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海沉，風(fēng)暴依舊。

大船，妖眾，氣氛凝重。

劍拔弩張的妖類，也都三三兩兩地散開了。

這邊，

寧長生對胡清雪問道：“何謂凡四關(guān)？何又謂凡四仙五？”

為何這些妖聽到這所謂的凡四關(guān)第一關(guān)‘風(fēng)暴海’，都是齊齊變了臉色呢？

胡清雪如雪清臉也是凝重，輕聲解釋道：“長生公子有所不知，要想到達(dá)混元仙宮，還需要通過九個考驗(yàn)。”

寧長生恍然道：“便是這所謂的凡四仙五吧？”

“不錯。”

胡清雪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所謂的凡四仙五，便是凡四關(guān)和仙五關(guān)的簡稱。”

寧長生頷首，露出側(cè)耳傾聽的姿態(tài)。

胡清雪整了整思緒，便粉唇輕啟道：

“凡四關(guān)，便是由凡俗兇險組成的考驗(yàn)，從第一關(guān)到第四關(guān)分別為風(fēng)暴海、鯊魚海、隱霧海和兇魂海。”

“而這仙五關(guān)，顧名思義就是由仙家手段所組成的考驗(yàn)……仙家手段玄之又玄，所以妾身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對仙道之心的考驗(yàn)。”

“多謝清雪姑娘告知秘辛！”寧長生拱了拱手，在心下記住這所謂的凡四仙五。

胡清雪掩嘴搖頭，輕聲道：“雖然知道這些的妖類不多，但也稱不上是秘辛，長生公子客氣了！”

還好不算是妖界人盡皆知的事情，不然真就顯得我如井底之蛙了……

寧長生在心里嘀咕一聲，好奇道：“那么清雪姑娘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胡清雪道：“有些妖類是從祖輩一代代流傳下來的，還有一些則是在密境之中發(fā)現(xiàn)……而妾身便是由樹伯告知的。”

樹伯……

寧長生看向船中那棵閉目養(yǎng)神的蒼樹。

胡清雪道：“我、白靈、哈冰冰還有樹伯，都是東地北方雪境出身的……”

她掩嘴一笑道：“說來，樹伯與長生公子你還算有緣呢！”

寧長生道：“哦？怎么個緣法？”

胡清雪道：“公子姓寧名長生，而樹伯在我們那里被尊稱為長壽公。”

“長生長壽，公子你說是不是有緣？”

寧長生點(diǎn)頭笑道：“倒也確實(shí)有緣！”

胡清雪感慨道：“長生公子有所不知，樹伯可是活了八千九百多少歲了呢，因此才能這般見多識廣，通曉凡俗乃至仙家中事。”

寧長生嘆道：“確實(shí)是長壽公呢！”

本以為老槐一千多年的壽數(shù)便已是不小，沒想到這長壽公更是活了八千多歲了……

不過還有個活了一萬多年的僵尸，對比起來倒也不足以讓寧長生太過驚訝。

胡清雪明眸微閃，輕聲問道：“方才長生公子問了妾身問題，那么妾身可否也問公子一個問題？”

寧長生點(diǎn)頭道：“在下知無不言！”

胡清雪道：“妾身記得，長生公子之前說過喜好人類文化？”

寧長生點(diǎn)頭道：“正是。”

胡清雪輕聲道：“實(shí)不相瞞，妾身也喜歡人類的詩詞話本、服飾飲食等等文化。”

她輕輕撫了撫雪裙，道：“就比如妾身這套衣裙，便是參考著人類魚尾裙的樣式親手縫制的。”

寧長生看著這身纖塵不染的雪絨裙，其實(shí)很想問一句：不知姑娘這縫制衣服的皮毛是哪里來的？

但想想還是算了——很大概率，他會少了一個朋友、多出一個敵人。

“所以姑娘想知道些什么？”

寧長生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她繼續(xù)往下說。

胡清雪感興趣道：“所以妾身想要請長生公子說說人類文化。”

寧長生道：“那么你想要知道些什么？”

胡清雪想了想，道：“長生公子都對哪些方面了解呢？”

寧長生實(shí)話實(shí)說道：“都算了解。”

做妖精方才幾年，對這‘妖精文化’他所知甚少，至于仙道那更是一無所知。

但要說這‘人類’文化……活了八十年，上到歷史文明下到女子繡紅，他都能說道說道。

胡清雪一臉不信道：“人類文化博大精深，便真是人也不敢說都了解吧。”

寧長生笑了笑道：“清雪姑娘且問便是！”

胡清雪想了想道：“長生公子可知北地有一位名叫‘唐詩’的文人？”

“唐詩……”寧長生一愣，面容浮現(xiàn)出幾分回憶。

當(dāng)年隨口胡謅的一個馬甲……沒想到現(xiàn)在連這妖類都知曉了。

前面說過，

在三十歲以前，寧長生只當(dāng)這是一個類似于中國古代的普通世界。

穿越到異世界的古代還能做什么？

不過是抄抄詩、賺賺錢、泡泡妞罷了……

現(xiàn)在回想起來，忒俗！

咱們仙道中事，哪能追求那些俗物呢……應(yīng)該追求財侶法地才是！

雖然寧長生覺得都差不多，但一個就是俗一個就是仙。

“公子……公子！！”

寧長生回過神來，便看到胡清雪有些不滿的雪顏，歉意道：“抱歉，剛才回想起了一些事情……”

“無妨的，妾身也常常神游物外……”

胡清雪理解地點(diǎn)點(diǎn)頭，輕聲道：“北地詩詞三萬篇，一半出自唐詩手！這人類的詩詞無數(shù)，妾身獨(dú)愛唐詩所作：可飄逸出塵、可放蕩不羈、可俗而不媚、可酸甜苦辣……端的是千變?nèi)f化、風(fēng)格迥乎，很難想象是出自一人之手。”

“你說對了，因?yàn)楸揪筒皇浅鲎砸蝗酥帧睂庨L生在心里想到。

上輩子抄詩背詞，或是有意裝逼、或是無心感嘆……自然是想起了哪首名篇就道出哪首咯！

胡清雪感慨一番，便問道：“所以妾身想要問問長生公子，對那百十年前的北地文人唐詩可知否？”

“他啊……”寧長生想了想，道：“就是一個喜歡錢、喜歡權(quán)、喜歡酒、喜歡美人的俗人罷了！”

胡清雪柳眉微蹙，有些不悅道：“到底是人類的詩詞大家，公子可以不知，但不可不敬。”

寧長生微微一笑，也不爭辯。

我不敬我自己？

胡清雪搖搖頭道：“是妾身失禮了！”

寧長生擺擺手道：“無妨。”

胡清雪正要開口。

那雪兔精白靈一蹦一跳地走了過來，“你們倆還在這談情說愛啊！樹伯伯讓我來告訴你們，快點(diǎn)準(zhǔn)備吧，至多還有兩個時辰風(fēng)暴海就要到了！”

胡清雪微微欠身施禮，道：“風(fēng)暴海狂風(fēng)巨浪、兇險無比，公子且好生準(zhǔn)備吧，妾身失陪了。”

卻也不再提什么人類文化的事情了……看來方才自己那一番‘自我總結(jié)’，讓這狐女給自己打上了一個不懂裝懂的‘大尾巴狼’形象？

寧長生也不介懷，頷首道：“姑娘自便！”

白靈鼓了鼓小拳頭，鼓勵道：“小鬼火，好好準(zhǔn)備哦！到時候可別被風(fēng)浪刮走了！”

寧長生微笑點(diǎn)頭。

“什么打情罵俏！”

“哎喲……你們聊得這么開心，不是嗎？”

寧長生聽到她們一邊往前走，一邊如此低聲說道。

“終于走了……希望俺老牛沒有擾寧兄的好事！”

那牛妖從后面走了上來，遞給寧長生一套衣服，“快換上吧，濕衣服穿著也難受。”

“多謝！”

雖然干濕無所謂，但寧長生也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接過衣裳，在心里感慨一句：“這衣裳居然還是錦衣綢緞的……”

“無妨無妨，出門在外就得要互相幫助嘛！”

牛妖怪模怪樣地拱了拱手，道：“對了，還沒告訴寧兄俺的名字……”

“他叫牛犁山，人家都是犁田犁地，這老牛志向高遠(yuǎn)想要犁山。”

“我叫鹿飛，在我們鹿山是第一個越過百米懸崖的，我相信總有一天我能飛起來。”

“這位馬兄叫馬疾風(fēng)，他想要跑得和風(fēng)一樣快……不過要我說，就算真的和風(fēng)一樣快了，哪有飛起來爽利？”

一行三妖走了過來，說話的是為首的鹿妖。

“你這遭瘟的孽障，是故意的吧！”一個穿金戴銀、胖肚子員外模樣的鼠妖罵道。

鹿飛一拍腦袋，道：“啊對了！我都忘了還有這胖老鼠……他叫鼠黃風(fēng)，自以為取這個名字，就能重振當(dāng)年他的先祖黃風(fēng)大圣的榮光。”

鼠黃風(fēng)罵道：“你什么意思！那你取名鹿飛，難道就自以為能夠飛起來了嗎？”

“至少鹿?fàn)斘绎w起來，比你成為黃風(fēng)大圣更容易！”

“那鼠爺我還是我們族百年來最天才的鼠妖呢！”

“有多天才，我怎么沒看出來？”

“你是不是想打架！？”

“打就打，怕你不成？”

“那就讓寧兄做個見證，打架他是專業(yè)的！”

“好啊！寧兄你看好了，看我怎么暴揍這煩人的鹿子！”

眼看兩人就要打起來，

牛犁山趕緊上前勸道：“算了算了，出門在外都不容易。”

馬疾風(fēng)也勸道：“兩位哥哥，風(fēng)暴海馬上就要到了，咱們還是早些做準(zhǔn)備吧！”

寧長生也不搭話，一臉有趣地看著。

牛犁山，方臉闊鼻，除了一對牛角之外就和常人無異；

鹿飛，面容清秀、宛若少年，長著一對絳紫色的鹿角；

鼠黃風(fēng)，圓臉、身材矮胖，生著一只尖尖的鼠鼻。

這四妖除了頂著馬頭的馬疾風(fēng)之外，基本上都只差一線就要完全化出人形。

寧長生也確實(shí)從他們身上，感受到了比那豺妖還要強(qiáng)上一些的妖氣。

正要開口，卻只感覺一道風(fēng)刮在了自己身上。

雖然此刻風(fēng)暴依舊，一直在刮風(fēng)，但是寧長生對‘風(fēng)’的觸感很敏銳，還是感受到了這一縷‘風(fēng)’的不同。

前風(fēng)勢大，但也吹動之力；

而此風(fēng)隱隱有了一絲……撕碎之力。

寧長生豁然轉(zhuǎn)頭，沉著雙目看向遠(yuǎn)方。

目力所能達(dá)到的極致，在那海天的盡頭，一只小到不可見的‘水龍’連貫在海與天的中間……

他眼中兇芒一閃，沉聲道：“別吵了！”

吵鬧與勸阻的四妖，頓時一靜。

寧長生吁出一口氣，看著遙遠(yuǎn)的海天，“風(fēng)暴海馬上就要到了！”

話音剛落，

長壽公那蒼老渾厚的聲音回蕩在船上，“還有半個時辰，便要抵達(dá)風(fēng)暴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