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沖刷著貧民窟泥濘的小路，將血跡稀釋成淡紅色的細流。羅蘭跪在簡陋的木板床前，手指深深掐入床沿。卡倫的尸體靜靜躺在那里，瘦小的身軀被白布覆蓋，只有一只手露在外面——那只曾經(jīng)在月光下用木棍寫下“自由“二字的手，如今蒼白僵硬，指甲縫里還殘留著黑蝎巢穴的泥垢。

“他最后說了什么？“老酒保站在門口，手里攥著一瓶劣質(zhì)麥酒，指節(jié)發(fā)白。

羅蘭沒有回答。他的視線落在床頭那本染血的識字本上。黑蝎頭目的刀刺穿了卡倫的肺部，也刺穿了這本用碎布和樹皮裝訂的小冊子。血漬在“自由“兩個字上暈開，像一朵丑陋的花。

【警告！強烈情緒沖擊！】

【目標：[卡倫·無名少年]死亡確認】

【核心波動：[極致守護意志]+[犧牲決絕]+[生命湮滅前的不甘]】

【強度評估：500%！！臨界突破！】

【轉(zhuǎn)化完成！能量點數(shù)：+50.0！】

【當前：105.65點！！！】

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在腦際炸開，猩紅的數(shù)字瘋狂跳動。羅蘭感覺不到一絲喜悅。只有卡倫的血，像滾燙的巖漿，從記憶里流進他的心臟，燒灼著他的靈魂。

“黑蝎的人不會放過你，“老酒保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們認定是你設(shè)的陷阱。“

羅蘭緩緩抬頭。雨水從屋頂?shù)钠贫绰┫聛恚蛟谒哪樕希蜏I水混在一起。三百倍的痛覺敏化讓每一滴雨都像針扎，但他已經(jīng)感覺不到了。更深的痛楚從內(nèi)部撕扯著他，那是兌換系統(tǒng)也無法量化的痛苦。

“格倫。“羅蘭突然說，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

老酒保皺眉：“那個監(jiān)工？“

“他給黑蝎通風(fēng)報信。“羅蘭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識字本上的血跡，“他知道老酒保收留了我，知道我們改良了酒方。黑蝎頭目親口說的——'稅務(wù)官大人的狗腿子給的線報'。“

老酒保的瞳孔收縮了一下。他快步走到窗前，確認外面沒有人偷聽，然后壓低聲音：“你有證據(jù)嗎？沒有證據(jù)就去指控監(jiān)工——“

“我不需要證據(jù)。“羅蘭打斷他，緩緩站起身。他的動作很慢，仿佛全身的骨頭都變成了鉛塊。左肩的撞擊傷腫得發(fā)燙，腿側(cè)的貫穿傷在凝膠封鎖下悸動，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當他觸碰卡倫染血的識字本時，眼前閃過的畫面。

——昏暗的倉庫角落，格倫油膩的胖臉在煤油燈下泛著光。他壓低聲音對黑蝎幫的小嘍啰說：“老規(guī)矩...消息換半塊沒霉的餅子...黑蝎的人今晚要動老酒保那個倔骨頭...還有他新收的雜種...地點...“

畫面如此清晰，仿佛他就站在旁邊。羅蘭知道，這不是記憶，不是想象。這是“余燼之眼“——卡倫的死激活的新能力。

“你要干什么？“老酒保警覺地問，看著羅蘭從墻角拿起一把生銹的砍柴刀。

羅蘭沒有回答。他用破布纏住刀柄，確保握把不會打滑，然后從床下拖出一個木箱。箱子里是他在黑蝎巢穴收集的戰(zhàn)利品——幾把短刀、一捆繩子、還有從死去的黑蝎幫眾身上搜出的銅幣。

“你瘋了！“老酒保抓住他的手腕，“暗鴉巢穴有二十個守衛(wèi)！格倫的房間在二樓，走廊盡頭！“

羅蘭輕輕掙脫老酒保的手。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屋子里閃著奇異的光，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燃燒。“我知道。“

“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連走路都困難！“

羅蘭從箱子里取出一小瓶透明的液體——蒸餾酒精，他在改良酒方時的副產(chǎn)品。瓶身上貼著簡陋的標簽：“凈度95%，易燃。“

“維克多在哪？“羅蘭問。

老酒保的嘴唇抿成一條線：“他去找醫(yī)生了...雖然已經(jīng)太遲了。“

“等他回來，告訴他...“羅蘭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辭，“告訴他，我需要一個后門。“

老酒保的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隨即是更深的憂慮。他張了張嘴，似乎想再勸些什么，但最終只是沉重地點了點頭。

羅蘭將酒精瓶塞進腰帶，拿起砍柴刀，最后看了一眼卡倫。白布下的輪廓那么小，那么安靜。他想起那個夜晚，卡倫蜷縮在礦洞的角落，用木棍在泥土上歪歪扭扭地寫下第一個字母。那時他眼中閃爍的光芒，現(xiàn)在永遠熄滅了。

“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羅蘭輕聲說，然后轉(zhuǎn)身走入雨中。

雨下得更大了。羅蘭拖著傷腿，穿過貧民窟泥濘的小路。每走一步，腿側(cè)的貫穿傷都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凝膠封鎖下的毒膿隨著動作晃動，像是有活物在皮膚下游走。但他沒有停下，甚至沒有減速。三百倍的痛覺此刻成了他的盟友——每一次尖銳的疼痛都在提醒他活著的實感，都在為即將到來的復(fù)仇添柴加火。

暗鴉巢穴的輪廓在雨幕中顯現(xiàn)。那是一座由舊倉庫改造的建筑，外墻斑駁，鐵窗銹蝕。門口兩個守衛(wèi)躲在屋檐下避雨，無聊地擲著骰子。羅蘭繞到建筑背面，那里有一排排水管和堆放的雜物。

他記得老酒保的話——格倫的房間在二樓，走廊盡頭。排水管可以爬上去，但以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羅蘭深吸一口氣，將砍柴刀咬在嘴里，抓住排水管開始攀爬。左肩的傷立刻抗議，肌肉纖維在皮下撕裂，痛得他眼前發(fā)黑。但他沒有松手。手指摳進磚縫，腳尖尋找支點，一寸一寸向上挪動。雨水沖刷著管道，讓他的手掌不斷打滑，有兩次差點摔下去。

終于，他夠到了二樓的窗臺。窗戶關(guān)著，但鎖已經(jīng)銹壞了。羅蘭用刀柄輕輕一撬，窗扇發(fā)出細微的呻吟，開了一條縫。

房間里沒有人。這是一間儲藏室，堆滿了發(fā)霉的麻袋和生銹的工具。羅蘭悄無聲息地滑進去，濕透的衣服在地板上留下深色的水漬。他貼在門邊，聽著外面的動靜。

走廊上有腳步聲，還有守衛(wèi)粗魯?shù)男β暋Ａ_蘭等了片刻，直到聲音遠去，才輕輕推開門。走廊昏暗潮濕，墻壁上的煤油燈投下?lián)u曳的影子。盡頭有一扇門，門縫里透出微弱的燈光。

那就是格倫的房間。

羅蘭握緊砍柴刀，悄無聲息地向那扇門移動。他的心跳得厲害，但不是因為恐懼——而是一種冰冷的、幾乎讓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憤怒。這種憤怒不同于黑蝎巢穴里那種失控的暴怒，而是一種更為精確、更為致命的東西，像是一把被磨得極薄的刀。

他停在格倫門前，耳朵貼在粗糙的木板上。里面?zhèn)鱽矸瓌蛹垙埖穆曇簦€有格倫特有的、帶著痰音的哼唱。

羅蘭深吸一口氣，抬起腳，猛地踹開了門。

格倫驚叫一聲，從椅子上跳起來。他面前的桌上攤開著幾本賬簿，旁邊是一杯劣質(zhì)麥酒。監(jiān)工肥胖的臉上先是震驚，然后是輕蔑的冷笑。

“19號？“他瞇起眼睛，“我還以為你死在黑蝎手里了。“

羅蘭沒有說話。他走進房間，反手關(guān)上門，砍柴刀垂在身側(cè)。雨水從他身上滴落，在地板上積成一小灘。

格倫的視線掃過羅蘭的傷腿，嘴角扭曲出一個惡意的笑容：“看來黑蝎給你留了點紀念品。怎么，來找我治傷？“他夸張地攤開手，“可惜啊，暗鴉巢穴不養(yǎng)廢——“

“你給黑蝎通風(fēng)報信。“羅蘭打斷他，聲音平靜得可怕。

格倫的笑容僵住了。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又恢復(fù)了那種居高臨下的傲慢：“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奴隸。你是不是被黑蝎打壞了腦子？“

羅蘭向前走了一步。他的腿傷讓步伐有些蹣跚，但握刀的手穩(wěn)如磐石。“你知道我在說什么。老酒保的酒館。改良的酒方。黑蝎頭目親口告訴我——'稅務(wù)官大人的狗腿子給的線報'。“

格倫的臉色變了。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桌角的抽屜，那里露出一截刀柄。“你瘋了，“他厲聲說，“一個奴隸敢這樣指控監(jiān)工？我會讓你在刑架上后悔出生！“

羅蘭沒有理會他的威脅。他走到桌前，左手按在那本賬簿上。“這是你記錄交易的地方，對嗎？黑蝎給了你多少錢？半塊沒霉的餅子？“

格倫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但很快被暴怒取代。他猛地拉開抽屜，抽出一把短刀：“你以為你是誰？一個下賤的奴隸，一條會說話的狗！“他揮舞著短刀，“我要割掉你的舌頭，把你吊在礦洞口喂烏鴉！“

羅蘭依然平靜。他放下砍柴刀，雙手按在賬簿上，閉上眼睛。余燼之眼的能力再次啟動——賬簿上殘留的情緒烙印如潮水般涌來。

畫面在腦海中展開：格倫蘸著墨水，在賬簿的邊角記下一行小字：“黑蝎，老酒保情報，收銅幣二十枚。“然后是另一個畫面：格倫在倉庫角落與黑蝎幫眾交頭接耳，接過一小袋錢幣...

“你在賬簿邊緣寫了交易記錄，“羅蘭睜開眼睛，“用隱形墨水，或者只是很小的字。你收了黑蝎二十枚銅幣，出賣了老酒保和我的情報。“

格倫的臉色瞬間慘白。他的手開始發(fā)抖，短刀在空氣中劃出凌亂的弧線：“你...你怎么可能...“

“卡倫死了。“羅蘭繼續(xù)說，聲音依然平靜，但那種平靜下隱藏著即將爆發(fā)的火山，“他撲向黑蝎頭目的刀，為了讓我逃跑。他才十四歲，剛學(xué)會寫自己的名字。“

格倫咽了口唾沫，眼中的恐懼越來越明顯。他突然大喊起來：“守衛(wèi)！守衛(wèi)！有奴隸造反了！“

羅蘭沒有動。他聽著走廊上響起的急促腳步聲，嘴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微笑。“太遲了。“

他從腰間掏出那瓶蒸餾酒精，拔掉塞子，將透明的液體潑在賬簿上，潑在格倫的衣服上，潑在房間的每個角落。濃烈的酒精味瞬間充滿了狹小的房間。

格倫驚駭?shù)乜粗@一切，終于意識到了羅蘭要做什么。“你瘋了！“他尖叫著后退，撞翻了椅子，“你會被燒死的！所有人都會！“

羅蘭拿起砍柴刀，刀尖劃過桌面，濺起一串火星。火星落在灑滿酒精的賬簿上，立刻竄起藍色的火苗。

“我不在乎。“羅蘭說。

火苗迅速蔓延，爬上格倫的衣角。監(jiān)工發(fā)出殺豬般的嚎叫，拍打著身上的火焰。房門被猛地撞開，兩個守衛(wèi)沖了進來，看到眼前的景象都愣住了。

“抓住他！“格倫尖叫著，在地上打滾試圖撲滅火焰，“抓住這個瘋子！“

守衛(wèi)猶豫了一下，向羅蘭撲來。羅蘭沒有躲閃。他站在原地，感受著體內(nèi)那股熾熱的力量——熾陽斗氣，在黑蝎巢穴里覺醒的能力。怒火是最好的燃料，而此刻，他的怒火足以焚毀整個暗鴉巢穴。

第一個守衛(wèi)的拳頭即將碰到羅蘭的臉時，一股赤金色的火焰突然從羅蘭的掌心爆發(fā)。火焰如活物般纏繞上守衛(wèi)的手臂，守衛(wèi)發(fā)出凄厲的慘叫，踉蹌后退。

第二個守衛(wèi)驚恐地瞪大眼睛，轉(zhuǎn)身就跑。羅蘭沒有追。他看著在地上打滾的格倫，火焰已經(jīng)吞噬了監(jiān)工大半的衣服，燒焦了他的皮膚。

“你知道嗎，格倫？“羅蘭輕聲說，聲音幾乎被火焰的噼啪聲淹沒，“你總是說，奴隸就是工具。“他俯下身，靠近格倫扭曲的臉，“現(xiàn)在，輪到工具弒主了。“

格倫的瞳孔放大，恐懼和痛苦在其中交織。他想說什么，但火焰已經(jīng)燒焦了他的喉嚨，只發(fā)出咯咯的聲音。

羅蘭轉(zhuǎn)身走向窗戶。整個房間都在燃燒，熱浪灼燒著他的后背。他踢開窗戶，冷雨立刻打在臉上，緩解了高溫帶來的刺痛。

走廊上一片混亂，守衛(wèi)們大喊著救火，沒人注意到羅蘭翻出窗戶，抓住排水管滑了下去。他的傷腿在落地時傳來一陣劇痛，但他咬牙忍住，踉蹌著向暗鴉巢穴的后墻跑去。

后墻那里，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等待——維克多，扛著他那把標志性的重錘，身旁是老酒保。他們身后是一輛簡陋的馬車，馬匹不安地踏著蹄子。

“搞定了？“維克多問，眼睛盯著羅蘭身后燃燒的建筑。

羅蘭點點頭，爬上馬車。他的力氣終于耗盡，癱倒在稻草堆上。熾陽斗氣的爆發(fā)消耗了他最后的能量，現(xiàn)在他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

老酒保揮鞭驅(qū)馬，馬車顛簸著駛離暗鴉巢穴。雨還在下，但遠處的火光依然清晰可見，將夜空染成橘紅色。

“卡倫...“羅蘭喃喃道，意識開始模糊，“我給他報仇了...“

維克多沉重地點點頭，用一塊粗布蓋住羅蘭顫抖的身體。“休息吧，小子。我們?nèi)€安全的地方。“

馬車駛?cè)胗暌股钐帲澈笫侨紵陌跌f巢穴，前方是未知的道路。但此刻，羅蘭只感到一種奇異的平靜。在意識完全消失前，他仿佛又看到了卡倫，那個瘦小的少年在月光下對他微笑，手中拿著那本簡陋的識字本，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

“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