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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刁斗驚營變

崇禎五年正月十六,登州水城宛如一座被時間遺忘的冰城,沉浸在年節特有的死寂之中。厚重的積雪宛如一層巨大的棉被,將整個城市緊緊包裹,使得原本喧囂的街道變得格外安靜,只有偶爾傳來的風聲,像是幽靈的嘆息,在大街小巷中回蕩。

新任巡撫朱大典的官船如同一只巨大的鋼鐵巨獸,破冰前行,撞碎了海面上那一層厚厚的浮冰,發出清脆而又沉悶的聲響。此時,耿仲明正率領著八百天佑軍在城西的演武場上進行著緊張的火銃操練。

冬日的清晨,寒冷的空氣如同利刃一般,割在人們的臉上。士卒們呼出的白汽,在冰冷的空氣中迅速凝結,形成了一團團白色的煙霧,仿佛是他們內心深處那股不屈的斗志在空氣中的顯現。他們手中的火銃,在晨光的映照下,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每一次的裝填和發射,都伴隨著刺鼻的火藥味和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耿仲明站在隊伍的前方,他的眼神如同鷹隼一般銳利,緊緊地盯著每一個士卒的動作,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他的臉上帶著一種堅毅和果敢的神情,仿佛在向世人宣告,天佑軍是一支不可戰勝的力量。

“狗官來了!”孔有德騎著一匹黑色的駿馬,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沖進了演武場。他的肩頭還殘留著未化的雪粒,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他的臉上帶著一種憤怒和不屑的神情,大聲地喊道。

聽到孔有德的喊聲,八百天佑軍的士卒們瞬間安靜了下來,他們的目光如同釘子一般,齊刷刷地扎向了耿仲明,等待著他的命令。人群中響起了一陣低沉的咒罵聲,用的是遼東的土話,表達著他們對朱大典的不滿和憤怒。

“列隊迎撫臺。”耿仲明的聲音雖然不高,但卻充滿了威嚴,如同洪鐘一般,在演武場上回蕩。士卒們迅速地整好了隊伍,邁著整齊而又有力的步伐,向碼頭走去。

當朱大典的朱紅官轎緩緩地碾過冰面時,天佑軍已經如同一道黑色的鐵墻一般,矗立在了碼頭之上。轎簾緩緩地掀起了半角,露出了一張浮腫的圓臉,正是朱大典。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傲慢和不屑,仿佛天佑軍在他眼中只是一群微不足道的螻蟻。

“本撫奉旨整飭登萊軍務。”朱大典的聲音尖細而又刺耳,仿佛是一只聒噪的烏鴉在鳴叫。他的視線如同巡視一般,掃過了天佑軍的軍陣,就像是在驗看一群牲口一樣,漫不經心。“即日起,天佑軍劃歸登州衛轄制。”

陳明夏捧著文書,疾步上前,臉上帶著一種謙卑和恭敬的神情。他說道:“稟撫臺,按舊例...”

“舊例?”朱大典冷笑一聲,打斷了陳明夏的話。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嘲諷和輕蔑,“東江叛卒也配談舊例?”他肥短的手指指向了孔有德,惡狠狠地說道,“你等月餉減三成,充作筑城捐——接令吧。”

海風卷起了公文,啪地一聲打在了孔有德的鐵護臂上。孔有德的臉色瞬間變得通紅,他的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雙手緊緊地握住了拳頭,仿佛隨時都要沖上去和朱大典拼命。

耿仲明迅速地按住了暴起的孔有德,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冷靜和理智。他緩緩地拾起了文書,輕輕地撣去了上面的冰碴,說道:“將士們餓著肚子,筑不起城墻。”

朱大典的轎簾猛地一甩,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怒和威脅,“那就餓死!”說完,他便命令轎夫繼續前行,留下了一臉憤怒和無奈的天佑軍將士們。

血鑊烹雪

當夜,天佑軍的營房就像是一座冰窟一般,寒冷的空氣從四面八方涌進來,讓人感覺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士卒們蜷縮在草堆里,身上蓋著薄薄的被子,依然無法抵御那刺骨的寒冷。

韓鐵手拎著半袋麩皮,滿臉憤怒地沖進了營房,將麩皮狠狠地砸在了灶前。他大聲地喊道:“糧庫說這是天佑軍三日口糧!”

孔有德一腳踹翻了鐵鍋,麩皮和雪水濺了滿地。他的臉上帶著一種憤怒和絕望的神情,大聲地咒罵道:“這是什么狗屁口糧,我們怎么能吃得飽?”

火塘邊,十幾個傷兵蜷縮在草堆里,他們的臉上帶著一種痛苦和虛弱的神情,身體在不停地顫抖著。有個少年突然抽搐著嘔出了黃水,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絕望和無助。

門簾被輕輕地掀開,林慕雪挾著一股寒氣閃了進來。她的臉上帶著一種焦急和關切的神情,徑直走到了少年的身旁,蹲下身子,為他把脈。她從藥囊中抖出了最后半截老參,切成薄片,塞進了少年的口中。

“沒用的。”少年抓住了林慕雪的手腕,他的聲音微弱而又顫抖,“省給...能活的弟兄...”話音未落,他便閉上了眼睛,斷了氣。

營房里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寒風呼嘯的聲音和士卒們沉重的呼吸聲。金屬摩擦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死寂,耿仲明解下了佩刀,狠狠地拍在了案上。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堅定和決絕,說道:“韓鐵手,帶人拆了西廂房。”

眾人驚愕地抬起頭來,他們不明白耿仲明為什么要這么做。西廂房是孫元化離登前暫存書籍的庫房,里面存放著許多珍貴的書籍和資料。

“門窗梁柱,”耿仲明的聲音如同淬冰一般冷硬,“夠燒三天。”

火焰在火塘中熊熊燃燒起來,門窗梁柱在火焰中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書卷在青煙中翻卷成灰,仿佛是歷史的記憶在這一刻被無情地焚毀。耿仲明抽出了一本《火攻挈要》,扔進了火堆里,書頁間滑出了一張泛黃海圖——正是毛文龍親繪的遼東海岸線。火舌舔舐著圖上的山川,旅順口的標記化作了一縷青煙,仿佛是那段悲壯的歷史在這一刻被永遠地塵封在了記憶的深處。

刁斗裂夜

正月二十寅時三刻,寂靜的夜空中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而又變調的刁斗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耿仲明從睡夢中驚醒,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警覺和緊張。他迅速地抓起長刀,沖出了臥房。

當他來到院子里時,他看到城東糧庫的方向火光沖天,熊熊的火焰在夜空中燃燒著,映紅了半邊天。他的心中涌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朱大典的心腹在燒糧!”韓鐵手滿臉煙灰,像一只從火中逃出的野獸,撞進了院門。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怒和焦急,“說霉米生蟲,實則是要運去萊州賣高價!”

話音未落,西南角突然傳來了一聲轟然巨響,仿佛是天崩地裂一般。城墻被炸開了一個丈寬的缺口,塵土飛揚,硝煙彌漫。原來是孔有德用訓練的火藥炸開了武庫。

“跟我殺貪官!”孔有德赤膊舉著雙斧,他的身上散發著一種野性和瘋狂的氣息。他的身后,饑卒們如同黑色的潮水一般,漫過了街道。巡夜的官兵剛舉起槍,就被洶涌的人群掀翻在地,長矛無情地捅穿了他們的肚腹,鮮血濺在了“明”字旗幡上,仿佛是一面被鮮血染紅的旗幟,在夜風中飄揚。

耿仲明迅速地劈手奪過了傳令兵的腰牌,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果斷和堅毅。他大聲地喊道:“傳令各門!天佑軍平亂,閉城!”說完,他便翻身上馬,準備帶領士卒們去平息這場混亂。

然而,就在他準備出發的時候,林慕雪突然攥住了他的韁繩。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焦急和擔憂,說道:“城西粥廠還有三百婦孺!”

耿仲明的心中一震,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只顧著平亂,而忽略了那些無辜的婦孺。他點了點頭,說道:“你先去保護他們,我隨后就到。”

林慕雪松開了韁繩,轉身向城西粥廠跑去。耿仲明則策馬向城東糧庫奔去,馬蹄在雪地上劃出了一道道深痕。

糧庫的火焰已經吞沒了半條街,熱浪撲面而來,灼得人面皮發燙。朱大典被親兵架著,在人群中逃竄,他的官袍下擺拖進了火堆里,燒成了灰燼。他的臉上帶著一種驚恐和絕望的神情,仿佛是一只喪家之犬。

陳明夏從濃煙里滾了出來,他的官帽不知去向,臉上滿是灰塵和汗水。他看到耿仲明后,連忙跑了過去,說道:“耿將軍!快截住撫臺,他懷里有調關寧軍的兵符!”

耿仲明點了點頭,說道:“你先去安全的地方,我去追他。”說完,他便策馬向朱大典追去。

裂旗焚衙

巡撫衙門前,戰斗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孔有德的戰斧已經砍崩了刃口,他的身上布滿了傷痕,但他依然像一頭憤怒的雄獅一樣,奮勇殺敵。朱大典縮在儀門后,他的臉上帶著一種恐懼和絕望的神情,聲嘶力竭地嘶吼著:“放箭!射死這群遼狗!”

城垛上的箭雨如雨點般傾瀉而下,沖鋒的遼兵如同麥稈一般,紛紛倒伏在地。鮮血在地上流淌著,形成了一條條紅色的河流。

“抬炮來!”耿仲明的吼聲如同雷霆一般,壓過了廝殺的聲音。四名士卒扛著尚在發燙的鷹揚炮,撞開了人群,將炮口直指包鐵儀門。

“裝葡萄彈!”耿仲明大聲喊道。鐵珠傾瀉的剎那,包銅門扇如同紙片一般被撕裂。門后舉盾的親兵連人帶甲被轟成了血霧,朱大典的左臂齊肩而斷,殘肢飛上了“澄清天下”的匾額,仿佛是對這個腐敗朝廷的一種諷刺。

暴民們如同洪水一般,涌入了府衙。囚牢的鐵鎖被斧頭砸開,數百罪囚紅著眼,如同餓狼一般撲向了糧倉。有個瘸腿老囚撞倒了書吏,蘸著血在粉墻上書:“餓煞不如反煞!”這幾個字仿佛是一種吶喊,喊出了所有饑民的心聲。

耿仲明踏過滿地的卷宗,在簽押房里擒住了發抖的按察使。他的刀鋒抵住了按察使的喉頭,冷冷地問道:“兵符呢?”

按察使抖著手指向了火盆,結結巴巴地說道:“在...在那里。”耿仲明望去,只見銅虎符已經熔成了赤紅的一團,無法再使用。

窗外突然爆起了一陣歡呼。孔有德撕下了巡撫大堂的明黃帷幔,裹在身上,踏著朱大典的無頭尸,登上了公案。他的臉上帶著一種得意和狂妄的神情,大聲地喊道:“從今日起,老子是都元帥!”

孤舟燭影

子時的蓬萊閣在海風中嗚咽,仿佛是一位孤獨的老人,在訴說著無盡的悲傷和無奈。耿仲明獨立在飛檐下,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沉思和迷茫。他望著城中如繁星墜地般的火點,心中五味雜陳。

“四門皆控,但...”韓鐵手將染血的登州府庫冊呈上,他的臉上帶著一種憂慮和無奈的神情。“糧只夠五日。”

閣角的鐵馬在海風中叮當亂響,仿佛是一種神秘的語言,在訴說著未來的命運。林慕雪提著醫箱走上了閣樓,她默默地為耿仲明包扎著虎口崩裂的傷口。血滴在殘雪上,像是撒了一把朱砂,鮮艷奪目。

“后悔了?”林慕雪突然問道,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關切和擔憂。

耿仲明望向黑沉的海面,浪濤間仿佛傳來了毛文龍的聲音:“東江男兒,寧可站著死...”話音被風扯碎,消失在了茫茫的大海之中。他反手握住了林慕雪正系結的手,說道:“找條快船,送陳明夏去天津。”

閣樓梯響,孔有德扛著斧闖入。他的身上散發著一種酒氣和血腥氣,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興奮和狂妄。他大聲地說道:“跟老子干吧!占了山東,打進北京城!”斧刃上還掛著半片官袍殘縷,仿佛是一種勝利的象征。

耿仲明抽刀割斷了箭袖,拋給了孔有德。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堅定和決絕,說道:“明早開官倉放糧。”布幅在風中如幡旗獵獵,“告訴全城百姓——天佑軍反了!”

海霧漸漸漫上了丹崖山,吞沒了閣中殘燭。千里之外的京師,崇禎帝案頭的登州急報正被鮮血浸透,仿佛是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的預兆。登州城,這座曾經繁華的城市,在這場兵變的洗禮下,即將迎來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而天佑軍的命運,也將在這風暴中,走向未知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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