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1998年8月27日晚上7點35分。

一個留著大波浪卷，上身職業裝、下身超短裙打扮的姑娘推門進來了。女領班對著那姑娘說：“瑤瑤，這是兩位警官，有些事情要了解一下。”

“媽呀，啥事啊？姐。”那姑娘小聲地問女領班。

還沒等女領班答話，陳志虎說：“沒事，就是了解情況。”然后又對著經理和女領班說：“這樣你們二位先回避一下，我們單獨問問她。”

“啊，啊，好。”經理應著，站起身來對那姑娘說：“瑤瑤，一會警察叔叔問啥你就答啥，配合警察同志調查是咱們的義務，再說了咱們KTV，那是合法經營、管理規范的健康娛樂場所。是吧？”

姑娘點了點頭，然后，胖經理走起路來一拽一拽的和女領班出了門外。

崔光明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姑娘，略帶稚嫩的臉龐，還有點兒嬰兒肥，齊耳的短發染成了時興的淺金色，雖然濃妝艷抹，但與之前的女領班不同，眼神少了些老練和世故，露出的左小臂上還有幾個煙頭燙的疤痕，年齡大概也就20歲或者更小。

陳志虎說：“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姑娘用多少帶有點不屑的眼神，瞟著陳志虎說：“江夢瑤，今年21歲。”其實這種場合她經歷多了，隔不幾個月就有警察來調查流動人口情況，都是問類似的問題。

“那你是什么時候來金夜皇朝KTV上班的？”陳志虎問。

“大概兩個月前吧？記不太清了，反正那時候還穿著長袖呢。”江夢瑤漫不經心地說。

“你認不認識一個30多歲，穿著紅色高跟鞋，身高大概1米63左右的女的，也是在你們這里工作？”

“警官，我們這里的姐妹都不固定，哪里生意好就往哪里去，有的在一個地方干不幾天就走，我也不知道你說的是哪個啊？”江夢瑤說。

陳志虎從隨身包里拿出一張照片，遞給江夢瑤說：“你看一下，這個樣式的紅色高跟涼鞋，有印象嗎？”

江夢瑤拿過照片一看，說：“奧，好像是媛媛姐的，但這個地方好像又不太像。”說完，指著照片中高跟鞋的腳踝處。

“確定嗎？”陳志虎問。

陳志虎這一問，江夢瑤皺了皺眉頭，說：“不太確定，平時都是穿在腳上，光注意前面的樣式了，腳踝地方沒太在意，只能說是好像。”

“媛媛？全名叫什么？現在她人在哪里，你知道嗎？”在旁邊一直觀察的崔光明說話了。

“警官，干我們這行的誰說真名啊？我只知道她叫媛媛姐，上周六說家里有事，要回趟老家，這不今天都周四了，一直也沒見她來。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嗎？”江夢瑤說。

崔光明沒有回答，繼續問道：“你說的這個媛媛姐，她家是哪里的？”

“家？你是說老家吧，她不是咱這片兒的，老家好像是南方的，之前聊天說是江東省，但具體什么地方不知道，她說坐火車回老家要十多個小時。”江夢瑤說。

“你和她平時交流，她有沒有透漏出，在林南縣有熟人或者經常來往的人？”崔光明繼續問道。

江夢瑤打了個哈欠，突然冒出來一句：“警察叔叔，咱這不算是審訊吧？”

“當然，但是你有義務配合我們調查！”陳志虎說。

“配合，肯定配合，警察叔叔，我是說我能抽只煙嗎？”江夢瑤帶著點玩世不恭的表情，笑著說。

崔光明從兜里掏出一包“人民大會堂”香煙，正準備抽出一支遞給她，江夢瑤趕緊拿起經理辦公桌上的“555”說：“不用、不用，警察叔叔，抽這個，你也來只這個唄？”

崔光明擺擺手，呵呵一笑，從自己煙盒中抽出一支也點上了。

看著眼前的江夢瑤熟練地點了一支煙，左小臂手腕上還有幾道劃的疤痕，崔光明岔開話題說：“姑娘，以后少抽煙，年紀輕輕的，手臂上的劃痕怎么弄得？”

江夢瑤瞅了瞅自己手腕上的疤痕，漫不經心地呵呵一笑說：“這個，自己不小心劃的。”

崔光明說：“好吧，你不說算了，今天我們是為別的事來的，但是還是要告誡你，年紀輕輕的，以后找個正經班上，不要因為來錢快，就被利益沖昏頭腦，靠自己的雙手，干干凈凈掙錢，這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家人負責。”

“嗯呢，警察叔叔教育的對。”江夢瑤漸漸地收斂起來。

“接著說，關于媛媛的消息。”崔光明說。

江夢瑤說：“啊。媛媛姐和我們不一樣，雖然都是干這行的，但她那真是被生活逼的，她人長的挺漂亮、心也好，誰知道找了個敗家老爺們，整天賭博抽煙喝酒，喝完了酒還打她，后來家里的錢也花光了，欠了一屁股債，她是徹底失望了，離家出走才來干這一行。”說完，又嘆了一口氣，說：“唉！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哎哎、哎。”陳志虎用手叩了叩桌子，說：“說話注意點兒，別帶情緒。”

江夢瑤意識到自己失口了，陪笑說：“說錯了，說錯了，不包括你們，你們是好東西。”

陳志虎聽著這話別扭，還想說什么，又一想算了，問：“這個媛媛姐，平時住什么地方？”

江夢瑤想了想，說“好像是從建設路南端的紡織廠家屬院租了個房子，之前大概是七月份，有一天晚上她喝多了，我送她回家。”

“具體幾樓？哪個房間還有印象嗎？”崔光明問道。

“這.......”江夢瑤頓了頓，說：“真不記得了，我從小數學不好，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不過我去了就能認出來。”

“你可別埋汰你們體育老師了，數數的事幼兒園老師都能教會。”陳志虎一句話把江夢瑤給噎住了。

“那好，請你跟我們走一趟，現在就走。”崔光明說完便起身要走。

“大哥，啊不，二位警官，我沒干什么違法的事情啊！我最近一直都.....”

沒等江夢瑤說完，陳志虎說：“沒說讓你去局里，讓你去她住的那個小區，我們要走訪調查。”

“奧，哥你們太嚴肅了，哎呀媽呀，把我都給整懵了。”江夢瑤不好意思地笑著說，“我去給我們經理說聲。”

“好吧，我們在外面等你。”陳志虎說完，跟著崔光明走了出去。

.......

幾人登上車，10多分鐘的時間，來到了供銷社家屬院。

“好像就是這一棟樓，在四樓。”江夢瑤指著一棟灰色的六層高的小樓說。

三人走進樓里，樓道里彌漫著一股特有的陳舊氣息，那是混雜著潮濕、煤煙和飯菜香的味道。昏黃的走廊燈光在頭頂搖曳，勉強照亮著狹窄的通道。墻壁上，張貼著各種小廣告，有開鎖的、修水管的，還有推銷日用品的，花花綠綠的，像是一幅獨特的“壁畫”。

“就是這個房間。”江夢瑤指著有點銹跡的鐵門說。

陳志虎敲了敲門，沒人應答，轉頭給崔光明說：“崔隊，屋里沒人。”崔光明朝對門努了努嘴，陳志虎又敲了敲對門這家。約莫過了一分鐘，一位頭發花白的60歲左右的老人打開門，眼中還帶著一絲警惕。

陳志虎立刻露出溫和的笑容，亮出證件說：“大媽，我們是縣刑警隊的，有些情況想向您了解一下。”

老太太應了一聲：“哎，你們說吧。”

“住你家對門的是這戶是什么人啊？敲門沒人應呢？”陳志虎問道。

“這家啊，原來是我們一個廠的，后來兒子在市里發展，老兩口就跟著到市里幫著看孩子，現在房子租出去了，好像是租給了兩個女的。”老太太說道。

“租給這兩個女的？都是干什么工作的？”崔光明說。

“這我真不知道，倆女的白天見不著面，晚上經常很晚才回來，而且濃妝艷抹的，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老太太說。

江夢瑤聽著這話心里就別扭，“咳咳咳”故意咳嗽了幾聲，老太太一瞅，旁邊還站著一個濃妝艷抹的，也不多說了。

“那，這家的房東姓什么？怎么能聯系到這家房東呢？”陳志虎問。

“奧，他們臨搬走的時候，給我們留了個電話，說讓我們幫著照看房子，你們等著，我記到電話本上了。”老太太轉身去拿電話本，又轉過身說：“你們來屋里等吧？”

“不不不，我們不進去了。”陳志虎連忙擺擺手說。

一會，老太太從屋里出來，手里拿著一個小電話本，說：“警察同志，你記一下，是這個電話，謝富貴——2202163。”

“謝謝你，大娘。”陳志虎登記了一下說，然后，幾人下了樓。

上了車，陳志虎問：“崔隊，咱們現在怎么辦？”

“走，回警局，打電話核實。”崔光明說。

還沒等陳志虎回話，江夢瑤先開了口：“那個，哥，我就沒必要再跟著去了吧？我要是回去晚啦，一個女的，路上不安全。”

“呵呵，這話說的，好像你平時回去很早似的。”陳志虎說的。

“虎子，到前面十字路口，拐個彎把她送回去吧。”崔光明說。

“謝謝哥哈，我這不是怕萬一有什么事，再給你們添麻煩嗎，你們一天到晚這么忙。”江夢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