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趙府“加錢”?赤字初顯!
- 赤字天師
- 潯墨客
- 4886字
- 2025-06-11 16:30:00
趙府燈火通明,如同白晝。趙老爺和夫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正廳里來回踱步,時不時伸長脖子望向大門方向。廳內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仆役們大氣不敢出,垂手侍立。
“老爺!老爺!回來了!張道長回來了!”管家連滾帶爬地沖進來,聲音因為激動和恐懼而變調。
“抓住了?!僵尸抓住了?!”趙老爺猛地撲過去,抓住管家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肉里。
“抓…抓住了!是…是個活人!煙鬼!”管家喘著粗氣,語無倫次,“道長還…還說要做法事!凈地脈!”
“活人?煙鬼?”趙老爺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隨即涌上巨大的失望和…一絲被愚弄的惱怒。他想象中的旱魃伏誅、自己成為全鎮救命恩人的風光場面,瞬間破滅。五十塊大洋(不,是七十塊!)就抓了個抽大煙的瘋子?
就在這時,家丁們簇擁著滿身泥濘、道袍破損、卻昂首挺胸的張守一走了進來。他身后,兩個家丁正費力地抬著那個依舊昏迷不醒、散發著惡臭的煙鬼。
“趙居士,福生無量天尊。”張守一打了個稽首,努力維持著高人風范,盡管形象狼狽不堪,“幸不辱命,此間作祟之源已明,并非旱魃僵尸,實乃此煙毒入髓、迷失心智之人,借此地陰濁之氣裝神弄鬼,加之宵小盜墓賊趁亂行事,互相驚嚇,以致人心惶惶。此獠已被貧道以‘掌心雷·鎮魂’之術制服,另一同伙驚走。”
他將過程簡略一說,隱去了自己被糊泥巴和摔進墳坑的糗事,重點突出了自己的“神威”和“鎮魂”手段。
趙老爺看著地上那攤爛泥般的煙鬼,再看看張守一那一身堪比乞丐的泥濘,嘴角抽搐了幾下,強壓下心頭的失望和不快,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呃…道長辛苦!辛苦!只是…這…這就是那‘僵尸’?”他語氣里的懷疑和失望幾乎要溢出來。
“正是!”張守一臉不紅心不跳,語氣斬釘截鐵,“趙居士莫要小看此人!其受煙毒侵蝕,神魂顛倒,力大癲狂,兼之此地陰濁之氣助長其兇性,尋常壯漢三五人近不得身!貧道與之在墳塋深處一番惡斗,險象環生,最終拼著損耗真元,才以掌心雷將其制服!您看貧道這一身泥濘,便是激戰所致!”他指了指自己破道袍上的泥巴和刮痕,說得煞有介事。
家丁們回想起墳地里聽到的隱約動靜(主要是張守一撞樹和摔坑的聲響),以及道長扛著“僵尸”走出來的“英姿”,紛紛點頭如搗蒜,添油加醋地附和:“是啊老爺!道長可厲害了!在墳地里面打得砰砰響!”“那‘僵尸’嗷嗷叫,兇得很!是道長把它降服的!”
趙老爺看著家丁們信誓旦旦的樣子,再看看張守一“疲憊而堅毅”(其實是累的)的神情,心里的疑慮消了大半。雖然結果不是預想的僵尸,但平息了這場鬧劇也是事實。他臉色緩和了一些:“原來如此!道長神通廣大,為民除害,趙某感激不盡!快!給道長準備熱水沐浴更衣!再備上壓驚的參湯!”
“沐浴更衣不急!”張守一抬手阻止,臉上的“凝重”之色更重,“趙居士,此事雖明,然隱患未除!貧道方才仔細勘察,貴府祖墳所在山坳,地脈淤塞,陰濁之氣經年積聚,已成沉疴!此乃風水大忌!輕則如這次一般,吸引心智不穩者或小穢物盤踞作亂,重則影響陽宅氣運,家宅不寧,人丁不安,財帛耗散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偷偷觀察趙老爺的臉色。果然,“影響陽宅氣運”、“財帛耗散”這幾個字如同重錘,狠狠敲在趙老爺這個土財主的心坎上!他臉色“唰”地又白了。
“啊?!竟有此事!那…那該如何是好?道長救我!”趙老爺徹底慌了神,什么僵尸煙鬼都拋到了腦后,滿腦子只剩下自家風水財路要壞的大事!
張守一心中暗喜,面上卻是一派悲天憫人:“福生無量天尊!濟世度人,乃我道門本分。貧道既然遇此,自當盡力化解。需得在祖墳之地設下法壇,開壇做法!以無根水凈地,朱砂符箓引動地脈正氣,步罡踏斗溝通天地清靈,輔以黑狗血、雄雞血這等至陽之物,徹底驅散淤積之陰濁,疏通地脈,方能保趙府根基穩固,福澤綿長!此乃凈地安魂大醮!”
他一口氣報了個聽起來就高大上、成本不菲的法事名頭,然后話鋒一轉,露出極其“肉痛”和“為難”的表情:“只是…此醮法繁復異常,需貧道耗費大量精血真元,引動天地之力!非一日之功!且所需法器、靈物甚多…”他目光掃過廳外那三只嗚嗚叫的黑狗和一籠子公雞,意思再明顯不過——得加錢!而且是大錢!
趙老爺此刻哪里還敢猶豫?風水財路可比抓個假僵尸重要百倍!他生怕張守一撂挑子,連忙拍著胸脯保證:“道長放心!只要能保我趙家風水!錢不是問題!您開個價!需要什么盡管說!黑狗公雞管夠!不!再加兩只!不,三只!”
張守一心中樂開了花,面上卻依舊矜持,仿佛在做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定。他沉吟片刻(其實是在飛快計算該敲多少竹杠才不至于讓趙老爺翻臉),緩緩伸出一只手,五指張開。
“五十塊大洋?”趙老爺試探著問,心在滴血,但為了風水,認了!
張守一緩緩搖頭,五指依舊張開,語氣沉重:“趙居士,此醮關乎地脈根基,非同小可。貧道損耗的是本源真炁,折損的是自身壽元啊!此乃逆天改運之舉,區區五十塊…恐難抵天譴反噬之險…”他把后果說得極其嚴重。
“那…那八十?”趙老爺的聲音都顫了。
張守一還是搖頭,手指堅定地張開著。
“一…一百?!”趙老爺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這比他懸賞抓“僵尸”的價錢翻了一倍!
張守一看著趙老爺那副快要背過氣的樣子,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勉為其難”地嘆了口氣,仿佛做出了巨大的犧牲:“唉…罷了!念在趙居士心誠,又關乎一方安寧,貧道…就收個成本價吧!五十塊大洋!外加那三只黑狗、一籠公雞,以及…”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破爛泥濘的道袍,“貧道這身行頭,總得置辦一身新的,才好開壇做法,以示對天地神明的恭敬吧?”
五十塊大洋是底線,但額外要了“物資”和置裝費!那三只黑狗和公雞,除了做法事用掉一點,剩下的…嘿嘿,轉手賣了或者自己打牙祭,都是錢啊!新道袍更是剛需!
趙老爺一聽還是五十塊(雖然附加條件一堆),頓時如同死里逃生,長舒一口氣,忙不迭地點頭:“好好好!五十就五十!黑狗公雞全歸道長!新道袍馬上讓人去鎮上最好的成衣鋪給道長置辦!要最好的料子!”只要能保住風水,這點東西算什么!
“無量天尊!趙居士慷慨!”張守一稽首,臉上終于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容。心中小算盤打得噼啪響:五十塊大洋保住了!還有額外進項!這波…勉強算不虧?
---
接下來的兩天,張守一在趙家祖墳上演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個人秀”。
他指揮趙府家丁在選定的“地眼”(他根據那破羅盤亂指和自己半吊子堪輿知識蒙的)位置清理出一片空地,搭建了一個像模像樣的法壇。壇上鋪著嶄新的黃布(趙府提供的),擺放著香爐燭臺、朱砂黃紙、無根水、以及…被捆得結結實實、眼神驚恐的黑狗和公雞。
開壇當日,張守一身穿趙府“贊助”的嶄新藏青色道袍(料子不錯,總算有了點道士的樣子),手持那把帶裂紋的桃木劍,腳踏七星步,口中念念有詞,繞著法壇行云流水般地踏起了罡步。
“天地自然,穢炁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他步法時而迅疾如風,時而凝重如山,配合著抑揚頓挫的咒語,倒真有幾分引動周圍氣流的架勢。家丁和遠遠圍觀的鎮民們看得目眩神迷,敬畏不已。
他先是以劍尖蘸取無根水,凌空揮灑,畫出一道道水痕(大部分灑自己身上了)。接著,用朱砂在黃表紙上筆走龍蛇,畫了幾張復雜的“凈地符”和“引靈符”(畫廢了好幾張,心疼朱砂)。然后,他抓起一只公雞,口中念念有詞,用桃木劍的劍脊在雞冠上輕輕一劃,取了幾滴雄雞血,滴入朱砂碗中。最后,他走到一只黑狗面前…
那黑狗似乎預感到了什么,發出凄厲的嗚咽,掙扎起來。
張守一看著黑狗那充滿恐懼和哀求的眼神,握著桃木劍的手頓住了。他想起了清微觀后山自己偷偷喂過的那條流浪狗…“無量那個天尊!道爺我下不去手啊!”他心里哀嚎一聲。
電光火石間,他手腕一翻,劍脊在黑狗耳朵上飛快地蹭了一下,蹭破點油皮,勉強擠出一兩滴血珠混入朱砂碗,然后飛快地松開了狗。“取爾精血一縷,助吾蕩滌乾坤,他日福報自臨!”他口中高呼,掩飾著自己的心軟。
混合了雞血狗血(主要是雞血)的朱砂被用來繪制了幾張核心符箓。張守一將符箓貼在法壇四方和中央,腳踏罡步,劍指符箓,口中真言不斷,調動體內那點可憐的炁息,努力引動符箓之力。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靈寶符命,普告九天!乾羅答那,洞罡太玄!斬妖縛邪,度人萬千!兇穢消散,道炁長存!急急如律令!”
隨著最后一聲敕令,他猛地將桃木劍指向天空!
嗡!
幾張貼在關鍵位置的符箓無風自動,發出極其微弱的、幾乎看不見的淡淡金光,閃爍了幾下,隨即恢復正常。周圍似乎…有那么一瞬間的微風拂過?又好像什么都沒有。
圍觀眾人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出,只覺得一股莊嚴肅穆的氣氛彌漫開來,仿佛真有什么神奇的力量被引動了。
張守一保持著劍指蒼穹的姿勢,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體內那點炁幾乎被抽空。他知道,效果微乎其微,頂多算是用真炁和儀式感,暫時“安撫”了一下那片淤積的陰氣,象征意義大于實際。但…場面是做足了!
“禮成!”他緩緩收劍,長舒一口氣,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疲憊”和“莊嚴”,“地脈淤塞已得初步梳理,陰濁穢氣業已驅散大半!日后只需趙居士多行善舉,積累福德,此地自可保長久安寧!”
趙老爺和鎮民們如聞仙音,紛紛跪拜叩謝:“多謝道長!道長神通廣大!”
看著眼前跪倒一片的人群和趙老爺感激涕零遞過來的、沉甸甸的五十塊大洋,張守一心中卻沒有預想的狂喜。他掂量著錢袋,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被抬走的煙鬼,還有鎮子角落里那些面黃肌瘦的窮人身影。
“無量那個天尊…這錢,拿著有點燙手啊。”他第一次對自己的“加錢”行為產生了一絲別扭。
儀式結束,趙府大擺宴席酬謝。席間,趙老爺紅光滿面,對張守一千恩萬謝。張守一食不知味,心里盤算著另一件事。
宴席散后,他打聽到那煙鬼名叫李二癩子,家中只剩一個年邁失明的老母親,住在鎮子最破的窩棚里。他又悄悄找到白天那個引路老漢,塞給他幾塊大洋:“老丈,煩您個事。這錢,您悄悄給鎮西頭破窩棚的李老婆子送去,就說…是她兒子李二癩子在外頭‘走運’撿的。另外…再打聽打聽,鎮上有沒有個叫王老五的?家里是不是有個病重的老爹?”
老漢看著手里的錢,又看看張守一,渾濁的老眼里閃過一絲了然和敬佩,默默點了點頭。
深夜,張守一揣著剩下的四十多塊大洋(給了李老婆子幾塊,又托老漢打聽盜墓賊王老五),悄悄離開了趙府,沒有驚動任何人。他沒有立刻離開柳林鎮,而是趁著夜色,摸到了鎮西頭那間搖搖欲墜的窩棚外。
月光下,他看到一個佝僂瞎眼的老婆婆,摸索著在門口一個破瓦罐里掏著什么,大概是白天老漢送來的幾塊大洋。老婆婆枯瘦的手緊緊攥著那幾塊救命的錢,布滿皺紋的臉上老淚縱橫,對著虛空喃喃自語,似乎在感謝兒子,又似乎在祈求兒子平安。
張守一躲在暗處,看著這一幕,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悶得難受。他摸了摸懷里還剩下的錢,又看了看自己嶄新的道袍,再想想趙府那奢華的宴席和趙老爺拍出的五十大洋…
“道祖在上…弟子這算不算是…劫富濟貧?”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沒了往日的狡黠油滑,多了幾分復雜。最終,他一咬牙,從錢袋里又數出二十塊大洋,用一塊破布小心包好,趁著老婆婆進屋的間隙,飛快地塞進了那個破瓦罐深處。
做完這一切,他如同做賊般溜走,心里那點別扭才稍稍減輕,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空落落——錢袋又癟了一大截!
“虧了虧了!血虧!”他走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對著清冷的月光唉聲嘆氣,“辛辛苦苦折騰兩天,新道袍是有了,可到手的錢…又沒捂熱乎!這‘赤字’之名,看來是坐實了…”
就在這時,一陣壓抑的哭泣聲和焦急的議論聲隨風飄來,似乎來自鎮子另一頭。
“…婉兒姐已經兩天沒消息了!”
“是啊,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聽說不止婉兒姐,前街的繡娘阿春也不見了!”
“這世道…不會是拍花子的吧?”
“噓!別瞎說!蘇小姐是留洋回來的,有見識,說不定是自己出去查什么事了…”
“查事?能查兩天?她報社的同事都找到鎮上來了!”
蘇小姐?留洋回來?報社?張守一耳朵一動,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他眼珠一轉,那點因為“虧錢”而帶來的沮喪瞬間被新的“商機”取代。
“無量那個天尊!人口失蹤?這活兒…專業對口啊!”他舔了舔嘴唇,眼中重新燃起熟悉的、對“大生意”的渴望光芒,“幫人尋親,功德無量,這酬勞嘛…嘿嘿!得好好談談!”
他緊了緊身上嶄新的道袍,循著議論聲傳來的方向,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去。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那“赤字天師”的招牌,似乎已在冥冥中悄然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