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 界樹之墟:生命的殘章
- 云淡今生
- 3028字
- 2025-06-29 15:37:02
大樓內部走廊
空寂的長廊,只有頭頂幾盞節能燈管發出慘淡的白光,勉強驅散著走廊深處的陰影。
空氣里漂浮著消毒水和老舊建材混合的微塵氣味。
陸凡獨自坐在冰涼的長椅上,身體有些僵硬。他緊皺著眉頭,像是在對抗無形的阻力。
防衛基地深處發生的一切,那些模糊的影像如同深水里的碎片,不斷撞擊著意識
張軍學長瀕死的慘狀、脖頸上閃爍的項圈藍光、撕裂空間的致命斬擊、崩塌的樓宇、刺目的光芒……每一塊碎片都帶著灼燒般的痛感,但越是想要將它們拼湊完整,記憶的拼圖就越是陷入一片混沌的白霧。
就像有只看不見的手,在關鍵時刻抽走了最關鍵的那幾片。
“在想什么呢?”一個輕柔卻略帶疲憊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陸凡微微一顫,思緒被打斷。
抬起頭,看到美倩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坐到了長椅的另一端。
她微微側著頭,光線勾勒出她略帶倦容的側臉。額頭上纏著幾圈醒目的白紗布,邊緣透出一點凝固的暗紅色。
“沒……”陸凡下意識地搖頭,眼神飄忽了一下,隨即落在美倩額頭的紗布上,聲音里帶上擔憂,“我…我只是有點擔心憐汐。她還沒醒……”
陸凡指了指醫務室緊閉的門。
“沒事的,”美倩輕輕撫了撫自己的額角,動作很輕,仿佛怕驚擾了傷口,“醫療組是我們自己人,技術靠得住。她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美倩的聲音很平穩,但眼神卻帶著一股探究的重量,落在陸凡身上,像是試圖看穿他剛才沉思背后隱藏的東西。
沉默了幾秒,氣氛變得有些凝滯。
走廊里,只有遠處隱約傳來的設備運轉聲和更遠處傷員的壓抑呻吟,為這份寂靜增添了幾分沉重。
“……能問你一件事么?”美倩忽然再次開口,聲音壓得更低了,帶著一種不容回避的認真。
“啊?什么?”陸凡有些茫然地看向她。
“在基地里,”美倩微微前傾身體,目光鎖住陸凡的眼睛,“在我們分開行動之后……你有沒有遇到什么……特別的事情?任何與計劃不同的情況?”
“特別的事情?”陸凡努力在腦海中翻撿著那段混亂的記憶,“沒有啊……就是迷路了……然后……”
陸凡回想著,盡力想要梳理清晰。
還沒等他說完,美倩已經接上了話,語氣篤定,目光銳利,仿佛是在陳述一個早已確認的事實,“最后那座大樓崩塌……是你造成的吧?”
陸凡的呼吸猛地一窒!
“呃……我……”
陸凡腦海中瞬間閃過那柄巨大的、冰冷的、仿佛連空間都能斬開的巨劍脫手而出的景象!
一股強烈的、混雜著后怕與某種隱秘力量的悸動感席卷而來。
良久之后,陸凡喉結滾動,聲音干澀,“……我不知道,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那里就已經……塌了……”
說話的時候,陸凡刻意避開了美倩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看向地面上冰冷的水磨石。
美倩盯著那張垂下的眼瞼,沒有立刻追問,但眼神中的探尋之意更濃了。
那個時候她很清楚自己借助折翼天使的視覺增強系統,在那個混亂的瞬間捕捉到了什么。
在那崩塌斷層的陰影邊緣,那抹在月光下無比醒目的深色制服身影。
那個角度,那個高度,那個致命的時間點……除了帶著憐汐逃離的陸凡,不可能有別人!
“如果還不想說……那就算了。”美倩的語氣放緩,似乎帶著體諒,卻又巧妙地埋下一個伏筆,顯示出她并非真的放棄。
突然話鋒一轉,美倩再次投下重石,“不過……”說著,她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能穿透人心的穿透力,“能從‘神諭天使’面前全身而退……還能帶著昏迷的憐汐安然離開那座活地獄……陸凡,告訴我,你真的覺得……事情會那么簡單嗎?”
一邊說,身體一邊不自覺地再次前傾,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壓迫感陡然增強。
陸凡感到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竄起!
本能地向后縮了一下背脊,緊貼著冰冷的椅背:“真的是……那個張逸成……他放了我們……”
“是他開口,我們才能離開……”
陸凡試圖抓住這個救命稻草般的事實,艱難的吐出解釋。
“他……主動放了你們?”美倩的驚訝毫不掩飾地掛在臉上,眉梢甚至因這個意外信息而微微挑起。
這完全不符合她對張逸成的判斷——那個殘忍、掌控欲極強的瘋子!
“嗯!”陸凡用力點頭,仿佛這個確認能增加可信度,“所以我才能帶著憐汐……”
“然后你就……丟下張軍的尸體……走了?”美倩立刻追問,語速飛快,敏銳地捕捉到他語言描述中的另一個關鍵點——“尸體”。
“尸體”這個詞像一根冰冷的針,狠狠刺中了陸凡心口最痛的地方!
只感覺喉嚨發緊,陸凡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聲音里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痛苦和……羞愧:“我……我當時……體力不夠了……沒辦法……把學長的遺體帶出來……”
陸凡垂下頭,幾乎不敢看美倩的眼睛。
“等一下!”美倩的聲音陡然拔高了一度,身體幾乎要越過兩人之間最后的距離,那雙異常明亮的眼睛緊緊鎖住陸凡試圖逃避的視線,將他牢牢釘在原地!
“尸體……那個能力者張軍……”呼吸急促,美倩試圖抓住關鍵的地方,“你在現場看到他的……遺體時……除了悲痛……還有沒有……察覺到別的什么異常?任何……哪怕只是感覺上不對勁的地方?”
“異……異常?”陸凡的心跳如擂鼓,思緒一片混亂。
在美倩幾乎貼上來的逼視下,除了張軍慘死帶來的巨大沖擊和被質問的慌亂,他大腦一片空白。
“沒什么……周圍……除了廢墟……只有那幾個人……”陸凡無意識地重復著。
就在要被這窒息的壓力碾碎時,大腦深處某個角落里,一絲極其細微的、幾乎被遺忘的感覺碎片突兀地閃現。
那是一道無形的、穩定的、如同水面漣漪般不斷擴散的……“波動”?
它似乎包裹著那臺銀白色的神諭天使。
“啊!”陸凡像是抓住了什么,脫口而出:“那個折翼天使……它的周圍……好像……有什么東西……透明的……看不見……但是能感覺到!”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試圖描繪那種說不清的力場,“像……水波在動……很奇怪!”
“我問的不是它!”美倩卻立刻打斷了他,她的身體依然保持著極具壓迫感的靠近姿勢,目光如同解剖刀般精準而冷酷地切割著陸凡最后那點可憐的防備,“我問的是……你!”
美倩盯著陸凡瞳孔深處,每一個字都像錘擊。
“在那一刻……在那里……在那個連死亡規則都被扭曲的地方,你這個看起來最不可能活下來的人……你自己,難道就沒有發生任何……‘特別’的事情嗎?”
“我……我能有什么特別?”陸凡幾乎是驚叫著向后一仰,脊背“砰”地撞在椅背上,心臟快要跳出胸腔。
巨大的恐慌和一種被戳破秘密的驚懼瞬間淹沒了他!
腦海中那些被刻意模糊、卻拒絕被想起的畫面……金黃色的能量洪流、腳下升騰的玄奧法陣、以及最后那股仿佛能改天換地的奇異感覺。
如同狂暴的海嘯般沖擊著陸凡的識海!
想否認!想大叫!
但嘴巴卻像被什么東西死死封住!
看著美倩那雙仿佛能洞察靈魂的眼睛,巨大的恐懼讓陸凡全身冰冷,汗毛倒豎!
美倩緊緊盯著陸凡臉上那無法掩飾的劇烈動搖和恐懼。
那是秘密被觸及邊緣時才有的反應。
眼神銳利如鷹隼,看著陸凡的狀態,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自己猜對了!
這個看似普通的少年,在那地獄般的經歷里,絕對經歷了遠超想象的核心蛻變!
但……還不夠。
“……呵。”美倩忽然發出一聲極輕的、意味不明的短促氣音。
下一秒,那份迫人的銳利感和壓迫力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
“哦,沒什么。”美倩仿佛瞬間失去了所有興趣,聲音重新變得平淡而帶著一絲疲憊。
她直起身子,甚至還伸手隨意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仿佛剛才那番驚心動魄的對話從未發生過,語氣也帶上了事不關己般的輕松,“……既然你也沒什么事了,那我也累了。先去休息了。”
不等陸凡從那猝然消失的壓力中反應過來,甚至不等他喉嚨里那聲“呃”發出清晰的音節,美倩已經干脆利落地站起身,踩著輕快的步伐,留給陸凡一個沒有絲毫留戀、迅速消失在昏暗走廊盡頭的背影。
陸凡呆呆地坐在冰冷的長椅上,看著那空蕩蕩的拐角,心臟還在瘋狂地擂動,冷汗浸濕了后背。
冰冷的空氣如同沉重的潮水,再次緩緩淹沒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