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茫碧海空，銀浪如雁行。

海中一葉孤零零的扁舟隨風而行……

“混元仙宮，我、我來了……”

寧長生靠在桅桿上，有氣無力地說道。

那金羽仙令依舊爍著淡淡金光，指向還不知有著多遠的混元仙宮。

而這頭頂的太陽，已經燃燒掉了他前日激情的意氣……

寧長生終于有了一個和人一樣的‘特性’——都會感受到‘熱’，甚至是和人一樣‘中暑’。

但他寧愿不要有……

驕陽灼灼，雖然不會對鬼火造成什么致命傷害，但是至陽畢竟是有損陰物的。

寧長生只覺得渾身酥酥麻麻，而且整個人都不太能提起精神——這還是在穿了一具肉身遮陽的情況下。

“噫吁嚱，危乎高哉！”

雖然這句話貌似是形容山岳的，但寧長生卻忍不住眺望著汪洋，如此作嘆。

這東海……實在是太大了！

比起前塵往事中，他所旅至的四大洋還要大得多得多。

寧長生勉強站起身來，只覺得身子輕飄飄的、宛如要離體而出，只道是：“好事多磨吧！”

拽住帆繩調控著偏航的漁船，看著宛若無數片魚鱗起伏般的海面，心中有了明悟：“看來成功到達混元仙宮，便是加入混元仙宮的第二個考驗了。”

第一個考驗自然是奪得混元仙令。

“方向我已指明，能否到達仙宮，便看有緣人的本事了。”

寧長生看著如羽毛般懸浮身側的閃爍仙令，仿佛聽到了黑山妖城中漠然仙音如此說道。

剛一調好風帆，正準備繼續坐下解乏，卻是目光陡然一凝。

只見那無邊汪洋的盡頭，隱隱出現了三個小黑點。

“有人？”

寧長生收起仙令，將一身陰氣凝起。

在這蒼茫大海之上，見到海妖的可能性都要比見到人的可能性更大。

再說了，若是人，速度怎么可能這么快？

這也就說明——來者絕非人類，而是異類。

在他的眼中，那三個小黑點迅速放大。

看清楚了，是三只海妖！

只見他們鰭耳尖嘴、膚生鱗片，手中各自拿著一柄三叉戟，身上裹著一套紅色軟甲，腳下還踩著一只類似海豚的妖類。

靠近了！

三只海妖目光冷厲，齊齊將三叉戟對準寧長生。

“看來是來者不善了……”

寧長生眶中熒火閃爍，盡力摒除陽氣乏身、凝起氣力，在心里暗思他們的身份：海盜？劫匪？還是吃人的妖怪？

中間為首的海妖喝道：“呔！前面那鬼火精，還不快快跪下受縛？！”

左右兩個海妖看著寧長生，都是面容驚奇道：

“嘖嘖嘖……這鬼火居然也能成精的？我還是頭一回見！”

“果然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啊！”

寧長生皺了皺眉，看向為首那海妖道：“你們是什么人？又為何要我受縛？”

那海妖寒聲道：“吾等乃是東海龍宮的巡海羅剎！你這鬼火精膽敢在海上殺人，便是有罪，不拘你拘誰？”

“東海龍宮，巡海羅剎……”

寧長生心中一驚：原來是官方維序人員……

“只是這形象未免也太磕磣了吧？”

“面兇而氣冷，不說我還以為是打家劫舍的妖怪呢！”

“好歹是吃公家飯的，就沒有形象端正這個考核？”

“也罷……既然到了東海，還是得給龍宮一個面子。”

念及此處，

寧長生拱拱手，解釋道：“三位誤會了！在下乘船出海、并不想殺人的，卻是那人謀財不成、害我在先，在下自然不能坐以待斃，也就正當防衛了一下，還請三位明察。”

難怪在這東海乃至于東海之濱，他明明察覺到了水下甚至城里都有妖類，但是卻沒有從那乞丐口中聽說過哪怕一件妖怪害人的事情……

原來是有東海龍宮來管理維序的。

雖然他這人向來不喜規則束縛，但既然規則是好的，那么他自然也不會將之打破。

反正怎么說都是那人類先出手的，寧長生這自衛放在哪里說都是有理的！

最左邊那個海妖聞言，連連點頭道：“這確實是正當防衛啊……大哥，這鬼火精好像說得有些道理！”

“你給我閉嘴！”

為首的羅剎老大給了他一巴掌。

羅剎二瞥了寧長生一眼，悠悠道：“老三，你初次巡海還不懂這東海的規矩。這規矩那就是規矩，哪有什么正當防衛一說？”

“他一個妖怪殺了人，那便是犯了規！而且膽敢在海上殺人，那更加是罪加一等！”

“按照規矩，少說也得拿他回水下監獄關個上百年的。”

羅剎三捂著腦門，連連稱是。

關上百年……

寧長生心中一沉，忍不住冷笑道：“在下認你們龍宮的規矩，但是……人要害我，難不成還要我束手就擒？”

羅剎老大嗤笑道：“你雖然只是區區未化形、不入道的精怪，但那孱弱的人類如何能夠加害于你？”

寧長生搖搖頭，問道：“那好！那么敢問閣下，如果有人類對三位起了謀害之心，那么三位該如何做？”

羅剎三笑道：“如此混賬，自然是一掌打殺了就……”

“哼！”

羅剎老大一個冰冷的眼神橫去。

羅剎三趕緊止口不言。

羅剎二悠悠道：“老三說的，話糙理不糙！膽敢襲擊巡海羅剎，按照規矩，自然也是一個死罪。”

羅剎老大搖搖頭，一板一眼道：“不過殺了人，我們也有些小罪，也該當認罰。”

“不愧是大地方的妖類，這腦子可真是好使多了……”寧長生冷笑一聲。

已經失了自辯的想法。

羅剎老大豎叉指著寧長生，喝道：“無需多言，束手就擒便是！”

寧長生問道：“此罪就只能是拘禁百年，別無他法？”

羅剎二轉了轉眼睛，悠悠道：“按照規矩來看自是如此……不過若是你獻上一些靈石來贖罪，那么倒也不是不能減輕你的罪孽。”

而那看似恪守規矩的羅剎老大，卻低著頭擦拭起三叉戟來，就好像沒有聽到一般。

靈石？

又是一個沒有聽說過的新鮮詞匯，想必就是入道之后修行世界的貨幣了……

寧長生暗暗記下，搖搖頭道：“我沒有靈石……”

解下腰間的錢袋子，掂了掂道：“用這銀子代替行嗎？”

羅剎老大板著臉，喝道：“膽敢賄賂巡海羅剎，又是罪加一等！給我拿下！”

“是！”羅剎三舉著三叉戟躍上漁船。

羅剎二也是沉下臉去，幽幽道：“海上殺人，罪加一等；賄賂巡海羅剎，又是罪加一等……”

“按照規矩，當要關押一百二十年！老三，若他敢反抗……殺了也是合規的。”

“我明白！”

羅剎三回答一聲。

身形剛一落在船上，便揮著三叉戟朝寧長生打去。

在他的身上，隱隱有著一股前所未見的玄妙‘氣勢’，竟讓寧長生心生一種絕對敵之不過的感覺……

“想必，這就是所謂的入道與不入道的區別了。”

寧長生身形和神情皆是慌亂，但是心中卻沉靜一片。

近了！

咻！

一指彈出。

幽熒刺！

同時，三叉戟刺入他的肩膀，噗嗤！

“這速度實在是太快了……根本無法微操。”

“不過還好，不過是損了衣服，縫好便是。”

寧長生看著神色呆滯的羅剎三，心中暗驚：一指青熒點出，居然也只是讓他靈魂破碎嗎？

果然是‘入道’級別的妖類……好強！

心思轉念萬千，動作卻是沒有半點猶豫。

又是一記幽熒刺點出。

還是青熒，正中眉心！

這一回，羅剎三總算是神色渙散，身體軟軟地摔倒在地。

“魂、魂……”他的嘴巴一開一合，眼神瞪大、漸漸無光。

“老三！”

羅剎二大驚失色，隨即咬牙切齒道：“孽障！膽敢殺害巡海羅剎……定要、定要將你碎尸萬段！”

語畢，提著三叉戟便撲上漁船。

羅剎老大臉色陰沉道：“小心點！不想這鬼火孽障，居然還掌握了一門專攻神魂的本源術法？”

“這術法雖是詭異……但他區區一個不入道的鬼火精，在我面前…呵，能使出來嗎？”

羅剎二面容陰翳，舉起三叉、飛身刺來。

只一下，便將寧長生的身體洞穿、給釘在了船上。

“好快……完全躲閃不開！”

連躲閃都是無力，更別說使出幽熒刺了。

寧長生的心情頓時如墜深淵，暗嘆此劫恐怕是要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