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聲說道：“她說她前世死在一場大水里，全家都沒逃出來，所以這輩子一定要提前預(yù)警。村里人起初還當(dāng)她開玩笑，可她越說越離譜，連誰家祖墳動過、哪塊地要塌陷都說得一清二楚……”

喬晚音手一抖，茶杯差點打翻，水灑了一桌子。

“重……生？”

她努力穩(wěn)住聲音，喉頭滾動了一下。

“方叔，她都說了些啥？是不是……還提到了什么別的？”

方村長皺眉。

“她說明年要發(fā)大水，三年后要鬧旱災(zāi)，還說什么村口的老槐樹會倒，祠堂要起火……神神叨叨的?！?

他撇了撇嘴。

“老槐樹多少年了？根深葉茂的，怎么可能說倒就倒？祠堂更是常年有人打掃，連個香燭都管得嚴(yán)嚴(yán)實實，哪來的火？大伙兒都說她腦子出了問題?！?

喬晚音指尖一涼，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她記得去年夏天，自己曾夢到過一場滔天洪水，村莊被淹，房屋倒塌。

而夢中婉玉拉著她喊：“快跑！我知道要來了！可沒人信我！”

而現(xiàn)在，婉玉說的，竟然和她的夢……

如此相似？

“村里人都說她魔怔了?！?

婦女主任接過話，語氣里帶著幾分同情。

“可她爹帶她去縣里查了，醫(yī)生說腦子沒病，精神也好著呢?！?

她壓低聲音，湊近了些。

“醫(yī)生還說，她記憶力超常，有些事兒說得比檔案還準(zhǔn)?？稍绞沁@樣，大伙兒越怕，總覺得她像是……中了邪?！?

喬晚音勉強(qiáng)笑了笑，嘴角微微上揚(yáng)。

“可能是心里憋得慌，總覺得有股氣堵在胸口，喘不過氣來，所以才會胡思亂想吧。”

她緩緩地抬起頭，目光投向窗外。

微風(fēng)拂過，樹葉輕輕搖曳，光影斑駁。

幾個孩子正嘻嘻哈哈地在院子里打鬧。

“人吶，有時候太執(zhí)著了，一心只盯著那個解不開的結(jié)，反而把自己繞了進(jìn)去，越掙扎，纏得越緊?！?

送走他們后，院子終于安靜了下來。

腳步聲遠(yuǎn)去，說話聲消散。

院子里只剩下風(fēng)吹樹葉的沙沙聲。

還有晾衣繩上被風(fēng)吹動的布衣輕輕拍打的聲音。

喬晚音站在門口，雙手輕輕搭在門框上。

望著遠(yuǎn)處那幾個逐漸模糊的身影。

“在想啥呢？”

傅黎安不知什么時候從后面走來。

他張開雙臂，從背后輕輕環(huán)住她。

他的下巴輕輕搭在她的肩上。

喬晚音往后靠了靠，倚在他懷里，聲音輕得像夢囈。

“命運(yùn)真奇怪。它有時候像條看不見的線，牽著人走，偏偏又在最關(guān)鍵的地方拐個彎。當(dāng)初如果我沒……”

“沒硬著頭皮來找我？”

傅黎安笑著接上她的話。

“那我這輩子，怕是都遇不到你這么陽光又倔強(qiáng)的姑娘了。像你這樣，明明心里委屈得要命，臉上還能笑著扛著走的人，可不多。”

喬晚音聽得心頭一暖，轉(zhuǎn)過身來，伸手輕輕戳了戳他的額頭。

“你還提！當(dāng)初是誰信誓旦旦地說我‘精神狀態(tài)不穩(wěn)定’，非讓我去醫(yī)院‘看看’的？”

傅黎安眨了眨眼，故意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隨即又忍不住笑出聲。

他將她的手指湊到嘴邊，輕輕吻了一下。

“我錯了，真的錯了?？尚液媚銢]聽我的，要不然……”

聲音也低了下來，帶著幾分感慨。

“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日子原來可以如此幸福?？梢杂袀€人，愿意為我操心，愿意陪我說話，愿意在我累的時候，輕輕抱抱我?！?

她抬頭看著他，眼底泛起一絲笑意。

她踮起腳尖，伸手環(huán)住他的脖子。

然后在他唇上輕輕一吻。

“傅廠長，你哄人可真有一套！以前可沒見你這么會說話。”

傅黎安的耳朵微微泛紅。

他嘴上卻不服軟，輕咳了一聲，故作鎮(zhèn)定地說道。

“我說的可都是實話，一句虛的都沒有。你愛聽不聽?！?

兩人打打鬧鬧地牽著手走進(jìn)屋。

剛進(jìn)門，喬晚音忽然一拍腦門，發(fā)出“啪”的一聲響。

“哎呀，差點忘了！我還得去中心一趟，今天約了李嫂子教她做頭花，說好了下午兩點，這會兒都快到了！”

傅黎安眉頭一皺，下意識地拉住她的手腕。

“今天歇著吧，別跑了。你昨晚……”

他沒說完，只是目光悄悄地掃過她的腰。

喬晚音臉“唰”地一下紅了，瞪了他一眼，輕輕甩開他的手。

“都賴你！誰讓你……折騰那么久的！”

說完，她自己也覺得羞得慌，轉(zhuǎn)身就往門口走。

她小聲嘀咕了一句。

“人家一大早就托人捎話過來，說事情挺急的。不行，答應(yīng)人家的事，不能不去。人無信不立，咱們既然應(yīng)下了，就得守這個諾。”

傅黎安嘆了口氣，眉宇間閃過一絲擔(dān)憂。

“那我陪你過去。外面天還涼，路也不平，我總不放心?！?

“真不用了。”

喬晚音擺了擺手，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

“就在院子里面，幾步路的事兒，轉(zhuǎn)個彎就到了。你還有事兒要忙，別因為我耽誤了正經(jīng)工作。”

她說著，順手整理了下衣領(lǐng)，把圍巾輕輕裹緊了些。

“再說，又不是去多遠(yuǎn)的地方，還能出什么岔子？”

互助站門口，李嫂子與幾位廠屬早就等在那里了。

她們?nèi)齼蓛傻卣驹谂_階旁。

空氣中還彌漫著淡淡的霧氣。

見喬晚音走過來，幾個人立馬圍了上去。

“晚音，你可算來了！沒事吧？”

李嫂子一把拉住她的手，掌心有些發(fā)涼。

“今早那動靜，可把我們都嚇壞了！轟的一聲，墻都震得直晃，我抱著孩子就往門外跑！”

“我好著呢?！?

喬晚音笑著掏出鑰匙，指尖在金屬齒間輕輕一滑，打開了服務(wù)站那扇漆色略顯斑駁的木門。

“讓大伙兒擔(dān)心了，真是過意不去。其實也沒什么大問題，就是水管炸了，嚇人是嚇人，好在沒傷著人?！?

“付雅就是欠管教！”

王嬸子撇了撇嘴，眼角微微皺起。

“一天到晚鼻子朝天，說話帶刺兒，看誰都不順眼。這回不是自個兒惹出來的禍？活該！”

她抱著手臂，冷哼一聲。

“咱們互助站好好的，她非得瞎指揮，非要改什么線路，結(jié)果呢？出了事還躲著不敢露面......”

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