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把刀出來，這個案子的性質(zhì)就變了。

京兆尹的神色一變，眉目嚴肅。

他示意手底下的人下去察看，那人看后回來稟報道：“回稟大人，那把刀的確是官刀。”

這人壓低著聲音，很是隱晦。

自兩朝前起，朝廷就已下過一條律例。

只要是在朝為官者，若府中養(yǎng)護院，皆可配其官刀。

一來彰顯皇恩浩蕩，二來也能借此精準把控每個大臣府中人手情況。

是以這把刀出來，這件事就更撲朔迷離了起來。

眼見下邊的人還在吵，京兆尹一拍驚堂木，怒斥：“肅靜！”

他這一聲落，堂中頓時寂靜無聲。

京兆尹的目光落在裴想帶來的那個護院身上，質(zhì)問，“方才裴管家說的可是事實？那晚你當真看見鄒二公子提著這把刀去了春秀院中？”

護院咽了咽口水，不敢看那邊鄒家母子殺人的目光，忙不迭點了點頭，聲音顫巍巍的。

“是、是……草民的確看見了，當時二公子似是喝醉了，走路晃悠悠的，還跟草民說就算里邊死了人也不要進去。”

“直到第二天早上，草民就聽說春秀姑娘病死了……”

“放你娘的狗屁！我那晚好好的待在府中！哪里曾跟你說過這些話！你姓甚名誰？！誰讓你這么污蔑我的！我……”鄒天尚氣得無與倫比，險些動手。

外邊隱藏在人群中的裴宸遠差點沒笑出來。

他跟裴昭景兩人鬼鬼祟祟的躲在外邊，眼冒精光，恨不得把耳朵貼在那些人嘴上聽。

“怎么樣？我沒說錯吧？娘把裴管家派過來，就是為了氣這鱉孫的！”

“你瞧瞧他那樣子，都快氣炸了！可好久沒這么爽過了！”

裴宸遠笑瞇了眼，用手肘捅了捅百思不得其解的裴昭景，十分得意。

“可是，裴管家是怎么拿到那把刀的？”裴昭景不解，“按理說，如果鄒天尚真的用這把刀把春秀殺了，那么鄒家應(yīng)該早就把罪證毀了才是，怎么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兒？”

裴昭景是學武的，自然清楚這官刀的特殊性。

朝中大臣若想向朝廷申請官刀，那么之后鑄成的官刀上必然會落下那家的姓。

因此一旦出事，基本上板上釘釘，沒得解釋。

鄒家又怎會將這么個致命把柄落在外面？

“誰知道呢？”裴宸遠聳肩，“也許是娘神通廣大吧！別管這些了！快看！鄒天尚動手了！”

……

“放肆！”

堂中鄒天尚動手被官差攔住，堂上京兆尹看得很是頭疼。

這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他哪邊都得罪不起。

就在這時，管家眸中精光一閃，主動諫言道：“既然論不清楚，草民還有一個法子，還望大人應(yīng)允。”

“什么法子？”

“既然鄒二郎和鄒大娘子都篤定春秀是急癥病死的，那不如把尸首交出來請仵作驗尸，只要一驗便知！”

京兆尹眼睛一亮，“裴管家這法子可行！”

到本朝仵作驗尸的能力愈發(fā)精湛，不管是死因還是死亡時間都能十分精確，既然雙方都各執(zhí)其詞，不如就讓仵作來辨別。

既然活人沒法說出真相，那就讓死人來說。

鄒天尚還沒搞清其中利害關(guān)系，梗著脖子冷笑。

“驗就驗！我反正沒有殺她！等驗出來是你們胡說八道你看本公子會不會狀告你們……”

“啪！”

一道響亮的把掌聲直接給鄒天尚打懵了。

他捂著臉迷茫又震驚的看著自家娘，“娘，你打我干什么？”

“蠢貨！”鄒大夫人怒罵，上前一步訕笑，“回稟大人，這驗尸恐怕是不行了，那春秀得的急癥大夫說有傳染性，當時我們就派人將她火化了，現(xiàn)在估計也就剩一捧灰了……”

她故作神色很是為難。

經(jīng)她這么說，鄒天尚也明白過來了什么，后背頓時一陣發(fā)涼。

春秀本來就不是病死，若驗尸定然會發(fā)現(xiàn)春秀真正的死因，屆時即便發(fā)現(xiàn)不是被刀所殺，他們鄒家也逃不了干系。

他剛才被裴想和那男子氣到，差點忘了這一茬。

不過好在那賤人的尸體早就燒了，不管怎么樣都死無對證。

想到這里，鄒天尚松了一口氣，又得意了起來。

說這么多有什么用？還不是沒有確鑿的證據(jù)！

“燒了？”京兆尹皺眉，不自覺看向了裴想。

兩家對峙，他只需要順勢而為就行。

若侯府拿不出證據(jù)，那么這件事只能就此作罷。

但顯然侯府是有備而來。

只見裴想得體笑了笑，拱手，“回稟大人，不巧，前一天侯府的人正巧無意間截下一具尸首，見那人面熟，這才發(fā)現(xiàn)是之前前往過侯府的怡紅院妓子。”

“這把刀當時便是從抬她的那些人身上搜出來的。”

“只不過可惜，手底下的人辦事不力被那些人跑了。”裴想露出惋惜之狀，“本來我們家老夫人聽說后是想把尸體送回鄒家的，以為是有賊人殺害了春秀姑娘，誰曾想今早就聽說了有人狀告鄒二公子殺害枕邊人一尸兩命的事，這才匆匆趕來。”

“若是真的，那當真是畜生不如天理難容，我侯府絕不能容忍這般存在，特來作證。”

他一番話講得冠冕堂皇，挑不出錯，也把侯府出來作證的原因說得清清楚楚，讓人找不出詬病。

但鄒家母子聽后卻是覺得頗為假情假意。

這分明就是沖著他們來的！說這些狗屁話！

“大人！那尸首分明就已經(jīng)被燒了！他們手里怎么可能有！”鄒大夫人篤定，“說不定是他們故意找了一具尸首來濫竽充數(shù)，企圖污蔑我鄒家……”

裴想沒管他們，招了招手，手底下的人很快就抬了一具尸首進來。

京兆府外邊的人見到這具尸首就開始退避三舍。

剛剛那鄒大娘子可是說這病有傳染性的！

“諸位放心！尸首并無傳染病癥！”裴想高聲安撫那些人。

這般下來，騷動的人群這才安靜下來。

白布一掀開，露出的就是春秀那張慘白的臉，以及她脖頸間猙獰不堪的傷口。

眾人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