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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蒼生在此,何懼天變!

北京城至宣府城(今河北張家口宣化區(qū))有官方驛道。

路線需經昌平、居庸關、懷來、雞鳴驛,最終抵達宣府城,全程約三百多里。

徐承略一行人出京師至昌平,一路盡是平原,馬快蹄急;

過了昌平往居庸關方向,便進入連綿起伏的山谷,兩側千米險峰隨處可見。

此段路雨天易泥濘、冬季常積雪,是整條驛道最慢最險之處,還布有多座烽火臺與敵樓;

待出居庸關西北口后,地形瞬間開闊,眼前已是臨近洋河、桑干河的肥沃平原。

徐承略一行百余人策馬于驛道上,兩側槐樹成蔭,枝葉在五月微風里輕晃。

馬蹄踏在黃土夯實的驛道上,節(jié)奏不疾不徐,倒有幾分巡境的從容。

白慧元身軀隨著馬匹的前行而起伏,他指向兩側起伏的碧波,語氣里帶著喜意:

“督師!此處便屬宣府鎮(zhèn)所轄了,沿驛道再向西北行四十里,便是懷來城。

徐承略抬眼望去,連片的麥田與粟田鋪展開來,新麥的青澀混著粟苗的嫩氣,隨風吹出層層綠波;

偶有榆樹、柳樹、白蠟樹散在田間,將綠浪分割成一塊塊綠毯。

田間百姓穿著帶有補丁的汗衫,躬身于田間。

低空有雀鳥在禾苗間啼鳴、嬉戲,高空有蒼鷹盤旋,再往上便是白白的云、藍藍的天。

徐承略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風里裹著的溫潤的濕意,連肺腑都舒坦許多。

他馬鞭虛指田野,目光掃過勞作的百姓時,多了幾分沉凝:

“確是富饒之地。只是這“富饒”二字,還需我等守護。”

隨行眾人皆是點頭,他們卻是很少看到如此安靜祥和的田園風光。

他們所見所聞,無不是赤地千里,田舍荒蕪,百姓流離。

便是未曾出過遠門的張世澤,也在京畿見識過,被后金蹂掠過的破敗景象。

鄭崇儉的感觸最甚。他趨馬靠向徐承略,聲音有些低沉,

“督師,下官曾在陜西為右參政,見慣了大旱后的慘狀。

地裂得能塞進拳頭,田里連草都長不出。

百姓饑不擇食的情況下,爭食蓬草、樹皮,最后連觀音土都搶著咽——餓殍在路邊堆著。

許多地方都是野無青草,十室九空的景象。相較之下,宣府這景象,說是世外桃源也不為過!”

話音落下,隊伍里的氣氛悄然沉了幾分。無需多言,那“赤地千里”的畫面,已在眾人腦中浮現。

鄭崇儉的胡須已有些花白,臉上幾道淺紋更顯沉穩(wěn),眸底卻藏著化不開的悲涼。

徐承略見鄭崇儉的動作仍有幾分拘謹,便放緩了語氣:

“伯衡與鄭大人相識不過兩日,卻知你“懂軍略、善政事”。

我召你入幕僚,本就為倚重你的才干,不必如此拘謹。”

他頓了頓,語氣里添了幾分總督的擔當:“陜西的亂局,我豈會不痛?只是鞭長莫及。

當務之急,我們要做的是將此等景象護住,并遍及宣大兩鎮(zhèn)。”

鄭崇儉的手緩緩放下,緊繃的肩背松了些。

兩日相處,這位有擎天之功的總督,從不擺官威,善納人言,且英明果決。

他在陜西時,空有抱負卻困于各方掣肘。

要做事先得跟門戶之爭相耗,到最后事沒做成,初心倒磨沒了。

可徐承略不一樣,他有陛下的信重,有破積弊的鐵腕,更有一顆裝著百姓的心。

“督師所言極是。”鄭崇儉臉上露出一絲少見的笑意,再度抱拳時,已少了拘謹,多了幾分赤誠,

“下官定竭盡所能,助督師守住這方天地,讓宣大兩鎮(zhèn)再無饑饉之苦。”

徐承略微微頷首,他要的從不是下屬的畏懼,而是這般“愿共赴事”的心力。

眼前的綠浪漫過驛道兩側,麥苗、粟苗剛過膝,穗尖還裹著青嫩的殼,風一吹便晃出細碎的響。

這是宣大的希望,是他這個總督反復念及的“守”——守土,更要守這土里刨食的百姓!

“督師!情況怕是不太樂觀!”宋應星趨馬至近前,面上沒有眾人面上那番喜意,反倒是眉頭緊蹙。

周遭白慧元等人,笑意漸漸僵住,紛紛側目。

“先生何出此言?”徐承略偏過頭,疑惑蹙眉。

宋應星看著徐承略,語氣嚴肅,直言不諱:“近三年氣候異常得邪性。北方的冬日能凍裂井沿,土地都能凍出溝壑;

到了夏日,雨水吝嗇的長年也不落下一滴。崇禎元年陜西大旱起頭,第二年就漫到山西、河南、山東。

今年更甚,山西河南滴雨未下,湖廣的旱情也漸漸顯露。

便是咱們宣府、大同兩鎮(zhèn),半數地界自去年入秋到如今,沒沾過半點雨星子。”

他目光落向不遠處有五丈寬的蜿蜒河流,“懷來境內,河流縱橫,才算沒被旱魔啃透。

可我走南闖北三十年,見多了天變的兆頭——這異常,怕是要越演越烈。”

宋應星的話如巨石投湖,連隨行的百余騎呼吸都頓住。

白慧元方才還微揚的嘴角徹底抿成直線,鄭崇儉握著馬鞭的手不自覺攥緊。

劉之綸、丘民仰、張世澤等有一個算一個,直覺身體發(fā)顫。

徐承略的心突的下沉,夏日干旱,冬季冷冽,這些他也感覺到了。

各個地方向朝堂請求賑災的奏折多言大旱,百姓顆粒無收,淪為流民之事。

只是,他以前從未將這些聯系在一起。可經宋應星一擰,竟成了一張裹向天下的旱網。

這是要變天嗎!!

人力怎敵天?他望著那輪高懸在碧空的驕陽,忽然打了個寒顫。

白慧元等人臉上的喜意早已被凝重、震驚取代。

緩緩前行的隊伍停了下來,百多人的隊伍如泥塑木雕般堵住了驛道。

往來行人,商販,看到甲胄精良的銳卒,遠遠駐足,不敢上前。

“日他娘的!麻雀!”,驛道旁的田地里,一聲蒼老的咒罵陡然響起。

正在鋤草的田間老漢,穿著件快成布條的短褂。

看到麻雀落在粟米谷穗上,陡的大吼一聲,驚的麻雀撲棱棱亂飛。

他卻還僵在原地,直著腰往驛道這邊望。

徐承略看清了,老漢的手在抖,是怕。這年頭兵禍連著天災,百姓見了穿甲胄的,先慌的是“會不會搶糧”。

老漢揉了揉昏花的老眼,手搭在額前,視線往驛道上的旗幟湊。

風卷著旗角,“宣大總督”四個字露得真切,末尾那個“徐”字,像團火似的撞進他眼里。

他突然不抖了,猛地扭身看向還在彎腰鋤草的老伴,“老婆子!徐總督來了!再也不用擔心哪些蒙古韃子!”

驛道上的百余騎還靜著,甲胄上的日光亮得晃眼,可沒人再覺得那光灼人。

徐承略望著老漢佝僂的身影,方才壓在心頭的寒氣,竟散了些。

天要變又如何?為了這些百姓,那便與這天斗一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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