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上，莊鈺君的神色可謂是冷沉至極，導致裴昭景一路上都心驚膽戰的，根本不敢說話，只能唯唯諾諾的跟在自家老娘身后。

可走著走著，裴昭景就發現了不對勁。

他小心翼翼覷了莊鈺君一眼，咽了咽口水，“娘，這好像……不是回侯府的路……”

莊鈺君沒搭理他，上了馬車后就開始閉目養神。

直到半個時辰后，馬車倏地停下。

裴昭景掀開簾子往外一看，這到的哪里是侯府，分明就是他們裴家的祖墳這邊！

這下裴昭景心里更發怵了。

怎么自家老娘還把自己帶到祖墳這邊了？！

他心里發毛，又不敢問，只覺得大難臨頭。

莊鈺君徑直把人領到了裴永善的墓前，呵斥，“跪下！”

裴昭景腿一軟，撲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他臊眉搭眼的看著自家老爹的墓，只覺得后背發涼。

這下徹底完了……

就在他以為自家老娘會在老爹墓前狠狠把他打一頓的時候，就見莊鈺君突然嘆息了一聲。

“你是不是以為我帶你過來是想打你？”

這話裴昭景哪兒能承認，當即就把頭搖成了撥浪鼓，“兒子沒有！”

莊鈺君不置可否，沒再說什么，從下人手中接過長香后，就給裴永善上了一炷香。

旋即似是自言自語一般，低低說著。

“你可知你今天打的是誰？”

“承王乃天子臂膀，血濃于水，齊相之又是他唯一的嫡子，剛出生就被追封成了世子，受盡寵愛。”

“平時承王夫婦對這個唯一的嫡子那可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小心的很。”

“而如今你將他們最寵愛的兒子打斷了一條腿，你可知道后果？”

裴昭景有些怔怔。

莊鈺君扭頭看他，難得卸下平時教訓他們的那股威嚴勁兒，滿眼復雜。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你也看見了，老二，如今的侯府比不得當初你爹還在的時候。”

“當初你爹雖是世襲忠義侯爵位，但好在有你爹坐鎮，沒人敢來招惹我們裴家，可自從你爹去世后，侯府如今光景你也看見了。”

“任何人都能來攀咬我們一口。”

莊鈺君眼睛紅了，撇過了頭，“以往你們幾個闖了禍娘還能賣賣老臉替你們補上這個窟窿，可這次的是承王府。”

“承王性子向來睚眥必報，若是讓他知道傷他兒子的是侯府公子，恐怕……”

裴昭景急了，“可是不是我傷的他！娘！”

“當時是周家那幾個小子故意激怒我，我沒忍住才跟他們動了手！不知怎么的那齊相之腿就斷了！他們非說是我打的！可是我打沒打他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根本就沒碰他！”

他雖然易躁易怒，可也不是什么都分不清的蠢貨。

莊鈺君聽他解釋后卻并沒有放下擔憂的神色，而是反問。

“那你可有證據證明不是你所為？”

“我……”裴昭景啞然。

若他能證明，那么當時也不會鬧到那個地步了。

“兒啊。”莊鈺君輕嘆，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個世道非黑即白，也不乏有顛倒黑白之事，他們既然想嫁禍于你，你沒有證據那么就只能受下來。”

“娘今日帶你來這里不僅僅是為了跟你說這些，更是要你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長安！”

裴昭景驚得抬眸，失聲，“離開長安？”

“為什么？！”

“有那么嚴重嗎？”

他捏緊雙拳，咬牙，“大不了我讓他打回來好了！”

莊鈺君搖頭，神情逐漸嚴肅，“老二，你現在還不懂嗎？這已經不是你們小孩子之間打打鬧鬧的事了，承王夫婦很是寵他們的這個兒子，有人把他們兒子的腿打斷了，他們必然會想辦法討回公道的。”

“要是單純討回公道的話娘還不怕，侯府再怎么樣也能護住你，可是娘怕的就是他們不僅想討回公道，還想報復回來！”

“承王的怒氣，侯府是承受不住的。”

莊鈺君捧住了裴昭景的臉，眼中閃過不忍，眼眶泛紅。

“娘就怕屆時給你招來殺身之禍啊！”

宛如晴天霹靂，裴昭景愣怔當場。

他半邊身子發麻，腦子嗡嗡作響。

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只是打了一架，就會招來殺身之禍。

“等齊相之回去后承王夫婦必然會知道這件事，他們現下顧不上我們，但是等齊相之穩住下來后他們絕不會放過你！”

“所以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你現在就得離開這里！”

莊鈺君從懷里拿出了一塊令牌，塞在了裴昭景手里，語氣鄭重。

“我知你習武天賦，現如今你只能隱姓埋名逃去軍營方才能躲過這一劫！你拿著這個信物，去找你爹以前的舊部，他們會幫你的！”

“等日后你像你父親那般在戰場上建功立業了，或許方才能免去這一死！”

裴昭景看著手中的令牌，第一次心底慌亂了起來。

他眼睛瞬間紅了，“那我走了你們怎么辦？他們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只要你不在，他們便不能硬來，后面的你不用擔心，不管如何，娘都會護著你們的。”莊鈺君紅著眼笑著摸了摸他的頭，“老二，記住娘的話，下次不要再這么沖動了。”

她欲言又止，最終只化為了一聲嘆息。

裴昭景眼睛瞬間紅了，所有話都化為了一聲嗚咽著的娘。

他沒想到自己不過是一時頭腦發熱而已，怎么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還連累了侯府。

想到以前莊鈺君訓斥他們的那些話，后悔的情緒自心頭涌起，最終變成無盡的悔意。

“這里是衣物和盤纏，侯府現在你不能回去了，娘也只能幫你到這兒了。”莊鈺君把包袱遞給他，認真，“老二，不要辜負娘對你的期望，更不要讓你爹死不瞑目。”

“或許未來整個侯府都要靠你了。”

她這話說得分量極重，讓裴昭景心中一顫。

想到家中的兄長弟弟和小妹，他含著淚點頭。

最后在莊鈺君的催促下，裴昭景縱然再不舍，也只得翻身上馬匆匆離開了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