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齋的檀香與古舊氣息仿佛被瞬間拋在了另一個世界。
甘玄三人沖出街道,初夏午后的陽光帶著灼人的熱度,卻驅(qū)不散他們心頭籠罩的陰寒。城市車流喧囂依舊,但目的地——那棟熟悉的醫(yī)院大樓,此刻在甘玄眼中卻如同蟄伏著巨獸的巢穴,散發(fā)著不祥的氣息。
出租車疾馳。
車廂內(nèi)氣氛凝重得幾乎要凝結。
林薇雙手緊握,指節(jié)泛白,李清照記憶沉淀下的沉靜被強烈的擔憂取代。
柳如是不僅是她覺醒路上的指引者,更是同具文心的知己。白玉簪斷裂,如同某種象征的破碎,讓她心緒難平。
王鑫坐在副駕駛,身體繃得像拉滿的弓。
甘玄和蘇巖并排坐在后座。
蘇巖身體微微前傾,冰雕般的側(cè)臉線條繃緊,目光銳利地穿透車窗,鎖定著越來越近的醫(yī)院輪廓。
他放在膝蓋上的右手,無意識地緊握著胸前衣物下的玉佩,那塊溫潤的玉石此刻正源源不斷地傳遞出一種冰冷的、帶著強烈警告意味的波動,與他體內(nèi)沉睡的神將本源力量隱隱共鳴。
昨夜甘玄坦白他是神將轉(zhuǎn)世,守護核心碎片,此刻玉佩的異常反應,無疑在無聲地印證著甘玄所言非虛,也預示著前方等待他們的絕非普通事件。
甘玄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傳來的那股壓抑的寒意和玉佩的波動。
他側(cè)目看去,蘇巖緊抿的薄唇、專注而冷冽的眼神,以及那不經(jīng)意流露出的、因玉佩異動而微微蹙起的眉頭,都構成了一幅極具沖擊力的畫面。
昨夜病房中坦誠相對時那種奇異的連接感,在此刻共同奔赴危機的情境下,似乎變得更加清晰,混雜著對柳如是安危的擔憂和對未知敵人的警惕,在他心底交織成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他下意識地運轉(zhuǎn)《太初燼塵引》,丹田內(nèi)玉璽胚胎緩緩旋轉(zhuǎn),溫潤堅韌的本源之力流淌全身,既安撫著因吞噬銅鏡能量而略顯躁動的靈力,也平復著自己翻騰的心緒。
“玄哥,”王鑫扭過頭,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急切,“待會兒怎么搞?直接沖進去找人嗎?”
甘玄收回目光,沉聲道:“先看現(xiàn)場。柳醫(yī)生留下線索,那斷簪、黏液、拖拽痕跡,都是關鍵。小劉說警察已經(jīng)在了,我們得想辦法接觸到核心證據(jù)。”
蘇巖突然開口,聲音低沉而肯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VIP病區(qū)通往舊住院樓的走廊。那里平時人少,監(jiān)控覆蓋弱,是下手的最佳地點。”
他頓了頓,補充道,“舊住院樓…很久沒啟用了,內(nèi)部結構復雜,傳聞也多。”
他顯然對醫(yī)院環(huán)境有過細致的觀察,甚至可能聽說過一些不為人知的“故事”。
林薇聞言,立刻接口:“柳醫(yī)生的‘文心’對意念殘留極為敏感。如果她在那里遭遇襲擊,或許,會有精神印記殘留?我的文心雖不如她精純,但可以嘗試共鳴感知!”
甘玄點頭:“林薇說的對。文心感知是重要手段。王鑫,控制好你的氣息,收斂鋒芒,別嚇著普通人,也避免打草驚蛇。關鍵時刻,我需要你的‘劍’。”
“明白!玄哥!”
王鑫用力點頭,深吸一口氣,努力收斂體內(nèi)躁動的劍意。
出租車在醫(yī)院門口急剎。
四人迅速下車,直奔VIP病區(qū)。
通往舊住院樓的走廊入口已被黃色的警戒線封鎖。
幾名警察正在忙碌地拍照取證,面色凝重。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嘔的腥甜氣味,正是那不明黏液散發(fā)出來的。
柳醫(yī)生的助手小劉,一個戴著眼鏡、臉色蒼白的年輕女孩,正焦急地等在警戒線外,看到甘玄四人,如同看到救星,立刻沖了過來:“甘先生!林小姐!你們終于來了!”
“情況怎么樣?”甘玄沉聲問道。
小劉指著警戒線內(nèi),聲音帶著哭腔:“就在里面!柳醫(yī)生的簪子……斷成兩截!就在那灘……那灘東西旁邊!警察叔叔說那黏液成分不明,正在取樣化驗,他們還在查監(jiān)控,但那條走廊的監(jiān)控昨晚就報修了,一直沒修好…”
她語無倫次,顯然被嚇壞了。
甘玄的目光越過警戒線,銳利如鷹隼。走廊光線有些昏暗,盡頭通往一扇緊閉的、布滿灰塵的舊式雙開門,那是舊住院樓的入口。就在距離入口不遠的地面上,一灘粘稠的、暗綠色的黏液在昏暗光線下反射著令人不適的油光,散發(fā)出的腥甜氣味更加濃烈。
黏液邊緣,靜靜躺著兩截斷裂的白玉簪,簪頭雕刻著精致的梅花,正是柳如是平日綰發(fā)之物!
“警察同志,我們是柳醫(yī)生的朋友,也是她指定的緊急聯(lián)系人。能否讓我們看看現(xiàn)場?或許我們能提供一些……特殊的線索。”甘玄上前,語氣沉穩(wěn)地對一位負責的警官說道。
那警官眉頭緊鎖,打量著眼前這幾個氣質(zhì)明顯異于常人的年輕人:“特殊線索?你們是?”
“我們是本地大學靈異研究社的成員,”
林薇上前一步,聲音溫婉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說服力,體內(nèi)“漱玉文心”流轉(zhuǎn),無形中增強著她話語的可信度,
“柳醫(yī)生是我們的指導老師,她對一些…非自然現(xiàn)象頗有研究。她事先交代過我們,如果她遇到無法用常理解釋的情況,我們可以協(xié)助。”
警官看著林薇清澈沉靜的眼眸,又看了看氣質(zhì)冷冽的蘇巖和一臉焦躁卻眼神銳利的王鑫,最后目光落在沉穩(wěn)的甘玄身上,猶豫了一下。
現(xiàn)場確實詭異,那黏液和斷裂的玉簪都透著邪門。他揮了揮手:“小張,帶他們進去,只能在警戒線內(nèi)看,不許觸碰任何物證!”
“謝謝警官!”
甘玄道謝,帶著三人小心地跨過警戒線。
越靠近那灘黏液和斷簪,那股腥甜的氣味就越發(fā)濃烈刺鼻。
林薇臉色微白,強忍著不適,閉上雙眼,全力運轉(zhuǎn)“漱玉文心”。
一股澄澈溫潤的精神意念如同水波般擴散開來,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灘黏液和斷簪所在的空間。
“唔!”
林薇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甘玄立刻伸手虛扶住她。
“怎么樣?”甘玄低聲問。
“混亂,痛苦,還有……一種冰冷的束縛感!”
林薇睜開眼,眼中帶著驚悸,“很短暫,很強烈!像是柳醫(yī)生在瞬間被某種力量禁錮!那力量,帶著一種……獸性的貪婪和污穢!文心的印記被強行打斷了,殘留的只有恐懼和求救的意念碎片!”
她的描述讓在場的警察都感到一陣寒意。
“獸性,污穢……”
甘玄咀嚼著這兩個詞,目光死死盯著那灘暗綠色的黏液。
他悄然分出一縷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向黏液。神念甫一接觸,一股強烈的侵蝕感和混亂意念便洶涌反撲!
這黏液不僅具有強烈的物理腐蝕性,更蘊含著能污染精神意念的邪異能量!
與此同時,站在甘玄側(cè)后方的蘇巖,胸前的玉佩陡然爆發(fā)出遠比在清源齋時更強烈的冰藍色光芒!
那光芒如同實質(zhì)的寒流,瞬間透出衣物,將他胸前映出一小片冰冷的幽藍!一股強大、純粹、帶著凜然秩序之威的寒意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
嗡——!
那灘暗綠色的黏液仿佛遇到了克星,在冰藍色光芒的照耀下,劇烈地翻滾、收縮起來,表面甚至發(fā)出了“滋滋”的聲響,如同被灼燒!那股令人作嘔的腥甜氣味也瞬間被壓制下去!
“嘶!”
旁邊的警察倒吸一口涼氣,震驚地看著蘇巖胸前那詭異的藍光和黏液的反應。
甘玄心中劇震!
蘇巖玉佩的力量,對這邪穢之物竟有如此強大的克制作用?!這印證了君翊笙的判斷——蘇巖守護的核心碎片層次極高,其衍生的力量對邪祟有著天然的壓制!
然而,就在玉佩藍光大盛的同時,蘇巖的身體猛地一顫!
他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極其蒼白,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仿佛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他緊緊捂住胸口,那冰藍色的光芒也隨之明滅不定,似乎維持這種力量對他造成了極大的負擔!
更讓甘玄心頭發(fā)緊的是,他清晰地感覺到,蘇巖體內(nèi)那被“秩序之卵”守護的核心碎片,似乎也因為這股強烈的力量輸出而產(chǎn)生了極其細微的、不穩(wěn)定的波動!
“蘇巖!”
甘玄下意識地伸手扶住他搖晃的身體,觸手一片冰涼。蘇巖的身體僵硬了一瞬,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隱忍的痛苦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對甘玄觸碰的復雜反應。
他咬緊牙關,猛地站直身體,強行壓制住玉佩的異動和體內(nèi)的翻騰,聲音帶著壓抑的沙啞:“沒事!這黏液……怕冷,怕純粹秩序的力量!”
玉佩的光芒收斂,但那驚鴻一瞥的威能和蘇巖瞬間的虛弱,已深深印入眾人腦海。警察們看向蘇巖的眼神充滿了驚疑不定。
就在這時,王鑫突然指著黏液邊緣靠近舊住院樓大門的地面,低呼道:“玄哥!你看!那是什么?”
眾人循聲望去。
只見在暗綠色黏液延伸向舊住院樓大門的軌跡邊緣,幾滴顏色更深、近乎墨綠色的粘稠液體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條斷斷續(xù)續(xù)的細線,一直延伸到大門的縫隙之下。這墨綠色的液體散發(fā)著比普通黏液更強烈的邪異氣息!
“是……血跡?不對,是……核心分泌物?”林薇忍著惡心猜測。
“不,更像是…受傷后的體液!”
甘玄眼神銳利如刀,“襲擊柳醫(yī)生的東西,在拖拽她進入舊住院樓時,自己也受傷了!這是它留下的……‘血跡’!”
這個發(fā)現(xiàn)讓眾人精神一振!有追蹤的線索了!
“警官!”
甘玄立刻轉(zhuǎn)身,語氣斬釘截鐵,“襲擊者很可能挾持柳醫(yī)生進入了舊住院樓!那棟樓廢棄已久,內(nèi)部情況復雜危險!我們必須立刻進去救人!這墨綠色的痕跡就是線索!”
警官看著地上那詭異的墨綠色“血跡”,又看了看氣質(zhì)非凡、手段驚人的四個年輕人,再聯(lián)想到柳醫(yī)生詭異的失蹤方式,他心中天平迅速傾斜。
“好!我立刻申請支援,封鎖舊住院樓所有出口!你們……”
他看向甘玄四人,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和一絲托付,“務必小心!保持聯(lián)系!發(fā)現(xiàn)任何情況立刻通知我們!”
“明白!”
甘玄重重點頭。
沒有時間猶豫。
四人立刻走向那扇通往舊住院樓、布滿灰塵的厚重雙開門。
門沒有上鎖,只是虛掩著,門縫中透出里面更加深沉的黑暗和一股混合著塵埃、霉菌以及……那墨綠色“血跡”腥甜氣味的、令人窒息的腐朽氣息。
蘇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胸口的翻騰和玉佩的余悸,冰藍色的眼眸中寒芒凝聚,第一個伸手,推開了那扇仿佛隔絕陰陽的大門。
嘎吱——!
沉重刺耳的摩擦聲在空曠死寂的走廊中回蕩,如同打開了通往地獄的入口。一股更加濃烈、混雜著血腥與腐爛的陰風撲面而來!
門后,是深不見底的黑暗,只有地上那斷斷續(xù)續(xù)、散發(fā)著幽暗墨綠熒光的“血跡”,如同一條詭譎的引路毒蛇,蜿蜒著沒入黑暗深處。
而就在大門洞開的瞬間,甘玄、蘇巖、林薇、王鑫,四人的感知幾乎同時捕捉到——在那黑暗深處,舊住院樓的心臟地帶,一股龐大、混亂、充滿了饑餓與暴虐的邪惡氣息,如同沉睡的兇獸,緩緩睜開了猩紅的雙眼!
柳如是的文心氣息如同風中殘燭,在那股邪惡氣息的籠罩下,微弱卻頑強地搖曳著!
“走!”
甘玄低喝一聲,眼中玉璽虛影一閃而逝,筑基大圓滿的靈力瞬間流轉(zhuǎn)全身,當先踏入那片濃稠的黑暗。
蘇巖緊隨其后,玉佩雖不再發(fā)光,但那守護的冰冷秩序感已化為無形的鎧甲,他冰封般的面容下,是足以凍結邪祟的凜冽殺意。林薇文心流轉(zhuǎn),努力感知著黑暗中柳如是的微弱意念。王鑫則舔了舔嘴唇,眼中屬于劍靈的鋒芒再無遮掩,低吼一聲:“柳醫(yī)生,撐住!你鑫哥來了!”義無反顧地沖了進去。
黑暗,瞬間吞噬了四人的身影。
只有地上那墨綠色的熒光“血跡”,在死寂中無聲地指引著通往深淵的道路。營救柳如是、直面那未知兇邪的戰(zhàn)斗,在舊住院樓的腐朽軀殼內(nèi),正式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