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耀祖望著仿佛利箭般投射過來的眼神，瞬間頭皮發麻。

灰色世界里，牦牛的眼睛閃著寒光，死死盯著他們兩人。

當胡偉疑惑轉頭時，身子不由得一僵，正要有動作，張耀祖立馬按住他。

“別動！”

“我沒動，那群牦牛動了。”

胡偉說話的聲音有點顫。

“別怕，不要有任何動作！”張耀祖用盡力氣壓住胡偉下意識抽動的手。

他沒真正與牦牛較量過，并無太多經驗，但是自己爺爺曾經說過，牦牛視力不算好，它們對移動目標敏感，一旦被盯上，最好不要跑動。

一旦跑動，牦牛鎖定目標，你沒能一槍斃命，很容易激怒它們，到時候整個牦牛群沖來，能把人踩成肉泥、頂成篩子。

所以，最好不要有任何動作，哪怕是眼神。

兩人額頭鋪上一層冷霜，不敢眨眼，直勾勾盯緊牦牛群。

此時，牦牛王前蹄邁開，調整身子對準兩人，仰頭發出一聲低音炮吼。

“哞——！”

聲音嘹亮，震人心魄。

“呼！”張耀祖只感覺四面八方有一股無形力量，壓得他呼吸沉重。旁邊的胡偉更是四肢發抖，瞳孔地震，握槍的手溢流出汗，槍把滑落在地，根本沒力氣去拿。

“張，張大哥，它好像要沖過來了。”胡偉聲音發顫。

“別怕，別動！”

張耀祖盡力安慰對方，可自己的聲音同樣帶著一絲慌張和恐懼。

那牦牛王兩米高大，踹了踹蹄子，哞一聲，如山岳般的身軀從坡上俯沖而下。

這完全就是一塊巨石滾下山。

砰砰～四蹄碾碎石子，帶起一陣煙塵，沖來時地面震動，直接將張耀祖兩人心臟踩得驟停。

“呃....啊！”胡偉慌張地想尖叫，可如鯁在喉發不出聲音，想拿槍，但嚇得四肢無力，連槍都拿不穩。

“別慌！別怕別怕！”

張耀祖全身肌肉緊繃，察覺到胡偉呼吸變得急促，盡力安慰，讓他保持冷靜，別做出任何動作。但他們沒注意到，自己的身體已經下意識顫抖。

那牦牛轟轟沖來，兩人心臟瘋狂加速，本能的想要起身逃跑，但又狠狠抑制住沖動。

他在賭，賭牦牛不會沖過來。

“哞——！”

果然，在牦牛沖到距離兩人十步外猛地停住腳，瞧見他們沒動，仰頭嘶吼一聲，調頭返回牛群。

這是一次試探！

不過，即便如此，張耀祖兩人依舊沒敢動。

一直到牦牛翻過草坡，他們才徹底放松下來。

“呼～呼！”

兩人大口喘粗氣，砰砰砰跳動的心臟聲音無不證明他們的恐懼，剛剛如果那牦牛真沖過來，就必定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要么開槍，殺不死就只能拼命逃跑，但大概率跑不過牦牛；

要么原地不動，讓牦牛挑飛，踩踏兩腳。

“啊！”

兩人放松下來，靠倒在草地上望著天空，呼吸急促且粗獷。

“呼～張大哥，真的嚇死我了……”胡偉吞了吞口水，厚棉襖被汗水浸透得濕漉漉，變得沉重無比。

“都說了練膽，你以為我開玩笑呢？”張耀祖擦掉額頭冷汗，劫后余生的呼了口氣。

剛剛那個距離，如果他們敢動一下，不出兩秒，牦牛就能沖到身前，甚至不會有開槍的機會。

牦牛不是家牛。

哪怕是家牛，你在路上遇到，從它身邊路過，同樣會生出一絲忌憚，生怕它忽然沖你。何況牦牛，這大家伙可沒家畜那般通人性，鎖定目標就沖。

好一會兒，兩人才緩過勁。

胡偉坐起身，望向遠處：“那驢子叫，是不是出事了？”

現在天已經昏暗不少，兩人視線受阻，看不清驢子什么情況。

“應該不是，叫聲不對。”張耀祖起身，從腰兜里拿出一包粗鹽撒在地上，“那蠢驢應該就是沒見著人，著急喊了聲。”

等一下，必須好好鞭策蠢驢。

差點害死他們。

“快，把鹽撒在草地里往扣子那邊去。”張耀祖不想耽擱。

胡偉見況，也拿出一包粗鹽撒在草地，一路引向有陷阱的區域，期間沒鹽，兩人又拉開褲襠撒尿。

人尿鹽分不低，動物都喜歡舔舐。

當然，糖尿病除外。

正在他們精心布置好一切時——

“砰！”

一聲槍響打破寧靜，兩人齊齊抬頭看向拴驢的地方。

“有人？！”

“爛屎玩意兒！”張耀祖抬槍朝天放了一槍，大步流星沖向拴驢處，“別是把老子的驢當野味給干了。”

胡偉給槍上膛，跟著沖了過去。

在牦牛那里受氣就算了，還能在人面前受氣了？

遠遠的，張耀祖就看到幾道人影，他拉長脖子大吼一聲，對方明顯愣了一下，但沒跑。

“你們是誰？！”張耀祖舉槍。

天已經暗淡，黑燈瞎火的看不清對方臉。

“張大哥，是我！”

一道悅耳的叫喚傳來，張耀祖微微一愣，腦海里回憶片刻，皺眉：

“陶秀云？”

“是我！”

兩人對視一眼，收槍上前。

打開手電筒，這才看清對方模樣，正是陶家幾兄妹。

“你們怎么在這里？”張耀祖蹙眉。

陶秀云小跑上前，臉上帶著一絲擔憂：“我中午的時候看到你們往這邊趕，天黑沒見著你們回去，就帶我哥來找找，瞧見驢沒瞧見人，我們就開槍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這下張耀祖理解了。

獵人之間有這種交流習慣，如果進山不見人，就開槍。

一來是讓迷失的獵人聽到，增添他的安全感；二來是如果獵人和獵物纏斗，當時處于下風，槍聲可以嚇跑猛獸。

“剛剛毛驢叫的時候，你們就到了嗎？”胡偉瞪眼。

驢叫聲，差點引動牦牛踐踏他們。

“沒有，不過能聽到驢叫，要不然我們也找不到地方。”陶家老二有些精明，觀察到兩人的眼神不對，解釋道。

不過，幾兄弟視線有點敵視張耀祖。

“張大哥，你們來打什么獵物啊？”陶秀云眨眨眼。

“牦牛。”

張耀祖沒隱瞞，示意幾人把驢車上的柴火抱下來生火。

不多時，生起火，烤上食物。

大家交談一番才知道張耀祖兩人此行目的。

“喔！那牦牛怕是有點難捕獵，前個月我們大隊有獵人來過，十幾條獵狗死的死傷的傷，結果連牦牛皮都沒搞到手。”

陶秀云說著，瞧了瞧兩人：“張大哥，你們才兩人……”

胡偉搶先開口：“現在不是有你們一起嗎？”

“我們可沒說要和你們一起捕獵。”陶家老三翻白眼。

牦牛他們見過，要是小一點的，或者落單的，或許可以試試，但牦牛群就算了。

牦牛群有牦牛王，那大家伙沒膽量能被嚇死。

張耀祖切一塊土豆咀嚼，道：“你們要是不一起捕獵，最好今晚就離開，有些規矩不能壞了。”

獵戶有規矩。

你可以一起狩獵，但不能我把獵物打傷了，你來撿漏。

除非是我狩獵失敗，隔了一天，讓你遇到撿了漏，也沒人會說什么話。

“我們要一起啊！”陶秀云瞪了她三哥一眼，笑瞇瞇看向張耀祖：

“張大哥，我們就是來幫你們的，到時候分我們一些肉就行，放心，我們絕對不多要。”

“可以。”

張耀祖點頭，“我們明天一早就會動手，今晚輪流守夜……”

說到此處，他微微一頓，看向陶秀云，道：“你今晚負責守夜，明天不用你出力。”

“……”

陶秀云嘴角抽了抽，大哥，懂不懂憐香惜玉啊。

“不用，俺來守夜就行。”陶家大哥憨厚的說道：“俺除了力氣大沒啥能干的，到時候聽你們安排就成。”

張耀祖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多，兩頭驢也會守夜，遇到危險它們會叫，只要它們不叫，基本就能安穩睡覺了。

幾人商量好對策就睡了下去。

有了他們的加入，張耀祖改變主意，打算把獵一頭的目標改成獵多頭。

這個牦牛群數量不少，足足十幾頭，還都是成年體，400公斤起步。

多頭很劃算。

第二天，凌晨五點多。

野生動物不像人，為了安全，它們不會睡太久，想要狩獵就必須起得早。

幾人按照昨夜商量好的伏擊位置，各自就位。

張耀祖、胡偉和陶老三打著手電筒，等待牦牛群往荒草地這邊走來，然后進行挑釁引誘。

陶老大帶著陶秀云隱蔽在山崖巖石上，陶老二和老四在樹林里等待張耀祖指示。

他們的位置形成包圍之勢，只要牦牛進入，就立即火力覆蓋。

時間在等待中流逝。

天邊泛起魚肚，世界變得青冥。

冷冽朔風夾雜濃烈的糞球味撲面而來，荒草坡上冒出牦牛駝峰以及兩支犄角。

“來了，先趴下！”張耀祖四肢種進地理，匍匐不動。

胡偉和陶老三有樣學樣，三人靜靜等待牛群靠近。

兩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

直到五十米的時候，張耀祖猛地站起身。

牦牛群頓時愣住。

雙方干瞪眼在原地，張耀祖深吸一口氣，撿起個石子丟向牛群。

“哞——！”

牦牛王第一個嘶吼出聲，鼻孔吐出熱氣，四蹄一踹。

“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