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缽里，深褐色的藥糊，散發出混合的古怪氣味。

這是第三爐鐵骨丹了。

前兩爐，一爐焦黑如炭，一爐藥性沖突炸了爐，藥渣濺得滿墻都是。

爐火映著吳久安有些無奈的臉，下頜繃緊，眼底的血絲在昏暗光線下顯得十分的明顯。

《磐石勁》帶來的筋肉酸脹感還殘留在小腿的肌肉里，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今日修煉還尚未平復的撕裂痛楚。

他全副心神都系在爐火的細微波動上，靈識繃緊，感受著藥糊里幾股蠻橫藥力的沖撞與撕扯。

金鱗粉，鐵線藤根，黑石髓......要在這狂暴的熱浪里找到那一點微弱的平衡，比繪制幾張火彈符的消耗的靈識更耗費心神。

就在他小心翼翼地牽引著最后一絲金鱗粉的藥性，試圖將其壓入逐漸凝固的藥糊核心時，靈力猛地悸動了一下！

這一下悸動極其輕微，卻像投入滾油的水滴。

轟！

原本勉強維持的微妙平衡瞬間崩潰！石缽內粘稠的藥糊蘊含的狂暴藥力沖突轟然爆發！

噗——！

一股黑煙裹挾著刺鼻的焦糊味沖天而起，粘稠滾燙的藥渣濺射開來！

吳久安反應極快，玄龜背心盾瞬間暴漲至桌面大小，青灰色的光暈流轉，堪堪擋住大部分噴射的滾燙藥渣。

噼啪作響聲中，黑乎乎的粘稠物糊滿了青灰色的盾面，又順著邊緣滴落在地，嗤嗤作響。

洞府里瞬間彌漫開令人作嘔的焦臭和一種難聞礦石腥氣。

這第三爐，又煉廢了。

吳久安看著盾牌上緩緩流淌的焦黑藥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只有握著盾牌邊緣的手指，微微顫抖。

他默默撤去玄龜背心盾，巴掌大的小盾收回掌心，冰冷依舊，卻壓不下心頭此刻翻騰的燥意和深深的疲憊。

他走到墻角的水桶邊，舀起冰冷的泉水，狠狠潑在臉上。

冰涼的寒意激得他打了個哆嗦，卻難以澆滅心中那股郁氣。

好在，此時有個好消息。

吳久安長期繪制符箓、煉制丹藥，每次都將丹田法力耗盡。

長此以往，他的法力愈發精進。

再加上丹藥輔助，如今他已擁有練氣四層法力圓滿的法力。

其丹田此刻就像一個被撐到極限的皮囊，瀕臨破裂邊緣。

不過之前沖擊練氣三層、四層時的順暢感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滯、粘稠的阻力。

靈力在經脈中流轉時，像是陷入粘稠泥沼，每一次沖擊那無形的壁壘，都伴隨著沉重悶痛，連骨頭都好似在呻吟。

他心里明白，當下正是突破到練氣中期的絕佳時機。

盤膝坐回冰冷的石床，沒有立刻吞服聚氣丹，而是閉上雙眼，心神沉入丹田。

那里，原本旋轉不休的靈力氣旋，此刻被無形之力束縛的漩渦，轉速變得極其緩慢，甚至有些凝滯。

氣旋的核心，靈力濃稠，呈現出一種膠質般的半透明感，帶著沉重的水銀般的質感。

氣旋的邊緣，則是不安分地鼓動著，每一次鼓脹都牽扯著丹田氣海。

練氣中期，需要的就是將這濃稠的靈力氣旋，徹底壓縮、轉化，打破那層隔膜，開辟出更廣闊的丹田氣海！

他深吸一口氣，將那顆圓潤的聚氣丹納入口中。

丹藥入口即化，一股遠比之前服用時更龐大、更精純的暖流轟然炸開！

“呃啊——！”

吳久安悶哼一聲，身體劇震，額角、脖頸、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凸，皮膚表面瞬間變得通紅，汗水如泉涌，頃刻間浸透了床單。

這股龐大的藥力洪流蠻橫地沖撞著本就滯澀的經脈，強行推動著那粘稠沉重的靈力氣旋加速旋轉。

丹田如被重擊，撕裂般的劇痛襲來，氣旋在狂暴的推力下瘋狂轉動，核心處的膠狀靈力被劇烈擠壓、撕扯，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不夠！還不夠！

他緊守心神，將《青木訣》運轉到極致，引導著這股洪流，一次又一次，狠狠地撞向丹田深處那道無形卻堅韌無比的壁壘！

砰！砰！砰！

每一次撞擊，都讓他氣血翻騰，喉頭腥甜，身體在石床上篩糠般顫抖。

油燈的火苗被這股無形的力量牽引，瘋狂地搖曳、拉長，幾乎要熄滅，將洞壁上他扭曲抖動的影子撕扯得光怪陸離。

壁壘紋絲不動，那層隔膜堅韌得超乎之前的四層，將狂暴的靈力死死擋在外面！

藥力在飛速消耗，沖擊的勢頭開始衰減。

丹田的脹痛感達到了頂點，幾乎要炸開，經脈的劇痛撕扯著每一根神經。

就在這舊力將盡、新力未生，沖擊力開始衰退的剎那——

吳久安眼中猛地爆發出近乎兇狠的光芒，他將殘存的、連同自身的所有法力，化成一股尖銳到極致的錐子！

給我——破！！！

心中無聲的咆哮炸響！

那道凝聚了所有殘余藥力和所有法力的靈力之錐，狠狠刺向壁壘最核心、最薄弱的一點！

啵......

一聲極其輕微、聲響，在吳久安的丹田深處響起。

緊接著——

轟！！！

丹田內，那被壓縮到極限、粘稠如膠的靈力氣旋中心，猛地向內塌陷！

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驟然產生，所有鼓脹的靈力，如百川歸海，瘋狂地向著塌陷的核心涌去！

粘稠的靈力在塌陷的核心處被極致壓縮、轉化，隨即爆發出瘋狂的閃爍。

溫潤的青芒之中，氣態靈力在漩渦中心轟然噴發——無形的壁壘應聲碎裂！

丹田內的氣旋驟然擴張近兩倍，旋轉速度陡然加快。

核心處不再是白霧狀的氣態，而是凝聚成一個高速旋轉的青色靈力漩渦。

此刻，更精純、更凝練、更磅礴的靈力從漩渦中奔涌而出，帶來難以言喻的舒暢感與力量爆發，每一寸經脈都在因這股新生的能量而震顫。

五感在剎那間變得比練氣四層時更為敏銳！

練氣五層！

吳久安緩緩睜開雙眼，瞳孔深處一抹青芒倏忽閃過。

周身黏膩的汗水混著皮膚上排出的細微污垢，散發出刺鼻的氣味。

疲憊感襲來，可丹田內那飛速旋轉的青色靈力漩渦，以及周身經脈中奔涌著的、遠超往昔的力量感，卻帶來一種沉甸甸的踏實。

他低下頭，望向自己攤開的手掌——指節上因煉體與刻陣磨出的薄繭，更顯更堅韌。

心念微動，一縷精純凝練的青色靈力在指尖無聲流轉，溫順而充滿力量。

練氣中期，這一步，終究是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