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倫死于送醫途中。
羅蘭攥著染血的識字本,商城狂跳:[悲慟突破臨界,覺醒天賦“余燼之眼”]。
視野掃過焦尸,殘留影像顯示——監工向黑蝎幫通風報信!
空氣里彌漫著劣質藥膏的刺鼻氣味,混合著血腥、汗水和貧民窟深處永遠散不掉的霉腐潮氣。星光小屋——這間用廢棄教堂勉強支撐起來的避難所,此刻更像一個巨大的傷口,在貧民窟污濁的軀體上艱難喘息。
羅蘭靠在一根布滿裂縫、勉強支撐著屋頂的粗大石柱旁。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肋骨的裂痛,左肩撞擊格倫留下的傷處腫得發燙,每一次心跳都像有鈍錘在骨縫里敲打。腰腹的烙印在粗麻布的摩擦下悶燒,腿側的貫穿傷在強效凝膠的封鎖下死寂著,但那層繃緊發亮的皮膚下,隱隱傳來毒膿脹滿的悸動。三百倍的痛覺如同跗骨之蛆,從未遠離。
然而,比身體更沉重的是攥在手中的東西。
那本小小的、用粗糙樹皮紙裝訂的識字本。邊角卷曲,紙頁泛黃,上面用燒焦的木炭條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坎特伯拉通用文字:“光”、“水”、“自由”。此刻,紙頁上浸染了大片暗紅發黑的血跡,早已干涸凝固,變得粘膩冰冷。那是卡倫的血。
那個瘦小的、眼睛亮得像黑曜石的少年,撲向監工時決絕的嘶喊還在耳邊回蕩:“快跑!”他懷里那本被風掀開的《熾陽斗氣初解》,書頁上模糊的注釋仿佛還在眼前跳動。
現在,只剩下這本染血的識字本,沉甸甸地壓在羅蘭掌心,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灼燒著他的神經。
小屋角落里傳來壓抑的呻吟。一個斷了腿的老礦工蜷縮在鋪著干草的角落,臉色蠟黃,額頭滾燙。旁邊,一個婦人抱著不斷咳嗽、小臉燒得通紅的孩子,眼神空洞地望著屋頂漏下的、被彩窗碎片染上詭異顏色的月光。幾個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人影瑟縮在陰影里,麻木中帶著一絲對新庇護所的茫然和不安。
維克多靠在對面的墻邊,粗布纏裹的肩胛處依舊滲著暗紅的血漬,那是替羅蘭擋下黑蝎幫頭目致命一刀的證明。他臉色蒼白,但那雙傭兵的眼睛依舊銳利如鷹,警惕地掃視著門口和每一個新進來的人。老酒保佝僂著背,在一個用破瓦罐臨時搭起的簡陋爐灶前,小心翼翼地攪動著瓦罐里翻滾的、散發著苦澀氣味的藥湯,那是用最后一點錢從藥鋪買來的劣質傷藥。
壓抑。絕望。如同冰冷的泥沼,沉甸甸地包裹著這間勉強支撐起來的“星光小屋”。
羅蘭的目光落在角落那個斷腿的老礦工身上。他記得老礦工渾濁眼睛里那點微弱的光,在搬進這里時,曾對著屋頂那幾片鑲嵌的彩窗碎片喃喃自語:“有光…真好…”
他需要光。這里的人都需要光。哪怕只是一點微弱的希望。
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痛了干裂的喉嚨,也壓下了胸腔里翻涌的血腥味和更深的悲慟。他撐著冰冷的石柱,忍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拖著那條幾乎失去知覺的傷腿,一步一挪地走向那個角落。
“大叔,”羅蘭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像砂紙摩擦,“腿…怎么傷的?”
老礦工渾濁的眼睛轉動了一下,看向羅蘭,又茫然地移開,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只是發出含糊的呻吟。
“是礦洞塌方?”羅蘭蹲下身,動作牽扯著傷口,讓他眼前一陣發黑。他盡量放輕動作,手指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一下老礦工腫脹發燙、明顯畸形的小腿。老礦工猛地抽搐了一下,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骨頭…可能斷了?!绷_蘭低聲說,眉頭緊鎖。他不懂高深的醫術,但暗鴉巢穴里奴隸們受傷是家常便飯,斷骨錯位的樣子他見過太多。他抬頭看向老酒保,“老伯,有…干凈點的布條嗎?硬點的木板也行?!?
老酒保愣了一下,連忙點頭,在角落里翻找起來,最后找出了幾塊相對干凈的破布和一塊邊緣還算平直的薄木板。
羅蘭接過東西,示意老酒保幫忙按住老礦工的上半身。他深吸一口氣,集中精神,忍著三百倍放大的痛楚干擾,雙手穩穩地扶住老礦工的小腿。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斷骨錯位的角度和摩擦。
“忍著點?!绷_蘭低聲道,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穩定感。
話音未落,他雙手猛地發力,一拉一推!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伴隨著老礦工凄厲的慘叫在小屋里炸開!陰影里瑟縮的人們嚇得一哆嗦。
羅蘭動作極快,在老礦工因劇痛本能掙扎前,已經用薄木板緊緊貼住小腿兩側,用破布條飛快而牢固地捆綁固定起來。汗水瞬間浸透了他額前的亂發,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好了…骨頭…正過來了?!绷_蘭喘著粗氣,聲音帶著疲憊,“固定住…別亂動…養著…”
老礦工的慘叫變成了痛苦的嗚咽,但眼神里似乎恢復了一點神采,不再是完全的麻木,他顫抖著嘴唇,努力想說什么,最終只擠出兩個字:“謝…謝…”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暖流,順著老礦工抓住羅蘭手腕的枯瘦手指傳遞過來。
【收集到[感激情緒]+3】
【點數:55.65→ 55.68】
冰冷的提示框在視野邊緣一閃而過。點數微乎其微,但那點暖意卻像投入冰湖的石子,在羅蘭死寂的心湖里漾開一絲微瀾。他沉默地點點頭,抽回手,目光轉向那個抱著孩子的婦人。
孩子咳得撕心裂肺,小臉憋得發紫。婦人絕望地拍著孩子的背,眼淚無聲地流淌。
羅蘭走過去,蹲在婦人面前,伸出手,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探了探孩子的額頭。滾燙。
“燒…很高?!绷_蘭嘶啞地說。他記得商城里有基礎草藥圖鑒,但兌換需要點數。他環顧四周,目光落在角落里堆著的一些干枯雜草上。貧民窟里,人們生病了往往只能靠這些野草硬扛。
“那些…草,”羅蘭指著角落,“有…認識的…能退燒的嗎?”
婦人茫然地搖頭,眼神空洞。
這時,一個沙啞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后巷…墻根底下…長著一種葉子帶鋸齒的草…味兒沖…搗爛了敷額頭…能退點熱…”
說話的是個瘸腿的老鐵匠,拄著一根燒火棍當拐杖,臉上布滿煤灰和皺紋,一只眼睛渾濁不清。他是剛被維克多帶進來的,黑蝎幫砸店時,他試圖阻攔,被打斷了腿。
“但是…”老鐵匠喘了口氣,渾濁的獨眼盯著羅蘭,帶著一種底層人特有的謹慎和警告,“那草…有毒!根莖汁水沾多了…會讓人發瘋…看見…不該看的東西…我們叫它‘鬼薄荷’!用葉子…小心…別碰根…更別吃!”
有毒?致幻?
羅蘭的心沉了一下。但看著婦人懷中咳得幾乎背過氣的孩子,他別無選擇。
“卡倫,”他轉頭,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角落,“去…后巷墻根…找葉子帶鋸齒的草…小心…只摘葉子…別碰根莖。”
蜷縮在陰影里、抱著膝蓋的卡倫猛地抬起頭。少年臉上還帶著黑煙熏燎的痕跡,眼睛紅腫,顯然哭過。聽到羅蘭的吩咐,他像是被注入了某種力量,用力抹了一把臉,迅速爬起來:“知道了,羅蘭大哥!”他瘦小的身影敏捷地鉆出了搖搖欲墜的教堂大門,消失在昏暗的巷子里。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孩子的咳嗽聲揪著每個人的心。羅蘭靠在石柱上,閉著眼,努力對抗著身體里三百倍痛覺的嘶吼和心底那份沉甸甸的、名為卡倫的擔憂。他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用新的銳痛來分散注意力。
不知過了多久,卡倫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懷里小心地抱著一捧深綠色的、邊緣帶著細密鋸齒的葉子,散發著一股濃烈而奇特的辛涼氣味。
“羅蘭大哥!找到了!都是葉子!”卡倫把葉子捧到羅蘭面前,小臉上帶著一絲完成任務的興奮。
羅蘭接過葉子,觸手冰涼。他看向老酒保:“老伯…瓦罐…搗爛?!?
老酒保立刻行動起來,把葉子放進一個相對干凈的瓦罐里,用一根木棍用力搗碎。濃烈的辛涼氣味彌漫開來,有些刺鼻。
羅蘭用一塊相對干凈的破布,包起一小團搗爛的、滲出汁液的草葉,遞給婦人:“敷…孩子額頭…小心…別讓汁水進眼睛?!?
婦人顫抖著手接過,小心翼翼地將那團濕漉漉、氣味刺鼻的草藥敷在孩子滾燙的額頭上。孩子似乎被冰涼感刺激,咳嗽稍微平緩了一些,迷迷糊糊地哼唧著。
【收集到[希望情緒]+5】
【點數:55.68→ 55.73】
點數依舊微薄,但婦人眼中那死灰般的絕望里,似乎燃起了一點微弱的火星。她緊緊抱著孩子,低聲啜泣著,這次不再是完全的絕望。
卡倫蹲在瓦罐旁,幫著老酒保繼續搗藥,小臉上滿是認真。他一邊搗,一邊用稚嫩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哼起一首不成調的、貧民窟孩子常哼的歌謠,歌詞含糊不清,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對抗黑暗的生命力。
小屋里的氣氛似乎松動了一絲。維克多緊繃的嘴角略微放松,老鐵匠靠著墻,渾濁的獨眼望著屋頂漏下的斑斕月光,不知在想什么。幾個瑟縮在陰影里的人,也稍稍挪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
羅蘭看著卡倫搗藥的背影,少年單薄的肩膀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脆弱。他下意識地摸向懷里,那本染血的識字本硬硬的棱角硌著他的胸口。他猛地收回手,仿佛被燙到一般。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沉重而雜亂的腳步聲,伴隨著金屬甲片碰撞的嘩啦聲!
“哐當!”
那扇維克多剛剛費力扛來、勉強修補過的破舊木門被粗暴地一腳踹開!門板撞在墻上,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震落一片灰塵。
刺眼的火把光芒瞬間涌入昏暗的小屋,驅散了那點可憐的星光。四個身穿城防衛兵制式皮甲、腰挎短劍的士兵闖了進來,為首的是一個身材粗壯、滿臉橫肉的小隊長。他眼神兇狠,像刀子一樣掃過屋內每一個驚恐瑟縮的人影,最后,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牢牢釘在瓦罐旁正在搗藥的卡倫身上,更準確地說是釘在瓦罐里那些搗爛的“鬼薄荷”葉子上。
“搜!”小隊長厲聲喝道,聲音帶著官腔特有的傲慢和不容置疑,“接到舉報!這里有人非法配制、販賣致幻毒藥!危害王都治安!給我仔細搜!所有可疑物品,統統帶走!”
士兵們如狼似虎地散開,粗暴地翻動著角落里本就少得可憐的破爛家什,踢開地上的干草,瓦罐被粗暴地打翻在地,粘稠的藥汁和搗爛的草葉濺得到處都是。那個斷腿的老礦工被一個士兵粗魯地推開,撞在墻上,發出痛苦的慘叫。抱著孩子的婦人驚恐地將孩子死死摟在懷里,縮成一團。
“住手!”維克多猛地站直身體,傭兵的煞氣瞬間爆發,盡管臉色蒼白,肩頭滲血,但那股久經沙場的壓迫感讓沖到他面前的兩個士兵動作一滯。他擋在羅蘭和卡倫身前,獨眼死死盯著那個小隊長,“這里是私人地方!你們憑什么亂闖亂搜?證據呢?”
“證據?”小隊長嗤笑一聲,下巴傲慢地抬起,指向地上打翻的瓦罐和那攤散發著辛涼氣味的綠色糊狀物,“這不就是?‘鬼薄荷’!誰不知道這玩意兒根莖有毒,能讓人發瘋見鬼!你們在這里大量搗弄,不是配制毒藥是什么?”他目光陰冷地掃過維克多滲血的肩膀,“還有你,傭兵?身上帶傷,來歷不明!我看你們就是一伙的!說不定黑蝎幫的漏網之魚!”
他猛地一揮手:“給我拿下!敢反抗,格殺勿論!”
士兵們“鏘啷”一聲拔出腰間短劍,寒光閃閃,逼向維克多和瓦罐旁的卡倫、老酒保。小屋內的空氣瞬間降至冰點,絕望和恐懼如同實質的冰水,再次將所有人淹沒。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瞬間,羅蘭動了。
他沒有像維克多那樣爆發氣勢,也沒有任何激烈的動作。他只是緩緩地、極其艱難地,從靠著石柱的姿勢站直了身體。全身的骨骼都在呻吟,傷口的劇痛被三百倍放大,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在體內攢刺。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破爛的粗麻衣。
但他站得很穩。那雙冰藍色的眼睛,透過額前汗濕的亂發,平靜地看向那個氣勢洶洶的小隊長。那目光里沒有憤怒,沒有恐懼,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凍結的寒潭。
“致幻…毒藥?”羅蘭的聲音嘶啞依舊,卻像冰冷的鐵塊砸在石板上,每一個字都帶著奇異的重量,清晰地壓過了士兵的呵斥和翻找聲,“誰…舉報的?”
小隊長被這雙眼睛看得心頭莫名一悸,隨即涌起更大的惱怒。一個看起來半死不活的賤民,也敢質問他?
“城西‘百草堂’的老板親自舉報!”小隊長厲聲道,試圖用音量壓下心頭那絲不安,“證據確鑿!你還想狡辯?”他指著地上的狼藉,“人贓并獲!”
“百草堂…”羅蘭低聲重復了一遍,嘶啞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他的目光,卻在這一刻變得無比幽深。左眼瞳孔深處,一點極其微弱、旁人根本無法察覺的暗紅色火星,倏然亮起!
【余燼之眼,啟動!】
視野瞬間切換!不再是昏暗臟亂的小屋和兇神惡煞的士兵。眼前的一切仿佛被投入了燃燒后的灰燼之中,蒙上了一層流動的、暗紅色的濾鏡。時間似乎在倒流,模糊的光影在眼前飛速掠過——
他看到士兵闖入前的片刻寧靜;
看到卡倫哼著歌謠搗藥;
看到婦人將草藥敷上孩子額頭;
看到老鐵匠警告“鬼薄荷”有毒時,眼中深藏的憂慮;
看到老酒保攪動藥湯時,手腕上一個陳舊的、幾乎被磨平的刺青圖案——那是一只扭曲的黑色蝎子!
畫面繼續倒流,速度更快,更加模糊不清。最終,定格在一個清晰的場景:
就在今天早些時候,星光小屋外面那條骯臟的小巷深處。光線昏暗。一個穿著體面綢緞長袍、留著山羊胡、滿臉精明算計的中年男人(百草堂老板),正鬼鬼祟祟地將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塞進一個穿著城防軍制式皮甲、但沒戴頭盔的男人手里!那個接錢的男人側著臉,臉上有一道從眉骨劃到嘴角的猙獰刀疤!正是黑蝎幫覆滅那晚,最后被維克多重錘砸斷手臂逃走的那個頭目心腹!
刀疤臉低聲獰笑著,對著百草堂老板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百草堂老板則諂媚地笑著,連連點頭,手指隱秘地指向星光小屋的方向!
畫面破碎,暗紅色的濾鏡褪去。
現實重新涌入視野:小隊長正不耐煩地揮手,士兵的劍尖幾乎要戳到維克多的胸口,卡倫嚇得小臉煞白,緊緊抓著老酒保的衣角,而老酒保低著頭,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抖著,那只帶著陳舊黑蝎刺青的手腕,正被他下意識地用另一只手緊緊捂??!
真相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羅蘭的心臟。
黑蝎幫的余孽!他們根本沒走遠!他們勾結了被搶走生意的藥鋪老板,買通了城防衛兵,要徹底碾碎這剛剛燃起一點微光的“星光小屋”!
一股冰冷到極致、仿佛來自深淵的怒火,瞬間壓倒了身體三百倍的痛楚!那不是暴怒的火焰,而是凍結一切的寒冰。他攥著懷里那本染血的識字本,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出咯咯的輕響??▊悡湎虮O工時染血的畫面,與眼前士兵猙獰的嘴臉、老酒保手腕上那扭曲的蝎子刺青、還有余燼之眼中那骯臟的交易場景,在他腦海中瘋狂交織、碰撞!
悲慟、憤怒、被背叛的冰冷,如同積蓄到頂點的火山熔巖,在他瀕臨崩潰的神經上轟然炸開!
【警告:宿主情緒劇烈波動!突破臨界閾值!】
【檢測到極致悲慟、憤怒、決絕!符合天賦覺醒條件!】
【天賦模塊激活:余燼之眼(初級)!】
【天賦描述:可回溯目標物體或場景近期殘留的強烈情感印記,形成短暫影像。回溯清晰度與宿主精神力、情緒強度及目標殘留印記強度相關。冷卻時間:視精神力消耗而定。】
冰冷的系統提示如同洪鐘大呂,在羅蘭翻騰的意識海中震蕩!一股全新的、帶著灰燼灼熱感和死亡冰冷感的奇異力量,順著他的脊椎猛然沖入雙眼!
視野再次變化!這一次,不再是倒流的時間碎片。他的目光如同實質般掃過地上那攤被士兵打翻、踩踏得一片狼藉的“鬼薄荷”殘渣。
暗紅色的火星在瞳孔深處跳躍、重組!
殘渣之上,浮現出極其短暫、卻無比清晰的動態影像:就在士兵闖進來前一刻,那個滿臉橫肉的小隊長,在門外陰暗處,快速地將一個鼓囊囊的錢袋塞進了自己腰間的皮囊里!錢袋口松開的一角,赫然露出里面黃澄澄的金幣!而遞給他錢袋的那只手,粗糙、布滿老繭,手背上有一道新鮮的、剛剛結痂的刀疤!
影像一閃而逝,如同燃盡的火星,迅速黯淡消失。
【余燼之眼回溯結束。精神力消耗:15%。冷卻中…】
【收集到[極致憤怒]+[被背叛的冰冷]+[決絕殺意]…強度評估:250%!】
【轉化完成!能量點數:+25.0!】
【當前點數:55.73→ 80.73!】
猩紅的數字在視野邊緣瘋狂跳動!冰冷的點數涌入,像一劑強效的冰毒,瞬間凍結了沸騰的情緒熔巖,讓羅蘭瀕臨失控的神經獲得了一絲冷酷的清明。
他知道了。一切都清楚了。
士兵的劍尖幾乎抵住了維克多的胸膛。小隊長臉上帶著殘忍而得意的獰笑,仿佛已經看到這群賤民被碾碎的下場。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等等?!?
羅蘭的聲音響起。不高,甚至比之前更加嘶啞,卻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穿透了所有的嘈雜和呵斥,清晰地釘入每個人的耳膜。
小隊長和士兵們下意識地停住動作,愕然地看向這個一直沉默、仿佛隨時會倒下的年輕人。
羅蘭緩緩抬起手。他的動作因為劇痛而顯得僵硬、緩慢,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心悸的沉重感。他沾滿污垢和干涸血痂的手指,指向地上那攤被踩爛的綠色草葉殘渣。
“毒藥?”羅蘭的嘴角極其緩慢地扯動了一下,形成一個冰冷到沒有一絲溫度的弧度,目光卻像淬了毒的冰錐,直刺那個小隊長,“你腰袋里的…金幣…也是毒藥換的?”
小隊長的獰笑瞬間僵死在臉上!他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他下意識地用手捂向腰間那個鼓囊囊的皮囊,動作倉皇而愚蠢,完全暴露了他的心虛!
“你…你胡說什么!”小隊長色厲內荏地咆哮,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污蔑城防軍官!罪加一等!給我…”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羅蘭的目光,已經越過了他,落在了那個低著頭、身體抖得像風中落葉的老酒保身上。那雙冰藍色的眼睛里,沒有質問,沒有憤怒,只有一片洞悉一切的、冰冷的死寂。
“還有你,”羅蘭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老伯…手腕上…那只蝎子…還認得…舊主人嗎?”
“嗡——!”
老酒保如遭雷擊!猛地抬起頭,臉上血色盡褪,慘白如紙!他那只一直下意識捂著的手腕劇烈地顫抖起來,仿佛那陳舊的刺青正在灼燒他的皮肉!他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極致的驚恐和難以置信,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所有的偽裝,在那雙仿佛能看穿靈魂的“余燼之眼”下,瞬間土崩瓦解!
小屋內的空氣徹底凝固了。士兵們舉著劍,僵在原地,看看臉色慘白、捂緊錢袋的小隊長,又看看抖如篩糠、暴露了身份的老酒保,最后看向那個站在石柱旁、渾身浴血、眼神卻冰冷得如同深淵的青年。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順著他們的脊椎爬升。
維克多獨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瞬間明白了局勢!他猛地踏前一步,重錘雖然不在手邊,但傭兵那尸山血海里磨礪出的煞氣如同實質的怒濤般洶涌而出,死死鎖定了那幾個士兵:“原來是一群披著官皮的鬣狗!跟黑蝎幫的渣滓沆瀣一氣!”
小隊長臉上的橫肉瘋狂抽搐,驚駭、羞怒和被揭穿的恐懼交織在一起,讓他徹底失去了理智!
“反了!都反了!”他歇斯底里地尖叫,猛地拔出腰間的短劍,劍尖瘋狂地指向羅蘭和維克多,“殺!給我殺了他們!一個不留!都是暴民!都是反賊!”
士兵們被長官的瘋狂感染,也紅了眼,嚎叫著舉起短劍,就要撲上!
就在這血腥沖突即將爆發的瞬間!
羅蘭動了!
他的動作不再是之前的緩慢和僵硬,而是快如鬼魅!仿佛積蓄了全部力量、忍受了所有痛楚,只為這致命的一擊!他沾滿泥污和血痂的手,閃電般探入懷中——不是武器,而是掏出了那塊僅存的、邊緣帶著細微裂痕的【幻象水晶(一次性)】!
沒有絲毫猶豫!他猛地將水晶狠狠按向自己左肩那處高高腫起、不斷傳來碎骨摩擦劇痛的傷口!
“嗤——!”
滾燙的鮮血瞬間涌出,浸透了冰冷的水晶!
【檢測到宿主強烈意志!目標鎖定:制造群體性精神沖擊幻象!】
【幻象模板生成:基于目標深層恐懼/欲望!】
【能量驅動:宿主鮮血(蘊含強烈痛苦、憤怒、悲慟情緒)!】
【幻象水晶(一次性)啟動!】
嗡——!
被羅蘭鮮血浸透的幻象水晶,驟然爆發出刺目欲盲的慘白光芒!那光芒并非溫暖,而是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邪異,瞬間吞噬了整個星光小屋!
光芒所及之處,空間仿佛被扭曲!
所有被白光籠罩的人——小隊長、士兵們、老酒保,甚至包括維克多和卡倫等人——眼前的景象瞬間天旋地轉!
小隊長驚恐地看到,自己腰間那個裝滿金幣的皮囊,突然變成了一條盤踞的、吐著猩紅信子的毒蛇!冰冷的蛇鱗摩擦著他的皮膚,蛇頭猛地昂起,張開血盆大口,露出滴著毒液的獠牙,狠狠噬向他的咽喉!“啊——!”他發出非人的慘叫,瘋狂地揮舞短劍砍向“毒蛇”,卻只砍到了空氣,短劍脫手飛出!
士兵們則陷入了更恐怖的幻境。他們看到自己手中的短劍融化成了滾燙的、燒紅的烙鐵!烙鐵上清晰地浮現出暗鴉巢穴奴隸的烙印圖案!那烙鐵仿佛擁有生命,反過來死死粘在他們的手上,皮肉被燒灼的劇痛和焦糊味無比真實!“燙!放手!啊——!”他們慘叫著,拼命甩手,將短劍扔了出去,抱著“被灼傷”的手在地上瘋狂打滾哀嚎。
而那個老酒保,他看到的景象最為詭異恐怖。他手腕上那只陳舊的黑色蝎子刺青,竟然活了過來!它扭曲著、膨脹著,從皮膚上剝離下來,變成了一只巨大的、油亮漆黑的活蝎子!蝎子猙獰的口器開合,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噠”聲,尾部劇毒的鉤針高高揚起,帶著一股濃烈的、屬于黑蝎幫頭目臨死前的血腥和焦糊氣味,狠狠地蟄向他的眼睛!“不!頭兒!饒命!不是我!”老酒保魂飛魄散,發出凄厲到變調的尖叫,雙手胡亂地在臉上抓撓,仿佛要撕掉那根本不存在的恐怖毒蝎,身體像一灘爛泥般癱軟在地,褲襠瞬間濕透,散發出惡臭。
維克多、卡倫和那些貧民們,雖然也被白光籠罩,但他們看到的景象卻相對模糊,只是一些扭曲晃動的影子,并未受到直接的精神沖擊。維克多反應極快,立刻護住卡倫和最近的婦人孩子,警惕地盯著那些陷入瘋狂幻象的士兵和頭目。
慘白的光芒如同潮水般退去,來得快,去得也快。
幻象消失。
現實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