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外面還有些霧蒙蒙的。

丁字巷的石板路也被晨露打濕，踩上去帶著一種滑膩的感覺，也傳來一種涼意。

吳久安穿過這條巷口，走向坊市西區那片散修聚集的自由擺攤區域。

自由擺攤的區域一路上地面坑洼，污水橫流。

而且清晨來擺攤的修士不算太多，兩旁那些固定的攤位歪歪斜斜，大多是用木板或獸皮臨時搭建，都還不見人影。

吳久安找了個靠墻根的角落，鋪開一塊特意準備的嶄新厚布。

他沒有吆喝，只是默默地從儲物袋里拿出幾小疊符箓，醒神符、金剛符，還有幾包用油紙仔細包好的止血散，整齊地碼放在布上。

但是火彈符他存量不多，需要留一些傍身，就沒有拿出來出售。

他剛擺好沒多久，一個穿著皮制甲胄、臉上帶著刀疤的壯漢就湊了過來，眼神像鉤子一樣來回掃過那幾疊符箓。

他拿起一張金剛符，指尖粗糙地摩擦著符紙邊緣，感受著內斂的靈光。

“這金剛符？怎么賣？”他聲音粗嘎，卻又隱隱帶有一絲怯意的問道。

“一塊下品靈石加六十靈砂。”吳久安聲音倒是沒什么起伏。

這價格，比賣給百草閣時高了足足十靈砂，但還是比店鋪里賣的便宜許多。

刀疤臉眉頭一皺：“這么貴？”

吳久安抬眼，目光平靜地看向他，“這防御符箓都是用來保命的東西。”

刀疤臉被噎了一下，眼神閃爍，顯然也知道坊市如今的兇險。

他掂量著那張符，又看了看旁邊品質明顯不錯的止血散，最終咬咬牙：“我買三張！你得給我再搭一包止血散！”

吳久安沒說話，只是把那張金剛符往前推了推，意思很明確。

刀疤臉低聲罵了句，還是數出四塊下品靈石和八十粒靈砂丟在了布上，一把抓起符箓和止血散塞進懷里，警惕地左右看了看，迅速消失在雜亂的人流里。

生意開張了。

陸陸續續又有幾個面色惶急、氣息略有不穩的散修過來，大多是買一張金剛符或幾包止血散，價格都比往日高出不少。

他們付錢爽快，拿了東西就走。

吳久安就這么安安靜靜地擺著攤，收著靈石靈砂，眼神卻不動聲色地掃視著整個擺攤區。

突然，斜對面一個賣礦石的老頭，突然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攤，連幾塊品相不錯的赤鐵礦都差點兒顧不上拿，卷起布袋就往人堆里鉆。

不遠處，兩個原本在低聲交談的攤主，其中一個臉色猛地一變，立刻閉了嘴，抓起攤布胡亂一卷，低頭匆匆離開。

更遠處，一個穿著不起眼灰袍、眼神卻異常銳利的身影，慢悠悠地在幾個出售低階法器的攤位前晃蕩，手指看似隨意地翻檢著攤位上的物品，目光卻掃過攤主緊張的臉和攤位上那些值錢的東西。

吳久安收回目光，他面前的符箓和止血散才賣出去不到三分之一。

時間一點點流逝，人流中那種無形的壓力越來越重。

他清晰地感覺到幾道不懷好意的目光在自己攤位，尤其是自己每次賣出東西收到靈石時，眼神都短暫停留過。

又等了一盞茶的功夫，一個穿著類似陣法師衣袍的年輕人猶豫著走過來，想買兩張醒神符。

吳久安收了錢，將符箓遞過去。

就在年輕人轉身的瞬間，吳久安已經手腳麻利地將剩下的符箓和止血散卷進攤布包裹，系緊，往肩上一甩，身影迅速沒入旁邊一條污水橫流的小巷。

他沒走主路，在狹窄的巷子里快速穿行。

快走出這片區域時，他聽到前面巷口傳來壓抑的哭罵和幾聲兇狠的呵斥。

他腳步一頓，無聲地拐進另一條更僻靜的死胡同，貼著潮濕冰冷的墻壁，等外面的動靜漸漸遠去，才重新繞路出來。

遠遠地，他看到之前自己斜對面那個賣礦石老頭的位置，此刻攤布里空空如也，地上散落著幾塊不值錢的普通石頭，還有一小灘暗紅色的、尚未干涸的血跡。

旁邊和他一起離開的幾個攤主臉色慘白，埋頭收拾著自己的東西，連大氣都不敢出。

吳久安收回目光，腳步不停，徑直走向坊市西區另一條相對“體面”些的街道。

這條街上有幾家小型的丹藥鋪和雜貨鋪，門臉不大，但好歹有個正經的鋪面。

他選了一家相對大氣、裝潢奢華些，名叫“聚寶齋”的鋪子走進去。

掌柜是個身著錦服的精瘦中年人，此刻正百無聊賴地撥弄著柜臺上的茶壺，透著幾分慵懶。

吳久安掀開門簾徑直踏入店鋪，將肩上的包裹放在柜臺，指尖三兩下解開繩結。

深色的布內里，提前備好的符箓與止血散依次排開。

掌柜懶洋洋地抬眼掃了一下，當看到那疊金剛符上流轉的溫潤靈光時，眼中精光一閃，隨即又耷拉下去，拿起一張金剛符，裝模作樣地看了看。

“這些符箓的品質......馬馬虎虎吧。如今這光景，貨物囤積了不好賣啊。”掌柜拖著長腔，“金剛符，一塊下品靈石加三十五靈砂一張。醒神符，二十。止血散......嘖，這玩意兒現在真不好賣，八靈砂一包。全要了？！”

這價格，比吳久安擺攤賣的低了許多，比百草閣批發收的價格也低了不止一點。

吳久安靜靜地看著掌柜那雙透著算計的眼睛，沒有多說話。

他自然能感覺到對方壓價的意圖，也清楚這價格確實被狠宰了一刀。

但他更清楚，自己現在來這里交易的目的，就是要快速出手中資源變現，同時也讓自己的不引人矚目。

剛剛那些散修在自由市場角落里的被搶，就是被人盯上的代價。

他沉默地點了點頭。

掌柜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拿起身側的算盤珠子立刻撥得飛快，很快報出一個總數，將一堆零散的靈砂和一塊成色一般的下品靈石推到吳久安面前。

吳久安收了錢，系好空了大半的包裹，轉身離開聚寶齋。

離開時，還聽到了身后傳來掌柜略帶得意的哼唧聲。

走出店門，儲物袋里的靈石和靈砂沉甸甸的，帶著一種的踏實感。

果然，人還是得有“余糧”在身才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