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姐并無大礙，只是最近胃口不太好。紫蓮仔細診察后，開了張方子。

“對了，紫蓮，你可成家了？夫家是做什么的？”

吳小姐的問題一個接一個，似乎對紫蓮的近況格外關心。

紫蓮實在不愿再繼續這個話題，只覺得每一句問話都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戳在她的心上。

“吳小姐，時候不早了，醫館里還有病人等著，我得回去了。”

她找了個借口，匆匆告辭。

“這樣啊...”

吳小姐似乎有些意猶未盡，但也沒有強留，只是吩咐身邊的丫鬟。

“去，送送茅姑娘，別怠慢了。”

紫蓮剛走出正房沒幾步，就聽見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丫鬟追了上來。

“茅姑娘，請留步。”

“還有事？”

紫蓮停下腳步，語氣冷淡。

“這是我家小姐賞您的。”

丫鬟遞過來一個荷包，里面鼓鼓囊囊的，顯然裝了不少銀兩。

“診金已經付過了。”

紫蓮并沒有伸手去接。

“這不是診金，這是我家小姐額外賞您的...體己錢。”

丫鬟特意加重了“體己錢”三個字的讀音，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您是我們家小姐的舊相識，這出診的費用，自然不能跟旁人一樣。”

丫鬟說得冠冕堂皇，可那眼神，卻分明帶著施舍的意味。

紫蓮只覺得一股怒火直沖頭頂，胸口悶得發疼。

“替我謝謝你家小姐，好意心領了。但無功不受祿，這錢，我不能收。”

她說完，轉身就走，再也不愿多停留一刻。

“切，假清高！”

身后傳來丫鬟不屑的嘟囔聲。

聲音雖小，卻清晰地傳入了紫蓮的耳中。

她的腳步微微一頓，眼眶瞬間濕潤。

她咬緊牙關，強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來，快步朝大門外走去。

回到醫館，紫蓮直接向伙計交代。

“往后但凡有人上門請我出診，一律回絕。要看病，就到醫館來！”

伙計被這突如其來的吩咐弄得一頭霧水，但見她臉色陰沉，也不敢多問，只得應了下來。

紫蓮獨自坐在診室里，心里憋著一口氣，難受極了。

這時，清漪來了。

她連忙收拾好情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聽說你最近跟一個小書生走得很近？”

紫蓮試圖轉移話題。

“是啊，三姐，你都不知道，他那人，有多招人疼。”

清漪一提起那小書生，頓時眉飛色舞。

“招人疼？”

紫蓮被她逗笑了。

“這詞兒...也能用來形容男子？”

“怎么不能？”

清漪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他呀，臉皮薄得很，稍微逗弄一下就臉紅，跟個大姑娘似的。每次見他，我都忍不住想捏捏他的臉，哈哈。”

她話鋒一轉，語氣中多了幾分擔憂。

“不過，他家境實在太差了。家里只有他和老母親相依為命，平日里除了讀書，還得四處幫人抄書寫信，賺點微薄的潤筆費，常常熬到深夜。我瞧著都心疼。”

“就因為這個？”

紫蓮眉頭緊鎖，語氣中帶著幾分責備。

“你就跟他來往？你糊涂啊！”“他那一筆字，寫得是真叫漂亮！”清漪提起懷朗，眼睛都亮了幾分，仿佛有小星星在閃爍。

“上次他還幫著隔壁的王大娘寫了家書呢，王大娘一個勁兒地夸，說比鎮上最有名的秀才寫得還好！現在啊，他已經是咱們這兒小有名氣的‘筆桿子’了，說不準將來，還能靠這個掙大錢呢。”

紫蓮聽了，眉頭卻越皺越緊，她揉了揉太陽穴，語氣里透著無奈：

“我的傻妹妹，你光看到他現在寫字好，可這能當飯吃嗎？萬一…我是說萬一，他以后寫字掙不著錢了呢？你總不能指望他一輩子就靠這個過活吧？”

“我…我壓根沒多想。”清漪被紫蓮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有些發懵，眼神閃躲，明顯底氣不足。

紫蓮一看她這模樣，心里更急了，語氣也不自覺地嚴厲起來：

“這么說，你是打定主意要跟他好了？這事兒可不能由著你胡來！”

“小懷說了，眼下他的首要任務就是讀書考科舉，我也沒急著嫁人，”清漪小聲嘟囔著，手指不安地繞著衣角，“我們…我們就是…先處著看看…”

“這倒是，你還小呢，不用急著把自己定下來，多看看也好。”紫蓮緩和了語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嚇人。

她心里跟明鏡似的，羨慕那些嫁得風光的姐妹，也暗暗希望其他幾個待字閨中的妹妹，能找個門當戶對的，起碼也得跟褚戎家世相當。這樣，她在姐妹間才能抬得起頭來。

可看著清漪這副天真爛漫的樣子，她又忍不住心疼。話到嘴邊，還是換了種委婉的說法：

“小妹，姐姐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可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又有清嵐的外祖父給你撐腰，什么樣的好人家找不到？何必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還是一棵…看起來不太牢靠的樹。”

紫蓮想起今天出門時遇到的那些糟心事，胸口就悶得慌。她握住清漪的手，語重心長地說：

“聽姐姐一句勸，跟你二姐學學，找個家世好、有前途的夫婿。‘窮人夫妻日子難熬’，這話可不是空穴來風。你還小，沒經歷過那些柴米油鹽的瑣碎，不知道這其中的苦。女人嫁人，就跟第二次投胎一樣，絕對不能馬虎！千萬別步了姐姐的后塵……”

“三姐，這話我可不認同。”清漪打斷了她，語氣里帶著幾分不服，“誰說你過得不好了？我之所以想跟小懷處處，就是因為羨慕你呢！”

“羨慕我？”紫蓮以為自己聽錯了，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我有啥好酸的？姐妹里頭，就數我過得最…”

她本想說“最慘”，可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必須酸你啊。”清漪說得頭頭是道，語氣那叫一個肯定。

“你家那位對你寵上天了，簡直把你捧在手心里，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從來不跟你犟嘴。還有陳大娘，一家人都把你當成心肝寶貝，生怕你磕著碰著。這世上，哪個媳婦不是圍著丈夫、婆婆轉？可你呢，反過來了，是他們圍著你轉！你這日子，過得比誰都舒坦，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好命的媳婦了。”

清漪掰著手指頭，一項一項地數著，越說越覺得有道理：

“再說了，就算我靠著皇后娘娘的關系，嫁進高門大戶，人家也未必看得起我。到時候，還不是得天天低眉順眼、小心伺候？我就是看中了小懷老實、本分，他完全被我拿捏住了，這不挺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