛德華·泰勒和孫耀祖熱烈的討論聲,他們正在根據詹姆斯提出的新思路,設計改進發電廠效率的方案。
“孫耀祖,你覺得這個磁路設計能減少多少渦流損耗?”
“泰勒,我覺得可以嘗試用疊片鐵芯,校長上次提過……”
“沒錯!耀祖,就是這樣,我們重新算一下!”
另外兩名工程班的學生,約翰·卡森和托馬斯·皮特則在另一張桌子上,根據泰勒和孫耀祖的計算結果,埋頭繪制著施工圖紙。
這半年來,工程班雖然人丁稀少,但每一個都像璞玉,在詹姆斯的因材施教下,逐漸顯露出光芒。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出現在客廳門口。他穿著身材精瘦,臉色黝黑,左臂袖管空蕩蕩地垂在身側,那是幾個月前在華盛頓州鐵路工地上那場爆炸留下的印記。
他就是孫耀祖的父親孫大山,在詹姆斯的安排下,孫大山得到了最好的治療,雖然失去了一條手臂,但保住了性命。傷愈后,他被詹姆斯安排來紐約,負責在打掃學院的辦公室。
因為過節,孫大山和學生們一起被邀請到了別墅,他的英語只會簡單的詞匯,好在詹姆斯會漢語:“格林先生,還需要我做什么嗎?”
詹姆斯放下咖啡杯:“孫大山,沒什么需要做的了。你忙了一天,坐下來歇歇,喝杯茶吧。”
他指著壁爐旁另一張空著的椅子。
孫大山連忙擺手,頭搖得像撥浪鼓:“使不得!使不得!格林先生!尊卑有別,這……這萬萬不行的!那……那我再去打掃下庭院的雪吧!今天雪下得大!”
“孫大山,院子已經很干凈了。你早上掃過一遍,下午約翰他們又清理了一次。”詹姆斯思考片刻,“去看看孩子那屋的爐火旺不旺吧?耀祖他們還在書房,別凍著了。”
孫大山聽到“孩子”,臉上露出淳樸的笑容:“好!好!我這就去!”
他對詹姆斯和海倫娜深深鞠了一躬,才轉身輕手輕腳地離開。
海倫娜看著孫大山消失的背影:“詹姆斯,雖然我聽不懂他說什么,但孫先生他總是這樣小心翼翼,覺得自己欠你的太多了。”
詹姆斯輕輕嘆了口氣:“他只是……習慣了。有時候強行改變一個人幾十年的生活方式,并不是真正的善良。他能活下來,能看著兒子成才,這就夠了。”
客廳里再次安靜下來,海倫娜沉默了片刻,湛藍的眼眸望向窗外飄落的雪花。
“詹姆斯,你看報紙了嗎?關于謝爾曼將軍的‘向海洋進軍’?”
詹姆斯點點頭,眼神變得凝重:“看到了,從亞特蘭大出發,一路燒殺搶掠,直抵薩凡納,典型的焦土政策。”
海倫娜的眉頭緊皺,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批判:“焦土政策……多么冷酷的詞匯!這簡直是野蠻,是反人類!報紙上說,謝爾曼下令摧毀一切對敵人有益的資源,鐵路被扭曲成‘領結’,橋梁炸毀,工廠焚毀!這還不夠!他們連平民的種植園、糧倉、棉花倉庫都不放過,牲畜被屠殺,農田被燒毀,士兵們高喊著‘戰爭即地獄!’,肆意掠奪平民財產,制造恐怖!聽說在亞特蘭大撤離前,他們縱火焚城,大火燒了整整十五天!一座城市化為廢墟!還有薩凡納……查爾斯頓……”
“這哪里是戰爭?這是對文明的踐踏!他們針對的是平民,是手無寸鐵的婦女兒童!報紙上說,有婦女帶著孩子跪在士兵面前,哀求他們不要燒毀她們唯一的家園,結果卻被無情地驅趕,反抗者甚至被格殺勿論!這……這簡直是魔鬼的行徑!謝爾曼他會被歷史釘在恥辱柱上的!”
詹姆斯靜靜地聽著海倫娜的控訴,沒有立刻反駁,他理解她的憤怒,理解她作為歐洲貴族后裔,對騎士精神和戰爭倫理的執著。
“海倫娜,你說得對。謝爾曼的手段,極其殘酷,造成了巨大的人道災難。無數平民流離失所,財產化為烏有,甚至死于饑荒。從道德層面看,這是不可饒恕的暴行。”
他放下咖啡杯:“但是,海倫娜,我們必須看到這場戰爭的本質,這是一場‘總體戰’。它的目的,不是占領幾座城池,打敗幾支軍隊,而是要徹底摧毀南方的戰爭意志和戰爭能力,摧毀他們賴以維持抵抗的經濟基礎和社會結構。”
“南方邦聯,依靠的是其廣袤的腹地、豐富的農業資源和奴隸勞動力支撐的種植園經濟。謝爾曼的‘向海洋進軍’,就是要用最直接、最暴烈的方式,斬斷這條生命線。他焚燒糧倉,摧毀鐵路,屠殺牲畜,破壞工廠,這一切,都是為了一個目標,讓南方無法再為羅伯特·李的軍隊提供補給,讓南方的經濟徹底崩潰,讓所有南方人,從將軍到平民,都深刻體會到戰爭的殘酷代價,從而喪失抵抗意志。”
“這很殘忍,但海倫娜,你想過沒有,如果這場戰爭繼續拖延下去,像東線那樣陷入曠日持久的壕溝戰和血腥消耗,雙方會死多少人?五十萬?一百萬?甚至更多?那將是怎樣的人間地獄?”
“謝爾曼的焦土政策,雖然造成了局部的慘烈破壞和傷亡,但它從根本上加速了戰爭的結束。它讓南方在短短幾個月內就喪失了持續作戰的能力,讓羅伯特·李的軍團在里士滿陷入絕境!這比無休止的拉鋸戰、比用士兵的生命去填戰壕,要高效得多。從戰略層面看,它拯救了更多人的生命,盡管是以一種極其殘酷的方式。”
海倫娜怔怔地看著詹姆斯,她那雙清澈的藍眼睛里充滿了復雜的情緒,憤怒、悲傷、震驚,還有一絲被說服的動搖。
她明白詹姆斯話中的邏輯,明白戰爭的殘酷本質,但內心深處,那份對生命尊嚴的堅守,讓她無法完全接受這種“高效”的代價。
“可是……詹姆斯,那些被燒毀的家園呢?那些失去一切的平民呢?那些在饑寒交迫中死去的婦女兒童呢?他們的生命和尊嚴,難道就不算在‘拯救’的范圍內嗎?為了縮短戰爭時間,就可以肆無忌憚地踐踏人道底線嗎?”
詹姆斯沉默了,他無法回答海倫娜這個問題。這是戰爭永恒的悖論,目的與手段的沖突,效率與倫理的撕裂。
謝爾曼的“向海洋進軍”,正是這種悖論最極端的體現。它加速了奴隸制的滅亡和聯邦的統一,卻也留下了深重的創傷和永恒的爭議。
“讓我們祝美利堅這場愚蠢的戰爭早日結束,也祝德意志早日統一,海倫娜,圣誕快樂!”
“圣誕快樂,詹姆斯!冷靜想一想,你剛才說得好像確實挺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