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兄弟稍待,不需多時我家便會把我贖出獄,屆時我上下打點一番諸位便能脫困。”
好漢進化成兄弟,王二郎成功打入聚賢幫內部。
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模樣讓一眾潑皮心折,紛紛出言捧王二郎的臭腳。
而王二郎也頗為享受來自社會底層的追捧,前世的牛馬郎何曾受到過這個待遇,就差把胸膛挺到頭頂上了。
這開封府大牢王二郎也不是第一次入駐了,不說家常便飯也算輕車熟路了。
對于自己能不能出獄,能不能把這些犯了“小事”的人順手撈出獄,他是一點不擔心。
畢竟他是當世最顯赫世家之一的“瑯琊王氏”嫡系子孫。
想他瑯琊王氏,奠基于商周,顯達于秦漢,極盛于魏晉。
時至今宋,已出過三十六位皇后、三十五位宰相、五百余位顯宦名將。
最盛時更有“王與馬,共天下”的赫赫威名。
千載以來,任憑江山易主、朝代更替,瑯琊王氏始終屹立于廟堂之上,堪稱真正的千年世家。
即便如今在大宋稍顯式微,也絕非高俅這等破落戶出身可比。
縱使將其愛子打得半死,也不過是牢獄一日游罷了。
這也是王智穿越之后只悲痛了一會,便釋然了的原因。
社會底層牛馬郎變身世家大族嫡系子,這一波穿的不虧。
眾人恭維間聽得“嘩啦啦”聲響,抬眼望去只見牢獄通道鐵鎖被打開,進來一個手提食盒的年輕家仆。
“阿貴,在這,在這!”
王智瞧得清了,朝這人招手,待他走近些又道:“怎地此時才來,飯食分給我這些兄弟,我等回府再吃。”
“二哥兒,回不去了。”
阿貴搖頭道:“夫人說了,這次先不贖你,讓你在這大牢里好好面壁幾日,什么時候知道錯了再說。”
阿貴的聲音慢條斯理,說快了他就有些口吃,只是這娓娓道來對王二郎來說卻宛如凌遲處死。
感受著隔壁一群新收小弟們的熱切目光,王二郎饒是面皮賽過獄墻也有些下不來臺。
輕咳了兩聲道:“我母愛子心切,此番放浪形骸惹禍上身,我心甚愧!所謂愛之深,責之切,若是如此能讓我母消氣,這大牢坐便坐罷。”
一通冠冕堂皇的說詞出口后,王智又對阿貴招耳過來小聲道:“回家再幫我求求阿娘,就說我知道錯了,求她原諒則個,我保證下次再也不犯事了,回家甘受家法處置!”
阿貴搖了搖頭,表示不信他的鬼話。
只是提起食盒問道:“二哥兒,這飯食還要予人嗎?”
聞著飯食香味,肚子不爭氣的叫喚起來。
王二郎很想說不給了,但是方才海口已經夸下了。
丟了一次老臉還能說是“母愛如山”,再食言一次那還要不要做“大哥”了?
于是揮淚笑道:“兄弟們受苦頗多,我怎好一人獨食,且分與兄弟們同享。”
“多謝王小官人。”
“王小官人真是俺們的大恩人。”
“俺就沒見過王小官人這樣好相處的貴人……”
王五還想推辭一二,怎奈手下馬仔們沒出息,已經舔著臉把王二郎夸上天了。
這還能怎么說?只能拱手道謝。
阿貴見二公子如此大方,也沒話說,打開食盒,把里面色香味俱全的飯食分與一眾餓鬼。
這是給王智與他同窗三人準備的飯食,都不夠給這一群潑皮分食的,哪里還有剩余。
眼見著連湯都不剩一口,陳鈺捶胸頓足,拉過王二郎就是一通小聲數落,“王二郎啊王二郎,汝為高門大戶世家子,為何自甘墮落與這群腌臜之人為伍?
與他們接觸只會讓吾等名聲受累,你瑯琊王氏還要不要臉面了?”
這次連三人中還算老實的秦昭都有意見了,點頭道:“秀才說的有理,咱們好歹也是太學生員,不說匡扶世道、揮斥氓流,也不能與之稱兄道弟沆瀣一氣啊!
那高家本就是草莽出身,吾等鄙夷至極、羞與為伍,如何還學高堯輔勾連不法之徒為士人所不齒?”
王智本就是這一階層之人,對這兩位知己兄弟的心思也是門清。
這個世道本也就是這樣。
士農工商,三教九流。
人人頭上都插著標簽。
階級是比地域國家更為固化的壁壘,都已經快生殖隔離了。
什么階層的人做什么階層的事。
跨階層折交在這時可不是什么令人稱道的事,只會令人不齒。
更何況是最高層的“士”與最低賤的“賤民”。
是的,聚賢幫這群人雖然在汴京大街上吆五喝六、趾高氣昂,但真實論起來社會地位連“奴”都不如。
只能稱之為“賤民”!
但卻有這么一個世道,天下百業,蕓蕓眾生人人平等,那就是——亂世!
身逢亂世,人命如草芥,白骨露與野,階級鴻溝長不過一柄鐵刃。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此時與人講身份?
汝之項上頭顱莫是鋼做的不成?
只是這事王二郎也不好與人言,哪怕是最要好的兄弟也沒法開口。
開口要怎么說?
說這大宋江山沒幾年就要亡了?
開什么玩笑!
君不見宋遼之間已承平百年未動刀兵,西夏罷兵求和,納款謝罪。
國內叛亂皆平,宋江、方臘相繼服誅,疆域之廣有宋為最。
國內外一片安寧祥和,汴京城中歌舞升平?
按照后世某些歷史大拿的說法,若徽宗皇帝此時暴斃,那他就是千古明君。
不說與秦皇漢武、唐宗宋祖比較長短,也能與他名義上的太爺爺仁宗皇帝坐一桌。
心里話不好開口,為了避免再被當成二傻子,王智也就索性賣了關子,“二兄稍安,此事我自有打算,這些人日后自有大用便是。”
“行行行,你有大用。”
陳鈺一攤手道:“現在出不去了,如之奈何?”
他陳、秦兩家雖稱得上書香門第,但在這權貴云集的汴京城里,也只能算是小門小戶。
那三衙太尉高俅可不是他們兩家能得罪的存在。
家中怕是早備好了紙筆,只待有個風吹草動,就要將二人從族譜除名了。
“這……”
王二郎之前話說的有多大,現在臉就被打的有多腫,有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媽,這事還能咋辦?
繼續跪求唄!
自己家的親娘,不寒磣。
……
日落時分,阿貴又提著食盒前來了。
不同的是,這次提了兩份食盒,同樣的是還是沒有把王智贖出獄。
“夫人說了,家法不能免,人也得繼續在這待著。”
阿貴留下一句話就走了,沒有絲毫猶豫,都沒給王二郎說求情話的機會。
這讓王智在一眾新收小弟面前很是下不來臺。
王五心細,反過來安慰幾句,更讓王二郎面上無光。
聽著牢頭傳來的一句句慘叫聲,心中煩躁至極。
“喂喂喂,就你,過來過來!”
王智拍著牢門招呼一個獄卒過來詢問道:“那是何人,為何被如此對待?”
獄卒順著王智的手指看去,見是那個正被栓在十字柱上受鞭刑的年輕人。
于是回道:“回王小官人的話,此人名叫楊成,乃是西城外一樵夫,犯了‘弒兄奸嫂’罪,被人當場抓獲送官。
只因此人拒不承認罪行,判官老爺親自過問,叮囑咱們‘好生招待',務必早日結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