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聲看去,一道年輕身影走了進來,跟蔡大可有幾分像,但身子骨不夠壯,還有些瘦弱。
“勇闖,你這小子天天不著家,你干什么去了又?”蔡大可眉眼一橫,怒斥道。
來人正是王宏斌其中一個發小,蔡大可的大兒子蔡勇闖,他看起來倒是不那么像村里人,皮膚相對較白,雖沒上過學,但卻有一股子書生文弱氣。
主要也是因為他是個四眼兒,戴著一副老眼鏡框,村兒里很多人也叫他蔡四眼,他倒是繼承了蔡有福的衣缽,也是村里很多人早就認定的下一任村會計人選。
“嘖!爹,要不是您兒子我去打聽,要不是斌哥過來,您還天天窩在這一畝三分地呢!”
也不等蔡大可說什么,蔡勇闖推了推自己的眼鏡框,繼續道:“我在了解到咱磚窯廠情況后,花了一個多月才去完全弄清楚什么叫掛靠,知道后,我又找人開始打聽另外三家磚窯廠的情況?!?
“您以為我經常朝縣上跑干什么?辦事兒不得請人吃飯?今兒我總算是打聽清楚另外三家磚窯廠的情況了?!?
一聽自己大兒子這番話,蔡大可臉上的怒氣頓時收斂了起來,也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蔡勇闖:“你小子還知道關心磚窯廠情況了?”
“那是!”蔡勇闖扶了扶眼鏡框,有些文人般的嘚瑟,不知道還以為他大學畢業,但實際上他也確實認得字不少,都是蔡有福這個爺爺教的。
蔡大可抬手給蔡勇闖后腦勺來了一下,也不看王宏斌了,快速說道:“你小子,還真是個悶頭干事兒的,快說說,另外三家現在什么情況?是不是跟你爹我一樣?他們虧了不少錢吧?”
“人家虧得起,你虧得起嗎?”蔡勇闖沒好氣,拿起桌上的兩杯水就是一飲而盡,然后在王宏斌旁邊坐了下來。
“另外三家家里都是有關系的,據我了解,他們還是親戚,這三個月跟咱們競爭是虧了些錢,但他們不在乎?!?
說著,蔡勇闖扭頭看向王宏斌,眼底帶著羨慕,繼續道:“還得是斌哥!一過來,剛才就抓住了重點?!?
“爹,您呢?三個月,跟個無頭蒼蠅似的,被另外三家牽著鼻子走!我要是不出馬??!我看您還在原地打轉兒呢!”
“嘿!你小子,有這么說你老子的嗎?要不是那三家打價格戰給我來了個措手不及,你爹我樂意這樣?這不是實在沒辦法了嗎?”
看著斗嘴皮子的父子倆,王宏斌在一旁心頭有些直樂,這對父子倆一直就是這樣,但斗嘴皮子歸斗嘴皮子,可不影響父子間的感情,還是很有意思的。
“成了,爹啊!我今兒已經徹底打聽清楚了,縣北和縣西這兩家,都掛靠在咱縣的國營建筑公司?!?
頓了頓,蔡勇闖又推了一下他鼻梁上的眼鏡框:“而縣西北那家,沒有任何掛靠,不正規!”
“我分別找了幾個人,冒充想買磚的偷偷去過縣西北磚窯廠幾次,他們的人很小心,沒熟人帶著,根本不買,說什么都不買,更不讓外人朝他們磚窯廠里走,還圍了院墻?!?
“為了徹底了解清楚這家的情況,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就在剛剛才知道,縣西北這家跟另外兩家是親戚,具體什么關系我沒打聽到,但他們之間達成了合作。”
“什么合作?”蔡大可急切問道。
蔡勇闖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自顧自地繼續說道:“爹,咱縣的臨潁建筑公司作為國營單位,據我了解,只能給出去三個掛靠名額?!?
“咱村兒磚窯廠占一個,縣北一個,縣西一個,所以縣西北想要,只有一個辦法!”
聽到這兒,蔡大可惱怒地一拍桌子,接過話茬說道:“你意思是,縣西北這家聯合另外兩家,想要先搞黃咱家磚窯廠,然后拿走咱家的掛靠名額?”
蔡勇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完后,點頭:“爹,您還是能想的明白滴!就是這么個事兒!”
“我靠他姨!老子這就找人去縣投機倒把辦把他家磚窯廠舉報了!”
“爹,您也不想想,要是能隨便舉報掉,這家磚窯廠能開到現在嗎?自三月到現在,也有三個月了吧?人不是還好好的?”
“他沒有掛靠,就是投機倒把!他……”
“爹,你能想到的,人家早就預防著呢!依我的想法,咱們跟他們打下去!只要咱們穩站到最后,那贏得依然是咱們!”
蔡勇闖這話說的倒是沒錯,但在蔡大可看來,這話說的太輕巧。
“你小子,你不了解咱磚窯廠這三個多月的情況,你要是了解,就說不出來這話。”
“咱磚窯廠就算之前有些積攢,但一對三,要打到什么時候?咱現在的生意早就對半又對半的砍了!”
“就算咱們能打到年底,萬一……萬一最終還是輸了,咱廠關了,別說到時候咱家賠個底兒朝天,咱南街村的臉也都叫你爹我給丟盡了,怎么給村兒里交代?”
“怎么對來廠里上工的你叔伯嬸子們交代?這個磚窯廠養的不是咱家一家人,是咱村兒的鄰里,是你叔伯嬸子,是好幾戶家庭!”
蔡勇闖看著自己老爹,眉頭緊鎖,一時間也沒有再接話茬,因為蔡大可說的也不無道理,打下去那到最后就指定會演變成為了爭一口氣,但這口氣爭到最后,他們一對三想一想都知道贏的幾率渺茫!
“要不咱們跟廠里的叔伯嬸子們商量商量,先停了他們工資,也跟村里說一聲那兩成利先不給,等后面咱贏了再補給他們唄?”
蔡勇闖這話落,蔡大可沒再回應,眉頭緊鎖著,父子倆此刻臉上表情倒是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王宏斌坐在一旁,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鼻尖,暗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上一世蔡家在這年年底后見到村里任何人都矮一頭,蔡大爺也不再擔任村會計,怕就是因為要打價格戰干了什么糊涂事。
看父子倆在那大眼瞪小眼的,王宏斌不由輕咳了一嗓子:“咳!那個……”
“哎呦,小斌,叔咋把你給忘了!”蔡大可一拍桌子,恍然回神,“小斌,這樣,讓勇闖先帶你去鎮上吃個飯,恭喜你這位大學生分配了工作。”
說著說著,蔡大可卻再次一拍手:“咝!我想起來了,小斌,叔剛才跟你提這個,你好像說有什么應對的方法是不是?你先別著急走,你跟叔再談談?!?
蔡勇闖也看向了王宏斌:“斌哥,你今兒回來的吧?剛回來跟我爹了解過情況,剛才一下就戳到了重點,你是不是真有辦法?”
“大可叔,勇闖,我呢!還真有辦法,我剛才原本要說的,被大可叔您堵回去了好幾次!”
蔡大可尷尬一笑,然后用期待的神色看著王宏斌。
王宏斌繼續道:“我知道一種新磚的燒制辦法,不僅能提高出磚率,降低報廢磚,并且燒出來的新磚,硬度比原來的黏土燒結磚至少能提高兩成!”
“什么?”蔡大可驚呼,看了身側跟自己表情如出一轍的蔡勇闖,眉頭輕皺:“小斌,你確定?但……就算是有新磚的燒制法也不成??!就算是有兩成硬度,咱們可是一打三!”
王宏斌微微一笑:“大可叔,我要是說,這種新磚的燒制法,出磚率在87%,上下浮動兩個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