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一南北大國文課:唐代文學篇
- 張一南
- 6317字
- 2025-06-12 16:45:36
從龍朔到四杰:一代人的缺席與詩學的重新崛起
接下來我們說唐朝的第二代詩人。
第二代詩人?沒有第二代詩人。
唐代拿得出手的詩人,基本上王績之后就是王勃了。但是王績和王勃之間隔了一輩,王績是王勃的叔祖,不是他的父輩。而且這個隔輩,還不是古代一般的隔輩。王績比王勃足足大了一甲子,在王勃出生前六年就去世了。這兩位詩人之間沒有見過面,不可能存在直接的詩學傳授。極端一點說,在唐代這樣一個詩學的黃金時代,最初的日子里竟然出現了一個長達一甲子的斷層。
設想一下,一位跨越了改朝換代的老詩人去世之后,再出來能把詩寫得像他一樣好的年輕人,要整整比他小六十歲,這么大的一個斷層,如果放在今天,以我們今人的承受力,肯定要哀嘆,詩歌就此絕種了。但是唐詩恰恰就在這道巨大的斷層之后走向了輝煌,輝煌到這條傷疤已經被人遺忘了。
當然,中間的一甲子也并非寸草不生,即使是沙漠,也是要長駱駝刺的。在初唐四杰之前的文壇,被稱為“龍朔文場”。“龍朔文場”向來是被批判的,但總歸還是公認存在的。
龍朔文場的代表作家是誰呢?接下來我又要給你講個鬼故事:龍朔文場的代表作家,我們今天是找不到的。
現在一般的說法是,龍朔文場的代表作家是上官儀(約608—664年)。上官儀幾乎是龍朔文場唯一公認的代表作家了。很多人覺得上官儀太孤單,還會帶上許敬宗。但許敬宗比李世民還大六歲,在唐朝建立以前就做官了,是魏徵的同事。許敬宗被視為龍朔詩人,主要是仗著活得長,他活了八十一歲,他死的時候王勃已經很活躍了。把許敬宗算成龍朔詩人,客觀上是可以的,但要把他算成第二代詩人,實在是不妥。
把上官儀算作第二代詩人,也非常勉強。上官儀比李世民只小十歲。唐朝建立的時候,他十一歲,可以說詩學還沒有定型,但應該也已經懂事開蒙了。上官儀很早慧,二十歲的時候,就已經中了進士。二十六歲的時候,他已經參與到宮廷唱和中來了。也就是說,李世民在位的時候,上官儀也是一位宮廷詩人了。上官儀的詩,雖然可以說大部分是在唐朝學的,但也只是在唐朝建立的不到十年內學的,在唐朝建立十五年的時候,已經頗有文學地位了。上官儀被認為是龍朔詩人,也是因為活得相對長。被武則天處死的時候,他五十七歲,兩年后,王勃就中了進士。看起來,上官儀與王勃之間,基本上形成了完美的文學交接。在王勃登上文學舞臺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上官儀是毫無疑問的文壇首席,代表了這個時代的最高創(chuàng)作水平。
說來說去,“龍朔文場”到底是什么時間呢?龍朔(661—663年)是唐高宗的年號之一。眾所周知,武則天很喜歡改年號,所以唐高宗用過很多年號。“龍朔”這個年號,實際上一共使用過三年。當然,按文學史的習慣,一個年號命名的文學現象,完全可以往前往后延伸好幾個年號。但是,龍朔這個年號被改成“麟德”的那年,正好是上官儀死的那年,所以這個時代也不好往后延了。
那“龍朔”能不能往前延呢?也不好延。“龍朔文場”這個說法,出自楊炯。高宗的第一個年號是“永徽”(650—655年),給大家印象很深。楊炯說“龍朔”不說“永徽”,顯然是說,永徽還是好的。而永徽和龍朔之間,只有“顯慶”(656—661年)一個年號,所以,“龍朔文場”頂多是指“顯慶”加上“龍朔”兩個年號。一共是八年。
“龍朔文場”即使是從顯慶元年(656年)開始的,這時候上官儀也已經四十八歲了。他實際上是李世民的文臣,是李世民留給李治的老人兒。上官儀在龍朔文場的地位肯定是很高,學他的人肯定很多。但他這時候畢竟已經老了。他學詩也是在唐朝剛建國的時候,如果他的詩跟第一代詩人有什么不同,那只是他的個人風格,不好說是龍朔這個時代的風格。這種文學生命長的詩人都有這個問題,就好像白居易在晚唐的地位很高,學他的人也多,但是他還是得算中唐詩人,不能算晚唐詩人。
事實上,上官儀和龍朔文場的聯系,是宋以后的人幫他建立起來的,主要是看他是唯一在活動時間上能夠覆蓋“龍朔文場”的詩人。可是唐朝人,尤其是初盛唐的人,從來沒有說上官儀屬于龍朔文場。“四杰”中的楊炯批判龍朔文場批判得很嚴厲,也沒有提過上官儀。按說,上官儀跟武則天是死敵,正是被批判的時候,但凡楊炯認為上官儀跟他說的“龍朔文場”沾邊,這時候拉這個罪臣來為“龍朔文場”背鍋,不是很順手的事嗎?看起來,楊炯根本沒覺得上官儀跟“龍朔文場”是一回事。
退一萬步說,就算上官儀是“龍朔文場”的領袖,那么“龍朔文場”作為一個“文場”,也應該有一群人,有上官儀的追隨者,這些人是誰呢?
我再也找不出符合條件的人了。
我相信,在龍朔時代,是有一批人追隨上官儀的。他們是唐王朝的第二代人,出生在唐代,在唐代學詩,他們是“龍朔文場”的真正成員。只不過今天看不到這樣的人,因為他們都沒能在文學史上留下姓名。
也就是說,大唐的第二代人,沒出一個像樣的詩人。
李唐王朝的第二代人遭遇了什么,讓他們湮滅在了歷史長河中呢?
好像他們也沒遇到什么事。他們成長在貞觀年間,雖然沒有盛唐那么富裕,但沒遇到過任何動亂。他們可以見到第一代詩人,親耳聆聽他們的教導。最后,他們的成就反而遠遠趕不上在戰(zhàn)亂中學會寫詩的第一代人。
戰(zhàn)亂沒有造成斷層,戰(zhàn)亂之后的太平日子反而產生了詩學的斷層,這是為什么呢?我認為這跟唐朝第二代人接受的詩學教育有關,他們被來自三個政權的長輩支使糊涂了,特別是受到了山東士族的誤導。
我們今天看到的初唐文學理論的經典,《隋書·文學傳論》是說北朝文學特別是山東文學好的,說南朝文學也好,但其實還是說南朝文學不好。說南朝文學“清綺”,“河朔”也就是山東文學“貞剛”。南朝文學的代表,舉的是江淹、沈約、任昉;北朝文學的大佬,舉的是溫子升、邢邵、魏收。說起來,北朝這一掛跟南朝這一掛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我就想,《隋書》的主編魏徵跟魏收沾親帶故的,吹捧主編的祖宗也是人之常情。也就是說,《隋書》的編纂掌握在山東士族手里,他們有話語權,當然要抬舉自己人。至于北周那邊的人,在他們這里完全被抹去了,對北周有巨大影響的庾信,也被他們貶為了不好的南朝詩人。看似公允的評價下,山東士族的創(chuàng)作被大大抬高了。
其實,邢邵、魏收他們一輩子都很努力地學習南朝的宮體詩,就是學得不像罷了。在接受新詩體方面,山東士族是最落后的。所以他們在唐代發(fā)達了的后輩就說:我們那是落后嗎?我們那是不屑于學你們,你們的詩軟綿綿的不好,我們的詩硬邦邦的,帶勁!
我現在也覺得,詩還是硬邦邦的更帶勁一點。問題是,邢邵、魏收他們并沒有追求硬邦邦,如果他們看了《隋書》的說法,大概是不會認同的。這個“貞剛”,固然是個好特點,但不是魏收們寫出來的,而是魏徵們吹出來的。
這樣,魏徵們給下一代講祖輩的詩的時候,就會強調“貞剛”;給他們選讀本的時候,也會盡量選硬一點的詩,不要跟在南朝后面的軟綿綿的詩。可以想見,這樣的詩沒什么意思,年輕人讀起來很艱苦。這時候,如果這些年輕人偶然看見一點南朝的詩,反而會驚艷:“這是什么好東西!”甚至有一些家里書多的孩子,會翻出來:“原來我們的祖輩也寫過南朝人那樣的詩!”反而讓他們對南朝的詩有了神秘感,有了向往。
等他們長大后,他們并不會按照父輩的期望去寫硬邦邦的詩,而是會變本加厲地學習南朝的詩風,甚至專門學過分的地方,專門學父輩不讓他們學的東西。這些人實際上沒有親眼見過南朝那些詩人,老師又不教,他們學南朝的詩全靠自己理解,缺什么補什么,所以最后他們寫出來的詩,可能比南朝的詩還浮華、還淫靡、還瑣碎。最要命的是瑣碎。最后,他們的詩也就傳不下來了。而那些還想堅持“貞剛”的好孩子,又會誤以為只有灰暗單調、佶屈聱牙才是“貞剛”。以為只有那種一點詩味都沒有的詩才是好詩。這樣不管是哪一派,寫出來的詩都會非常過分,離詩非常遠。
這些人活著的時候,或許也會以為自己在文學上有很多創(chuàng)新。但是在四杰以后,再也沒有人會去讀他們的詩了。
在這個時代,唯一能把詩寫得像詩的,還是上官儀。這位五十來歲的老人,仍然堅守著隋唐之際詩歌的一些可貴的東西,孤獨地挺立在龍朔詩壇上。整個龍朔詩風或許都在學他,但他本身并沒有陷入龍朔詩風。
作為一位典型的宮體詩人,上官儀的主要題材是宮廷和女色。在體裁上,上官儀寫的主要是五律。他的五律基本上就跟今天的五律一樣了,最多是有點偷春格[1]什么的,稍微變動一下。在技巧上,他展現的東西都非常富麗,非常唯美,很會取景,句法非常熟練。像“霧掩臨妝月,風驚入鬢蟬”這樣的句子,非常精巧,構思非常復雜,意象也很美。像“風光翻露文,雪華上空碧”都是驚艷的句子。
上官儀是太宗后期和高宗前期的筆桿子。當時唐高宗要廢后,就是找上官儀擬的詔,結果事情沒弄成,上官儀成了替罪羊,讓武則天殺了,他的家眷沒入后宮,包括他的孫女上官婉兒。上官儀是皇帝最倚重的文臣,典型的宮廷詩人。他的詩當時叫“上官體”,代表了宮體詩在這個時代的發(fā)展程度。
唐朝的第二代人,處在中古詩史上空前絕后的低潮。所謂“八代之衰”,也許不是說八代一直衰著,而是說經歷了八代之后,到這個時候,衰到了極點。也就是說,比起六朝,龍朔文壇沒有復興,而是進一步地衰落了。后人吹捧韓愈,說這個衰落到他那里才振興。韓愈確實偉大,但實際上,這個八代之衰,到唐朝的第三代人,也就是四杰手中,就開始振興了。
第二代人沒有見過南朝的詩人,四杰更沒見過,他們連第一代詩人都沒見過。按照今天一些人的想法,詩學傳到這時候就完了。但是,詩學,乃至整個中華文化,并不是靠口傳心授的。我們有文字,有書籍。前不見古人,我們可以讀古人留下的書;后不見來者,我們可以寫書等著來者看。就在中古詩學最絕望的時候,四杰重新振興了中華詩學,我想,他們靠的是讀書,廣泛地閱讀此前的一切詩學文獻。
第三代的人能看到的書,第二代人都能看到,他們同時還能接受第一代人的教導,為什么第二代人反而不如第三代人呢?我認為,問題恰恰出在第一代人的教導上。他們?yōu)樘魄柏S富的詩學遺產,人為地劃定了壁壘。
魏徵們的詩論,表面上看似乎很公道,說南朝和北朝各有各的好。實際上,是人為地把中華詩學劃分為了南方的和北方的。南方和北方的詩學明明是先進和落后的關系,他們偏不肯承認,非要把北方詩學的落后說成個性,從而把南方和北方的詩學說成是不同的東西。這就人為地制造了在歷史上不存在的壁壘,給后來人白白增加迷惑。而不能劃進這個體系的東西,比如鮑照學習從北方來的漢樂府,他們就不談了。這就又造成了時代上的壁壘。
龍朔文人寫得不行,就是因為沒有沖破上一代人制造的壁壘,把眼光局限在了很小的一個范圍內。而到了四杰這一代,魏徵們的影響力不那么大了,四杰他們不信這個邪了,南方的詩也要學,而且要全須全尾地學,古代的詩也要學,所以就成功了。
論起對六朝文學的熟悉度和親切感,唐朝的第二代人是沒法跟四杰這幫小孩子比的。有一個著名的事件,王勃被貶,就是因為皇子們之間斗雞玩,他替太子李賢寫了一篇《檄斗雞文》,向英王李顯挑戰(zhàn)。唐高宗李治看了這篇《檄斗雞文》,理解為他在挑撥皇子們之間的關系,就把他給貶了。一般人對這件事的認知是,這王勃就是恃才傲物,沒事胡說八道這個干嗎。
其實,這個《檄斗雞文》并不是王勃的發(fā)明,不是他看著皇子們玩,靈光一現想出來的歪主意。在他之前有人這么玩過,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中古文學史上至高無上的曹植。曹植寫過《斗雞詩》,他周圍的建安文人也有不少人寫過,應該是一起玩的時候互相唱和。王勃寫《檄斗雞文》,應該是用了這個典故。
王勃這個典故,用得很巧妙。斗雞本來不是什么正經事,一群預備皇帝像沒出息的市井少年一樣斗雞,本來不是什么拿得上臺面說的事。但是王勃就給李賢他們找了個理由,說曹植他們就斗過雞。這里的巧妙之處在于,曹植這個身份特別合適。曹植肯定是李賢的榜樣,一方面夠得著做皇帝,一方面又文采風流,是文士的領袖。說曹植也斗過雞,把斗雞抬成貴族文人的風雅活動,李賢斗雞就獲得了合法性。不僅是為了合法,更是把李賢抬成了曹植。斗個雞都要找典故,看起來有點迂腐,但這恰恰是王勃這種人的不迂腐之處。
從這里可以看出,王勃對六朝的典故是非常熟悉的。但李治對六朝不熟悉。他可能不熟悉這個典故,而且即使給他講了這個典故,也無法說服他。因為在李治的腦子里,曹植不是至高無上的文學偶像,而是一個只會玩玩文藝、沒當上皇帝的倒霉親王,好像還跟皇帝哥哥鬧得很不愉快。一個人一旦對曹植形成了這樣的大印象,即使中年時獲得“曹植寫過斗雞詩”的小知識,也不會發(fā)生什么根本的改變。不管王勃怎么申辯,李治只會覺得,把我的皇子比作曹植,這也太“喪”了。
而且,處罰王勃的決定,也不是李治一個人做出的,應該看作是李治身邊的文學重臣集體做出的。李治一個皇帝文化水平不高也就罷了,他身邊那么多高級文臣,也沒有一個攔著他的。說明他們也不強烈反對李治的看法,李治的看法基本上可以代表這幫人的看法。這幫人的年紀在上官儀和王勃之間,應該就是所謂“龍朔文場”的核心成員,也就是失蹤了的李唐第二代人,并且已經代表了李唐第二代人的最高文化水平。
可以看出,這幫人對六朝的認識水平是很低的,完全沒有辦法和年輕的王勃相比。盡管他們內心深處非常渴望六朝,但魏徵們對六朝的嚴厲批判橫亙在他們的少年時代,阻止了他們真正地進入六朝的世界,像六朝人一樣思考。所以,這幫人寫不出好詩,這個“鍋”真不能讓六朝背。
而王勃已經可以像一個真正的六朝人一樣思考了。他和上一代人之間的差異,不是知識的差異,而是思維方式的差異。這個故事生動地說明,王勃這一代人,比上一代人強了多少。
六朝悠久深厚的詩學積淀,在一代人的失落之后,又在王勃們的身上復活了。中華文化總是能展示給我們這樣偉大的神跡,總是在近乎絕望的失落之后突然強勢回歸,變得比之前還要輝煌,真的就像鳳凰涅槃一樣。所以,不管在怎樣絕望的境地里,我們永遠可以期待中華文化的復興。
所謂的“初唐四杰”,并不是唐朝一建立就出來的四杰,而是唐朝到第三代人才出來的四杰。四杰的出現,是唐詩全面輝煌之前先探出來的一枝迎春花,預示著一個非常不一樣的時代要到來了。在連年的分裂、戰(zhàn)亂之后,在建國之初的貧瘠、隔閡之后,突然有一些美好的東西出現了。人們在多年以后追溯唐詩的輝煌是如何發(fā)生的時候,就會回想起最早的初唐四杰。
當然,迎春花畢竟只是迎春花,在他們周圍仍然是寒冷的殘冬。初唐四杰開放了,所有人都看見了迎春花奪目的燦爛,但能夠決定他們命運的,仍然是在初唐的文學壁壘下沉淪的一代人,仍然是把曹植看成倒霉親王的一代人。迎春花那么美好,會激起一部分人的保護欲,人們已經認出了這是好東西,想要讓迎春花從此綻放。因此,四杰在年輕的時候,都得到過一些人的賞識,過過一段可以施展才華的好日子。四杰馳騁文壇的日子,是詩國盛世的預演。
然而,這份上百年不曾綻放的美麗,也足以引起更多人的戒心、恐慌。他們看見,自己少年時代被公然批判的一些東西,如今竟然以少年的形態(tài),公然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他們也有一種本能,要將這種妖異消滅。所以,四杰后來都遭遇了一些重大的挫折,他們的后半生都過得不好,都沒有成為唐王朝的重要官員。他們曾被期待成為虞世南、上官儀,但至少從履歷上看,他們都沒能獲得那樣顯赫的地位。
好在,文學史從來不是靠官位寫成的。詩學復興的勢頭,終究像初盛唐的國運一樣,怎么擋都擋不住。四杰沒有成功登上高級文臣的地位,卻讓大家重新看到了真正的好東西,所以最后大家認的還是他們的文學,而非他們那個時代的高級文臣的文學。
注釋:
[1]偷春格:五律的一種變體,即首聯對仗,頷聯不對仗,形如提前透露春色。舊說偷春格是一種齊梁體,實際上,偷春格流行于初唐后期和盛唐,很可能是一種復古的嘗試,其主要目的在于利用不對仗的頷聯,更好地表達情志,并形成一種接近古體詩的藝術效果。同時,首聯的對仗,則有利于在開頭推出形象,更好地發(fā)揮近體詩的優(yōu)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