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耀祖兩人出了黑市，牽著驢子在山里撿一些干柴，就地在向陽公社礦場洞里生火睡下。

朔風進洞，壓彎火焰的腰。

火光下，張耀祖嘴里發出低語念書，手上奮筆疾書。

胡偉見此，唏噓不止：“張大哥，用不到這么使勁吧？現在有知識也沒多大用咯，你瞧瞧我，下鄉兩年學到的知識半點作用沒有……”

這小子嘮叨著，苦悶自己命運悲慘。

張耀祖無奈勒嘴：“書上寫，活到老學到老....學海無涯苦作舟，知識是提升思想和膽魄，你看我學書后，膽子大了，知道賺錢了。你在知青點混著，太久沒動腦子，要不是家里出事，你都沒打算努力對不對？”

真心吐出兩句，聽得胡偉一愣一愣。

后者思了思，好像還真是，要不是家人出事，他還在知青點無所事事的等待。

張耀祖覺著胡偉算好人，便提點道：“你覺得知識沒用？所以不再復習，但你有沒有想過，咱們國家現在正值大發展時代，我相信你也在書上看過其他國家....甚至親眼看過老美的城市建筑，你覺得國家不會搞這些城市建設嗎？建設這些需不需要知識？飛機國家要造，用不用知識？坦克？火車……”

胡偉不是傻子，如此一番話仿佛醍醐灌頂般將他點醒。

沒錯，他想得明白。

這就像兩家人，一家建樓房，一家茅草屋，茅草屋的人自然要升級屋子，想要改茅房變樓房，就需要清楚和學習樓房的建筑要點，哪里要如何設計，混泥土要多少配比……

所以，知識的確重要，甚至是一切的基礎所在。

也就是說，要不了多久，國家絕對會重啟知識份子！

“嘶！”

胡偉眉頭鎖緊，眼里疲憊的色澤被恍然代替：“張大哥，你說的還真是??！我這腦子真銹逗了！”

想明白這點，他自顧拿起一塊黑炭在礦洞壁上寫了起來。

兩人安靜下來，默默溫習腦子里的知識。

干柴化作黑炭，天邊泛白。

張耀祖睜開眼，昨晚驢子沒叫，沒野獸靠近，他睡得很香。

“嘶～這鬼天氣真冷?！彼蛄藗€冷顫，起身先給火堆加柴，再從驢車上翻出兩條魚、幾個土豆丟進火堆里。

胡偉聽到動靜睜開眼，習慣性問道：

“張大哥，幾點了??？”說完翻身下床，從口袋里拿出一小包泡菜，擺放到中心位置。

張耀祖準備食物，他總不能啥也沒準備，食物他沒有太多，但泡菜有一罐。

張耀祖沒看表，僅是望了眼天色，回道：“上午10點，夠晚了?！?

放在農忙時，該全大隊通報懶人了。

農忙可不管你昨天晚上干什么，第二天必須準時到崗，否則就扣分。

“張大哥，咱們直接去獵牦牛嗎？”胡偉拿起一個烘烤燙的土豆，丟進嘴里咀嚼，燙的斯哈叫。

他記得，村里不少人讓他們幫忙送東西，現在還沒送去給人呢。

張耀祖摘塊魚肉放進嘴：“直接去，而且必須馬上出發，我們得提前做一些準備，要不然沒辦法拿下那大塊頭……”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看向胡偉。

“你見過野牦牛嗎？”

現在交通不發達，通訊落后，更沒有網絡，大部分人可能在書里聽說過，但未必見過。

不像后世，一趟火車跑全國，想看任何動物都行。

“沒有。”胡偉搖頭，疑惑道：“咋滴了？”

“嘖！”

張耀祖咂嘴，咀嚼動作慢了些：

“那東西比老虎還恐怖，你現在反悔，留在公社等我還來得及。”

他也僅僅是見過尸體，那大家伙光是躺在地上就有一股壓迫感，要真橫沖直撞奔來，膽小的人必會嚇破膽。

“我不怕！”胡偉聲音提高幾分，拿起旁邊的獵槍，“我手里有槍，我怕什么啊？”

聲音都有點顫了，還不怕....張耀祖搖搖頭。

見他執意要去，張耀祖也沒再勸。

沒幾分鐘，兩人收拾東西，趕著驢車，一路往向陽公社西北高山林里走，那里樹木稀少，多以荒草地為主，極合適野牦牛生存。

中午十二點，烏云依舊遮陽。

兩人出現在一片稀疏林子外圍，透過樹干縫隙，遠遠能看到荒草地里有不少黑影。

“那牦?？粗膊凰愦舐铩！?

胡偉呼吸沉重幾分，嘴里吐出白霧，抬頭眺望向遠處。

“站得遠自然看得小?！睆堃嫘断麦H車上的工具，把驢拴在相對安全的地方。

“現在直接抬槍過去干嗎？”

“不急，先觀察牦牛習性，弄一些陷阱?！?

牦牛是群居動物，不能正面交鋒，只能引誘某只落單，然后設計伏殺。

“這是一場持久戰，我們得做好充足準備?！?

下午三點多，兩人把工具全部埋伏在一處草地、樹林、巖石交叉的小山谷里。

草地里放老虎夾，挖坑插尖木頭；樹林里拉套索，縱橫交錯，足以勒倒狂奔的牦牛；山石基本是手動機關，牦?？拷苯釉?。

兩人計劃狩獵時，雙方一同引誘牦牛進入埋伏區，張耀祖爬上樹，拉近與牦牛距離；胡偉躲避到高巖石上方，隨時開槍支援。

下午五點，埋伏區全部搞定，兩人還試著演練幾遍。

望著天色逐漸暗淡下來，遠處牦牛群開始有動作了。

“好了，接下來就是摸清楚這支牦牛群的行動路線，以及……克服心里的恐懼。”張耀祖拍拍胡偉肩膀，鼓勵道：

“我相信你能做到！”

“放心！”

說話時信心滿滿，真見到牦牛，胡偉直接倒吸一口涼氣。

此時，他們距離牦牛不到二十步，已經能清楚看到牦牛那如山巒般的駝峰。

牦牛暗棕色的皮毛凝結一層白霜，宛如嵌滿鐵鱗的銀光鎧甲，它們低著腦袋，犄角交錯成鋼叉陣列，散發寒光；那天柱般的四肢擊碎凍土，鐵蹄震地，石子簌簌滾落，銅鈴似的雙眼掃視之處，雄鷹退避、雪豹縮頭……

“呼哧——！”

粗糲的喘息聲如天雷炸響，聽得人內心悸動，嘴里熱氣滾滾，宛如催動火車的蒸汽。

“嘶！”

胡偉雙腿有點發軟，眼前的動物顯然超出他的認知。

那健碩的體格，稱之為高原坦克絲毫不過。

尤其是領頭牦牛王，往那一站，就像一座房子，單單是一條腿，就比兩人中任何一個還要粗壯。

別說胡偉，就是張耀祖，此刻也不禁頭皮發麻，心里發怵。

這么個大玩意兒真要追自己，哪怕他有前世一輩子閱歷，也不由得心底冰寒。

太大，太健碩了！

他面對的不是牦牛，而是一輛重卡車。

“張大哥，我們真要和這群家伙對打？”胡偉吞了吞口水。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張耀祖匍匐上前，仔細觀察周圍情況：“等明天一早就動手，那個時候它們前天吃的食物消化得差不多，沒多少力氣，是我們引誘的最佳時機?！?

兩人正低聲交談，忽然遠處的毛驢發出一聲聲“咿呀——咿呀”的叫喚。

幾乎瞬間，牦牛群停下腳步，它們警覺地仰頭，那一雙雙刺人心魄的眼瞳掃向這邊。

“驢出事了？”胡偉回望拴驢處。

張耀祖剛要回頭，視線立馬對上前方眾多牦牛眼神，瞬間寒毛倒立。

“我們也要出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