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麒麟叩京,燭繪九邊
- 明末:開局陣斬正藍旗貝勒
- 小蔥拌西紅柿
- 2377字
- 2025-07-01 21:09:18
臘月二十三子夜,孫承宗的楠木床榻突然震顫。
老督師哆嗦著抓住前來報信的廣寧門守將:“可辨認清楚?”
“督師!約百來騎!俱是正藍旗、正紅旗甲胄,滿身血污,風塵仆仆,末將不敢擅自決斷……”
守將話未說完,孫承宗已赤足單衣奔出房門。
“老爺,皂靴……”管家拿著靴子與棉袍在后面追著。
京師西城門——廣寧門,孫承宗枯瘦的手指幾乎要摳進青磚縫隙里。
當借著城垛火把的余光,看到城下最前面那模糊的身影與淬鱗槍時。
老督師單薄的肩胛猛然繃緊,喉間發出聲似哭似笑的嗚咽。
“老夫孫承宗,城下可是徐承略?”
城下正是徐承略等人,他將淬鱗槍插在凍土里,十七道創口在寒風里滲著血跡。
那日一把火燒了三千鑲黃,二千蒙古輕騎,他便率部撤走,在西山與后金軍周旋數日,方才脫身至此。
聽到城頭傳來孫承宗的問話,靜默中的徐承略精神一震,清朗嗓音穿透朔風。
“徐承略在此!乞督師打開城門?!?
嗓音與那日在永定門外高呼“特獻奴酋尸首”時別無二致。
孫承宗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喉頭腥甜被生生咽下,染霜的胡須簌簌抖動。
“取……取吊籃來?!崩先斯o棉袍,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麻繩絞動的吱呀聲里,他看見少年卸下鐵盔,鴉青發帶在夜風中獵獵如旌。
當那張染血面龐升到垛口時,孫承宗突然踉蹌半步。
火光映照下,那堅毅的眉眼、染血的面龐。正是他期盼已久、能挽狂瀾于既倒的麒麟兒!
老督師渾濁的瞳孔里泛起水光,喉結滾動間,突然放聲大笑。
笑聲震落眼角晶瑩,枯枝般的手掌重重拍在徐承略鐵甲上:“陛下與老夫盼你多時,今日終至?!?
隨即看向廣寧門守將,“還愣著作甚?開城門!落吊橋!迎我大明麒麟兒!“
嘶吼在甕城回蕩,驚起寒鴉無數。
去往德勝門軍營的路上,老督師的目光沒有游離于徐承略三尺之外,似貪看不夠這現世僅有的良玉精雕。
在孫承宗的追問下,徐承略從通州響馬寨用藥迷暈三百正藍旗的戰事講起。
直至一線天火焚鑲黃旗的最后一戰,將親歷的所有戰事都事無巨細地說了出來。
老督師聽著徐承略的訴說,時而輕敲馬鞍,時而雙拳緊握,時而驟然頓住,時而仰頭大笑。
老督師看著風姿不俗的少年,方悟何為“天縱之才不可敵”。
“伯衡這幾仗,勇比存孝殺穿長安,謀賽子房玩死項羽!”
老督師猛捶馬鞍,震得銀髯亂飛,“連老夫這把老骨頭都感到熱血上涌!
你小子天生就是把斬胡刀,砍在后金脖子上正合適!老天爺有眼啊,吾大明當興!”
徐承略在馬上急忙拱手,“老督師過譽,莫要折煞小子……”。
孫承宗馬鞭尾端不輕不重敲了下他護心鏡,“少來這套虛的,且進帳脫下染血甲胄?!?
隨即看向親衛,指著高敬石等人吩咐道:“速去傳軍醫,一個個都像血水里面撈出來似的。”
而孫承宗則是在大帳中,親自為徐承略涂抹起傷口來。一老一少言談甚歡,徐承略心中滿是敬意。
孫承宗涂抹傷口的手忽的僵住,隨即唏噓道:“你父是徐秉鈞!曾任兵部司庫?”
徐承略不在意傷口疼痛,笑著回道:“家父曾有幸見過督師兩面,對督師甚是推崇?!?
孫承宗忽然想起萬歷年間,那個在兵部走廊與貪腐的上司據理力爭的清瘦身影。
手中的金瘡藥繼續涂抹著,濁目卻亮了亮,指尖重重敲了下徐承略完好的肩骨:
“你父倒會哄人,如今看來,辭官未嘗不是好事……”
孫承宗聲音忽然低了半分,指腹摩挲著他新傷邊緣的青腫,像是自言自語,
“但總有些東西,得有人替辭官的人守著?!?
徐承略不禁為老人的家國情懷所感。
只是后金入關,老督師負責京畿地區的防務,身負重擔,壓力可想而知。
徐承略穿好衣服,起身行禮,鄭重道:“小侄愿在督師麾下,竭力抗擊后金?!?
孫承宗聞言一愣,不但未感到心懷大慰,反而是用怪異的眼神看著他。
徐承略不由愕然,思索著自己是不是哪句話說錯,惹老人不高興了。
思來想去不得其所,正待開口相問。
老人卻突的大笑,銀髯抖動間,指著他笑罵道:“小子不實誠,欲占老夫便宜。”
徐承略更是困惑,支吾間孫承宗繼續道:
“老夫今年六十有六,你父見我尚要稱一聲“世叔”,你倒好,直接敢稱“小侄”了?”
徐承略登時大窘,面對千軍萬馬都不改色的面龐倏地紅潤起來,尷尬的直搓手。
孫承宗調笑一聲,自顧從懷中取出一份輿圖,指尖輕點后金版圖:
“建虜崛起不過十余載,何以從遼東一隅逼得京師戒嚴?”
徐承略見老人不再打趣,神情稍松,盯著輿圖思緒漸明。
“后金精于騎射不假,比之我大明衛所兵的疲敝,確為虎狼之銳?!?
指尖在輿圖上劃過多個重鎮,“薩爾滸敗于楊鎬亂命,撫順失于李永芳叛降。
沈陽陷落因賀世賢貪功出城,遼陽失守是袁應泰納降中計。
換句話說,若無叛將通敵、內應失守,則后金終其戰史未能破一城?!?
徐承略撫過輿圖,手指在寧遠重重一叩。
“以寧遠為例,袁崇煥憑堅城重炮固守,后金傾國之力強攻兩月仍鎩羽而歸,足見其攻堅之拙。
孫承宗頻頻頷首,徐承略續道:“老督師正是看透此點,修筑關寧錦防線,數百里城池遙相呼應。
令建虜無計可施,方顯山河永固之志?!?
孫承宗胸膛忽然起伏的厲害,閹黨攻訐其“歲費數百萬,卻無拓疆之功”猶在耳邊。
滿朝上下,沒有一個人懂自己,便連先帝也認為此舉靡費過甚,空耗遼餉。
孫承宗望著少年灼灼目光,喉頭滾動著問了一句話,似在求證什么。
“伯衡~你真的如此看重老夫修筑的關寧錦防線?”
話畢,老人雙手不自覺緊握成拳,目光緊緊盯著徐承略,眸中竟帶著些許緊張與期許。
徐承略重重點頭:“督師構筑的關寧錦防線若不出變故,便是給后金二十年時間,亦難逾越。
此防線是大明的脊梁,督師于大明來說,可謂功高至偉!”
孫承宗倏地轉過身去,肩膀抖動間,用袍袖輕拭發酸的眼眸。
回身時,嘴唇翕動,喉頭似被半生積郁死死堵住,濁目中水光翻涌!
那千言萬語在胸中沖撞、沸騰,最終沖破桎梏的,并非尋常言語——
是一聲穿云裂帛般的、裹挾著無盡委屈與滔天狂喜的蒼老長嘯!
枯瘦身軀晃了晃,他猛地閉眼,復睜時眼底血絲如網,枯掌“砰!”的砸落桌案!
“痛快!好一個‘跛足之狼’!好一個‘北疆脊梁’!
前日那些腐儒,還嚼舌根罵老夫只會縮頭筑城!
今日得伯衡你這番真知灼音,老夫方知——這大明脊梁,不孤!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