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吃一半，酒過三巡。

趙學民開始向兩人講述跑遠路的注意事項。

“按理說牽著騾馬趕路，有人見了就會把你們當馬幫，他們會求你們捎帶東西，運輸貨物……切記不要貪小便宜，有些東西運不得……雖然這年頭沒了土匪，但夜里兇猛野獸可不少，如果趕夜路沒得睡覺地方，謹記不在水源區(qū)睡，不在馬路邊休息……”

張耀祖對這些事情挺了解，他爺爺以前就是走馬幫的。

馬幫，西南地區(qū)特有的交通運輸方式。

因為這里地勢復雜，路段兇險，很多人不敢貿(mào)然走遠，就會托馬幫幫忙賣東西、買東西、運輸貴重物品……與中原地區(qū)的鏢局類似。

張耀祖沒多聽，放下碗筷就拿書學習。

數(shù)理化叢書上的知識很全，想要掌握，需要很長時間。

第二天大早。

張耀祖起床往大隊長家走去，牽了騾馬，開了證明。期間，不少人聽說張耀祖要去隔壁向陽公社，紛紛拿來一些東西請求捎帶。

一趟兩毛錢。

張家老母親提了袋紅薯，找到張耀祖：

“耀祖，你順帶去看看你大姨媽，她家就在向陽那邊的石門大隊，你小時候跟你爺爺去過的，我給她拿了些紅薯，也給你準備了些吃食，自己路上吃。

跟她說我身體很好，問問她缺什么，最近身體怎么樣……記得告訴她，老三要結(jié)婚了。”

這年代交通不方便，有些人結(jié)婚嫁人后，一輩子很少再見面。

尤其是山區(qū)地方，翻山越嶺的，又是瘴氣、猛獸....張耀祖記得，自己母親去世前，這地方?jīng)]修出大路，她和她的兄弟姊妹沒見過多少面。

新世紀修好路，人也沒了。

他沒拒絕，拿上東西就走了。

要說路的確遠，還陡，全程路段混合，有山路、平路，且越往那邊走地勢越高，給兩人造成不小的阻礙。

等他們趕到向陽公社鄉(xiāng)鎮(zhèn)區(qū)時，已經(jīng)是傍晚六點多。

張耀祖望著夾在兩山之間的鄉(xiāng)鎮(zhèn)區(qū)，心中微微感慨一瞬，就牽著騾馬往公社辦公樓去了。

這年代沒有身份證，來往人員需要大隊證明才行。

等處理好一切，兩人在公社食堂吃過飯，沒停留，就往鄉(xiāng)鎮(zhèn)外走。

“張大哥，咱們不找個地方歇腳嗎？”胡偉疑惑。

張耀祖翻個白眼：“這里又不是縣城，哪有招待所給你住？要么去親戚家借住，要么在路邊對付一宿。”

現(xiàn)在可不是后世鄉(xiāng)鎮(zhèn)，有賓館旅館。

就算有招待所，那也是用來給公家人員住宿的，和他們沒半毛錢關系。

“那咱們現(xiàn)在去哪？”胡偉臉上掛著疲憊。

“找個地方休息，等黑市開市。”

張耀祖是清楚附近幾個公社黑市在什么地方的，他爺爺講過，趙學民也強調(diào)過。

因此，后半夜兩人摸索著也就走進了黑市。

“張大哥，這次咱們不一叫一賣嗎？”胡偉看著直接擺到黑市攤位的魚貨，好奇問。

上次一人守東西，一人去叫賣。

“幾條魚，用不著。”張耀祖擺手，順手提起一條大鰱魚，要不是黑市不準大聲喧嘩，他早拉開嗓子喊話了。

撲騰撲騰～大鰱魚落水聲很響，周圍人不由得扭頭看來。

很快，第一個顧客上門。

“魚咋個賣？”

聽聲音是個大嬸，她伸手抓了抓魚，似在看成色。

“鯽魚、青魚、黃辣丁六角錢一斤，其他五角錢一斤，多買減價。”

張耀祖豎起手指。

“哪樣多買算減價？”

“兩條魚減一分，三條魚減兩分。”

那大嬸猶豫：“么，你這個有點小貴咯！”

這年頭，魚沒什么油，值不了多少錢。

市面上也就兩三角一斤。

張耀祖掐住一條大板鯽，道：“你瞧瞧這魚，黃金鯽，吃了招財，兒媳婦吃了能生出招財童子嘞！”

“哦莫！”大嬸呼一聲：“你個小伙子咋這么能說呢？給我抓兩條黃金鯽，剛好我兒媳婦坐月子。”

“好嘞！”

入賬3塊。

一單賣出去，其他人見有大板鯽，紛紛買購。

陸陸續(xù)續(xù)賣出去80多斤魚貨，入賬五十多塊錢。

“張大哥？”

張耀祖正在數(shù)錢，耳邊傳來一聲呼喊，抬頭就看到一道熟悉身影。

裹著棉襖，手里提著籃子，只露一雙眼睛……

“陶家姑娘？”張耀祖微微一愣。

這不是黑市遇到過兩次的陶秀云嗎？

“你也來賣東西？”

陶秀云點點頭：“公社那邊黑市沒開，昨天我和我哥他們就過來這邊了。沒想到竟然能碰上你。”

她有些意外，俯身瞧了瞧魚貨。

“張大哥，你沒獵到山貨嗎？”

張耀祖搖頭：“沒，最近比較忙，沒時間進山。”

“我還想著跟你買點肉呢。”陶秀云有點失望，掐了掐魚，道：“魚肉不愛吃，沒油水。”

別人不喜歡，張耀祖也不好強推，而是好奇問：

“你來賣糧嗎？”

“沒錯。”

這回答讓張耀祖很意外，每一次遇到陶家兄妹都在賣糧，他們到底哪來那么多糧食？

莫不是偷了生產(chǎn)隊？

或者糧站？

張耀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畢竟這年代能拿出糧食賣的人家不多。

他心里默默決定，要真是這樣，以后得少和陶家兄妹做生意，要不然東窗事發(fā)連累自己。

陶秀云不知道張耀祖心里所想，自顧說道：

“張大哥，你們到向陽公社，總不可能只賣魚吧？是不是還要在這邊打獵啊？能不能帶我一起去？我還沒進山打獵過呢。”

“你？”張耀祖狐疑。

不是看不起陶秀云，實在是這姑娘就不是打獵的料，那手光滑如玉，一摸就知道平時屬于閑散人員，進山帶她，實屬多個累贅。

“你少瞧不起人啊！”陶秀云聽男人語氣，頓時氣惱：“你別忘了，那天晚上我也很勇猛的，當時還是我開槍打的人呢！”

“性質(zhì)不一樣。”張耀祖果斷拒絕。

見他鐵了心拒絕自己，陶秀云使出殺手锏：

“要不這樣？我給你錢，你帶我進山溜一圈？不用去深山，就林子里逛一逛就行，也不用擔心我的安危，我哥他們會跟著我。怎么樣，考慮一下？”

這條件....張耀祖是個愛財如命的人，挑挑眉：

“你打算出多少錢？”

“5塊錢！”

“不買魚的話，請你靠邊點，別擋著我做生意。”

“喂，你要不要這么勢利啊！”

張耀祖沒理會她，將陶秀云推到一邊，繼續(xù)埋頭賣魚，后者在旁邊嘀嘀咕咕，他一句沒聽進去。

真不是他不樂意，錢太少。

一個胡偉已經(jīng)夠累贅了，對方起碼聽安排，能使喚，關鍵時刻不掉鏈子。姑娘情緒復雜，容易受影響，帶在身邊是個隱患。

最關鍵，這邊的野獸要比安康公社多太多，他對林子情況不熟。

這種情況，誰敢?guī)耍?

沒多久，魚貨清空。

張耀祖收拾東西，帶著胡偉離開黑市。

瞧見陶秀云還在旁邊叨叨，他低頭看了眼對方籃子，道：

“今天賣出去10斤糧食沒？”

“哎呀，遭了。”

陶秀云猛地反應過來，可此時黑市都快關閉了。

“都怪你……”她帶著嬌嗔得語氣轉(zhuǎn)頭，想責怪張耀祖幾句，可對方早沒了影子。

她頓時氣得她直跺腳：

“蠢驢！張耀祖你就是個榆木腦袋！”

她幾個哥哥找來，見到她沒事才松了口氣。

“小妹，你搞啥子嘞？”大哥問。

陶秀云氣惱道：“你別管，我找到了一條來肉快的渠道。”

“啥子渠道喲？”

“明天你們跟我，咱們進山打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