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KTV戰役后的第三天早上，徐可兮穿著奶茶店的制服跑進便民超市里，把手機遞給了錢程。

“是曹隊長，他說要找你問點事。”

錢程接過手機，喂了一聲。

聽筒里傳來老警察的聲音：“小子，我今天休假，所以是用個人的身份和你通電話的，不用叫隊長。”

“那好，老曹找我有什么事啊？”錢程大大咧咧地找了個貨架一靠。

“這次聚眾斗毆事件，影響很惡劣，除了那個沒動手的陳某，他家里人交了罰款，而且還是未成年，其他人都會面臨至少三年的刑期。”

老警察說完，對著聽筒吹了口氣，應該是邊打電話邊吸著香煙的聲音。

“一天時間，端了一整個賭博窩點，還順帶著把這一片的小混混全打包了，你想累死我是不是？”

錢程聽完沒有回話，只是輕笑兩聲。

老警察也跟著笑起來：“現在的小孩，可真他娘的會惹事。”

“這不是幫警察叔叔維護治安嗎？”錢程終于開了口。

“我看你是拿我們當槍使！”

老曹又抽了一口，吐出徐徐的煙霧：“那高利貸的事，你打算怎么辦，這玩意屬于民間經濟糾紛，要上法院的，我們警察可管不了。”

“正經還錢唄，我已經找好律師了，到時候法庭上見真章。”

“行，我就要你這一句話，可千萬別再給我添亂了。”

掛了電話，錢程把手機扔給徐可兮，擺擺手示意她回奶茶店去干活，隨后又忙起了電腦上的事情。

徐可兮皺皺眉頭，對他敷衍的態度有些不滿。

但一想到這些天，全靠錢程的騷操作才把各種事件平息下來，又怎么都對他生不起氣來。

便索性趴到收銀臺上好奇地問道：“錢程，你真要替安靖還那30萬呀？”

“你這是什么話，當我錢是大風刮來的嗎？”

錢程抬起頭，瞥她一眼：“那可是30萬，我得賺一個多月呢！”

鑒于這話從他嘴里說出來，根本沒法分辨出是裝逼還是發自肺腑，徐可兮也就懶得再去質疑他了。

“但是你和曹隊長說了，要正常還錢呀。”

“對，最關鍵的就是這個正常。”

說到這里，錢程拍拍自己旁邊的椅子，徐可兮便繞過柜臺，乖巧地坐到他身邊去。

輕點兩下鼠標后，電腦屏幕上就出現了幾張銀行回單的照片。

“這是我管段曉韻要的，這三年間償還利息的流水。”

錢程說著又點擊鼠標，調出個excel表格來，上面把還款的時間、金額以及剩余款項應該計提的利息都統計了出來。

2007年8月15日，是段曉韻第一次還款的時間，償還金額為3萬元，應該是在剛剛得知這件事時，花光了家里僅剩的存款。

2008年5月3日，是第二次還款的時間，償還金額為1萬元，是她省吃儉用省下的一整年工資。

在之后的時間里，她又累計匯款了2萬5千元，如果只看本金的話，其實已經償還完大半了。

徐可兮仔細檢查了一遍表格，疑惑地問道：“怎么按照你的數據來計算，這筆欠款就只剩下5萬多了？”

“因為我這里只計算了合法的利息啊。”錢程給她耐心地解釋起來。

所謂高利貸，就是從多個維度讓借貸人難以償還本金，從而導致利息水漲船高，最終償還數倍于本金金額的違法借貸行為。

首先，便是從借貸之初就存在的“砍頭息”。

簡單來說，就是放貸人只付出了9萬元現金，卻和借貸人簽署10萬元的借款合同，從最初的那一刻就先賺取到了1萬元的利益。

其次，就是遠高于市場的利息比例。

只有低于24%的年利率，才會被法律支持，超過這個比例的全部無效。

最后，便是最為惡劣的利滾利。

安德龍的借款合同上規定，在每個季度結算利息后，未嘗還的部分便歸入本金，一齊計入下一個期間的利息計算。

這就導致了原本應當逐漸減少的計息金額，開始指數級增長，逐漸變成難以想象的天文數字。

不過，在他幫助段曉韻梳理好欠款的余額后，這個堅強的女人還是決定要通過自己的工資慢慢還清這筆借款。

可能是作為家長的尊嚴在作祟，也可能是她真的很愛安德海，愛到可以犧牲自己的一切，默默為他獻出余生的程度。

錢程沒有多問，也不想多問。

“那安靖她爸爸當時知道這個借款不合理，他為什么還要借啊！”徐可兮捏緊了小拳頭，不解地問道。

“這就是賭場的作用了。”

錢程聳聳肩：“在安德龍的眼里，這10萬塊錢可以在牌桌上幾分鐘就變成20萬，20萬又可以在幾分鐘內變成40萬，40萬又可以變成80萬...”

他說到一半，用手指按動了桌面上的計算器。

“歸零！”

“然后突然間夢就醒了，發現自己除了逃跑什么都做不到，老婆孩子都成了不得不丟下的負擔，一個男人就這樣變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錢程看到徐可兮呆呆的模樣，又伸手在她腦袋頂上拍了拍：“以后挑男朋友的時候，眼睛擦亮點，不要光看外表，一不小心找到個渣男。”

徐可兮回過神來，一巴掌打掉他的手：“你胡說什么呢，誰要找男朋友了？”

“誒呦，想不到你喜歡女生啊，怪不得和安靖走那么近，原來是饞她身子。”

亮粉色的耐克鞋如期而至，錢程一閃身，再次靈巧地躲開。

他發現這丫頭的攻擊永遠都那么好躲，熟悉以后便能一眼就看透她所有的想法。

“好了好了，回去上班吧，我還有事情忙呢。”

徐可兮哦了一聲，興致缺缺地推開了店門。

正巧碰到秦奮從外面回來，他看見這個眼熟的小個子女生，立刻就感覺到腰間一痛，趕忙捂住了上次被撞擊的小腹。

但徐可兮只是淡淡地瞥他一眼，隨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微微頷首，眼神如同寒風般凜冽。

“老三，她剛才是在給你道歉的意思。”錢程看著他沒出息的樣子，笑著解釋道。

“啥，你管這叫道歉啊，可嚇死我了，大外甥。”秦奮驚魂未定地說道。

“老三，你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就怕這么一個小姑娘啊？”

“正因為我是頂天立地的大男人，所以才不能跟小女孩置氣好吧！”

秦奮不樂意地反駁著，隨手從冰柜里抽了根雪糕，撕開包裝吃了起來：“對了，二姐讓我告訴你，今天晚上必須回去吃飯，你大舅要過來。”

“大舅，他怎么想起過來了？”

“不是，你到底是不是考生啊，把查分的日子都給忘啦！”

在他的提醒下，錢程才打開個新網頁，搜索起涼鄉的高考查分時間，6月24日晚8點。

秦奮說的沒錯，查分的日子還真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