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姚思孝等人的舉動完全相當于和朝廷對著干！

他們要招兵買馬，朝廷又沒有準許你們這樣的權利，更何況你們現在都算是辭官的白身了，有什么資格招兵買馬募集鄉勇？

所以他們這樣做唯一的光明正大的理由和官方背書支持就是……太子朱慈烺頒布的求援檄文！

因為揚州危險，所以朱慈烺頒布求援檄文，他們響應朱慈烺的檄文就相當于，他們承認朱慈烺是太子，乃至于這樣的支援可以換算成兩個字：“勤王！”

這可是真的在朱由崧的雷線上反復橫跳啊……

然而送走了一眾客人之后，看著眼前杯盤狼藉，盛宴離散的場景，成友謙突然從心底生出了一種無盡的悲哀。

成友謙呆坐在主座上不知道過了多久，方才是猛地站起身，一旁的家人見狀上前輕聲道：“老爺您這是……”

成友謙眼神中閃爍過一絲決然：“吩咐下去，收拾東西，咱們明日清早就動身！”

“動身？”

那家人被成友謙這樣一說懵住了：“去哪兒啊老爺？”

成友謙沉默了片刻，卻還是將全部的猶豫殺死，抬起頭堅定的道：“松江府！”

“好！”

“哈哈！哎呀！寫的真是好啊！”

黃得功麾下最得力的戰將之一的乙邦才才剛走進黃得功的大帳之中，便聽的一聲聲若雷鳴的喝彩，不由得嘴角微微抽搐，你啥時候認的字兒？我跟你這么多年了咋不知道？

乙邦才壓下了心中的古怪，上前對黃得功拱手奏報：“侯爺。”

黃得功看向他，點點頭將手中的檄文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案上，這才是抬頭看向他笑道：“什么事兒啊？”

乙邦才輕聲對黃得功道：“南京朝廷方面，命咱們立刻回防京師，蕪湖那邊的田雄他們傳來的軍報，朝廷的旨意已經傳到蕪湖那邊的軍營內了，原本是要直接傳給侯爺，叫他們給搪塞過去了，但是圣旨他們也不敢推脫，只能接下。”

黃得功原本喜笑顏開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猛地一拍桌案：“哎！他奶奶個熊的田雄！誰他媽了個巴子的準他接旨的？要收兵他們自己收！反正老子是肯定不收兵！不收不收！”

黃得功一臉郁悶，乙邦才心下也是無奈，當誰都是你啊，能把圣旨當放屁？田雄他們倒是想，可也得敢啊！

乙邦才上前對生悶氣的黃得功拱手道：“大帥，君命不得不從啊，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乙邦才還沒有說完，黃得功便是一拍桌案大怒道：“尤其是他娘的這個時候！你說！清軍馬上就要南下了！老子能隨便的就撤軍回南京嗎！前面左逆的兵還在逃竄，萬一他們和清軍合流了怎么辦？揚州不就更守不住了嗎！”

黃得功要說完全沒有政治頭腦也不至于，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才能的，估計也走不到今天，但是要說他的政治頭腦有多高潮，也完全是高看了他了……

至少連乙邦才此時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了，黃得功卻依舊傻樂呵的上前給乙邦才展示那封朱慈烺的求援檄文：“你看看，你看看！這原來俺是從來不信啥龍生龍鳳生鳳的，但是你現在你不服不行啊！這天上的龍種那是真的有命數的！皇帝的兒子，也果然是個好漢！”

乙邦才壓根兒就沒看，而是無奈的看向黃得功，作為擁護今上起家的江北四鎮，只有跟朱由崧深度捆綁才是對他們的利益最大化的選擇。

然而黃得功不知道是完全沒想到還是完全不在乎，居然能說出這么要命的話……這話豈不是就相當于直接說，俺覺得太子才是眾望所歸！

那現在坐在龍椅上的那個成啥了？

這話就不該黃得功說！包括之前朝廷宣布太子是假的要秋后問斬的時候，你看看江北四鎮哪個開口了？就只有黃得功站出來言辭相當激烈的反對：“東宮未必假冒，先帝子即上子，未有了無證明，混然雷同者！臣恐在廷諸臣，諂徇者多，抗顏者少，即明白識認，亦不敢抗詞取禍矣。”

一語中的，卻是說了最不該說的話！

包括現在也是這樣，朝廷的命令已經下來了，但是黃得功卻依舊率軍駐扎在儀征，對于朝廷的命令置若罔聞。

實際乙邦才明白，黃得功是在想北上支援史可法，但是沒有朝廷的命令他不敢擅自行動，只能暫時駐扎在儀征，又留一部田雄等人在蕪湖搪塞朝廷。

現如今朝廷的命令下來了，黃得功卻更為不滿了，所以才對乙邦才說出這種話轉移話題，然而作為跟隨黃得功這么久的部將，乙邦才卻還是不得不出言提醒黃得功：“侯爺，咱們接下來該怎么辦？”

黃得功看著手中的檄文，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猶豫不決的轉過身緩緩踱步。

乙邦才急忙跟上輕聲對黃得功道：“朝廷的旨意在此，田雄再三催促各部接下來的動向，侯爺您不得不考慮清楚啊，若是北上，就是抗旨，甚至是……”

謀反！

朝廷的這道旨意一下，就是明確的讓這幫人被迫站隊，現在繼續北上那可就不是支援史可法這么簡單的事情了，很有可能就背上了投靠太子的罪名。

黃得功顯然也是知道的，于是心里郁悶的大叫了起來：“我是北上抗擊韃子的，做的事保衛河山的大事！朝廷怎么會不體諒我？”

乙邦才無奈的對黃得功道：“縱然是大家知道如此，可朝廷上的人必然不會這樣想，況且……”

乙邦才嘆息了一聲：“就算是侯爺您現在想要調兵，恐怕也不是輕易的事情。”

乙邦才看了看四周，方才是上前輕聲對黃得功道：“自打咱們來到儀征，那個死閹人死皮賴臉的跟著咱們，為的怕就是防著這個，好在圣旨傳到的是田雄他們手中，倘或是到了那個閹人手里，只怕現在就已經催促侯爺您立刻啟程了。”

黃得功臉色有些陰晴不定了起來，他們出征蕪湖的時候朝廷給他們拍下來個監軍太監王肇基，雖然他肯定是不敢直接過問黃得功的事情，但是要是有明確的圣旨黃得功卻不遵循的話，那么這個死太監也不是吃素的……

乙邦才此言就是提醒黃得功，有王肇基在，他們是無法輕易的調動軍隊的。

想到這兒黃得功心里更加的郁悶，一時郁結于心，腦子里亂糟糟的，干脆一甩手：“他媽了個巴子的想這些有的沒的破事兒煩的老子都快吐了！給我上酒！上酒！”

乙邦才見狀知道黃得功是在逃避，急忙上前幾步想要開口，黃得功卻是一甩手，直接拉著乙邦才：“老弟陪我一塊兒喝一點兒！都他娘的活在這個遭亂叼草的年頭兒了！想這些做什么！喝酒！”

乙邦才無奈，只得是被迫的被黃得功拉著落座，一時上了酒水，黃得功大口大口的灌了起來，乙邦才端著酒盞看著，心下無奈的嘆息了一聲……

醉的了一時，難道還能醉一世么？

同樣郁悶到飲酒的不只是黃得功，此時真正直面清軍的劉澤清才是真的心里不斷罵娘的那一個。

此時駐扎在淮安的他才是真的快要崩潰了，清軍準塔部已經開始渡過黃河，兵鋒直指他的淮安。

而此時的他雖然也接到了朱慈烺的那封檄文，卻完全沒有支援的意思，甚至于連打開看的欲望都沒有。

他現在滿心想的就是立刻南下躲避清軍，然而他第一波南下的軍隊被應廷吉和黃日芳聯手封鎖阻攔，被迫只能退回淮安，此時見應廷吉和黃日芳已經撤回揚州，滿心以為南下之路已經暢通無阻了。

大喜之下劉澤清絲毫沒有停留的直接南下，越過了高郵湖直接進入長江，到了長江上剛松了口氣，以為逃出生天了，轉頭此時盤踞在長江上的鄭芝鳳就給他來了個迎頭痛擊！

鄭芝鳳可沒有接到立刻南下的命令，所以在他的眼中，劉澤清就是叛將！

雖然他心里清楚這幫小人八成是畏懼清軍準備南下避難，然而……

“草，你們跑了，留老子下來抵擋清軍么？”

鄭芝鳳，看名字就知道，大明年間最大的海盜頭子鄭芝龍，是他親哥哥。

盤踞在廣東福建一帶作威作福這么多年的鄭氏家族，心里還能想著大明如何如何？保存自己的家族實力才是真的！

所以鄭芝龍可沒有跟應廷吉那些文人一樣保持克制，一見劉澤清露頭，問都沒問直接痛擊隊友！

“他媽的，你也是明軍，老子也是明軍！憑什么一言不合就打人！”

此時長江港口之上，劉澤清的軍隊站在岸邊朝著船上破口大罵，而岸上一些正在阻止他們登船的鄭芝鳳軍的士兵也是絲毫不讓：“你是什么明軍，老子是什么明軍？韃子就在身后，你們還不回防淮安，跑來長江上做什么！”

“哦！你們操江軍就威風，老子們就是后娘養的？”

一個士兵蹦出來沖那岸上的軍人嘲諷的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