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魔鬼”導演誕生
- 華娛:從慕容云海開始
- 暈飄揚
- 3041字
- 2025-07-02 22:24:36
“咔?!?
這是今天的第十七次。
整個攝影棚里,連根電線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
所有人的目光都釘在監(jiān)視器前那個男人身上,還有監(jiān)視器里,那個鬢角已經(jīng)完全被汗水浸透的老戲骨臉上。
演男二號的王老師,入行三十年,拿過獎,是圈里公認的實力派??涩F(xiàn)在,他對著鏡頭,一句簡單的“我累了”,怎么也說不對。
周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沒看王老師,而是盯著屏幕里的回放。
“王老師,你這口氣,是跟人吵架輸了,不甘心?!彼曇艉茌p,卻像錘子一樣砸在每個人的心口,“我要的,不是不甘心。是要你跟命吵,吵了一輩子,今天不吵了。懂嗎?是骨頭里的那股勁兒,突然就沒了,人就垮了,是那種空掉的累。”
他走到王老師面前,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脊椎:“這里,把它抽掉。”
王老師一張老臉漲得通紅,嘴唇囁嚅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感覺自己不是在演戲,是被人拿著解剖刀,一層層地剝開,露出最里面那點連自己都不敢看的狼狽。
“再來?!敝艹赊D(zhuǎn)身走回自己的位置,好像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
角落里,蘇清月的助理端著水杯,小聲跟她咬耳朵:“清月姐,周導這也……太嚇人了。王老師好歹是前輩……”
蘇清月目光都沒偏一下,直勾勾地看著場中。她最近眼窩深陷,下巴尖得能戳人,可那雙眼睛,卻亮得像探照燈。
“嚇人?”她低聲說,“他不是嚇人,他是要把所有人的骨頭都拆了,再給你一根一根,拼成他想要的樣子?!?
助理打了個哆嗦。
蘇清月自己何嘗不是。她永遠忘不了幾天前,在戈壁灘上拍的那場獨白戲。
周成嫌她不夠“空”,不夠“野”。最后干脆把所有人都撤了,就把她一個人扔在那片無邊無際的荒涼里。
“什么時候你覺得自己不是個人了,什么時候你覺得風能從你身體里穿過去,再喊我。”這是周成通過對講機跟她說的最后一句話。
她在那兒待了快三個鐘頭。
從最開始的憋屈,到后來的害怕,再到最后,她看著遠處的地平線,真的感覺自己就是一塊被風吹了千百年的石頭。
那天拍出來的東西,她在監(jiān)視器里看了一眼,就別開了臉。
屏幕上的那個女人,眼神空洞得像是能吞噬一切。那不是她,絕對不是。那是周成從她身體里,活生生拽出來的另一個鬼魂。
這滋味,誰試誰知道。
“魔鬼導演”這個外號,就是這么來的。從劇組幾個小工的竊竊私語,到化妝師的吐槽,最后像病毒一樣,傳遍了整個圈子。
姚佳的電話打來時,周成正頂著兩個黑眼圈,研究明天分鏡。
“恭喜啊,周大導演。”電話那頭,姚佳的聲音里全是笑意,“我剛打發(fā)走兩個媒體主編,都在問你是不是在片場當暴君,把演員都折磨出心理陰影了。”
“讓他們來拍,”周成頭也不抬,“正好缺素材。”
“拍什么拍?這人設(shè)多好!”姚佳在那頭一拍大腿,“我讓公關(guān)團隊連夜給你寫了通稿,什么‘為藝術(shù)殉道的偏執(zhí)狂’、‘用生命壓榨演員的極致匠人’……你猜怎么著?外面現(xiàn)在都好奇死了!都等著看你這個‘魔鬼’到底能折騰出個什么玩意兒。期待值,噌噌的!”
周成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這女人,真是天生的商人。
“行了,你悠著點,別真把人給玩壞了。特別是蘇清月,那可是咱們的王牌?!?
“她?”周成瞥了一眼不遠處,正盤著腿坐在地上看劇本的蘇清月,嘴角扯了扯,“她跟我是一路人,巴不得我再狠點?!?
姚佳在那邊嘖了一聲:“行吧,你倆瘋子湊一塊兒了。記著點,咱們燒的是真金白銀,不是冥幣。”
電話剛掛,老天爺就翻臉了。
剛才還好好的陰天,瞬間烏云壓頂,黃豆大的雨點子毫無道理地就砸了下來。
“導演!導演!下雨了!”
副導演連滾帶爬地沖過來,臉上全是絕望。
今天要拍的是一場車站訣別,要的就是那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涩F(xiàn)在這雨,跟天上往下倒水似的,拍個鬼啊。
更絕的是,道具組準備的人工降雨車,昨天壞了個零件,還在送修的路上。
“完犢子了!今天徹底完犢子了!”道具組長急得就差哭了。
所有人都看著周成,準備聽他罵罵咧咧地喊收工。
攝影指導劉國棟,那個曾經(jīng)被周成一句話噎死的“劉一條”,這會兒抱著胳膊,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倒要瞧瞧,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在老天爺面前,還能怎么狂。
周成站在雨棚邊上,沒動。
雨水濺濕了他的褲腿和肩膀,他好像沒感覺到。他就那么看著天,看著那片瓢潑的雨幕。
整個片場亂成一鍋粥,只有他那兒是靜止的。
突然,他轉(zhuǎn)過身,眼睛里冒著一股嚇人的光。
“不收工!”
這一聲,把所有人的魂都給吼了回來。
“都聽著!”周成指著外面那片雨幕,像個瘋子,“燈光!把最大的那盞燈給我架起來!對著站臺頂棚,給我死里打!我要逆光,我要讓每一滴雨,都亮得像刀片!”
燈光師傻了:“導演,那……那會過曝的……”
“我他媽要的就是過曝!”周成吼了回去,“我要天堂的光,打在地獄的景上!攝影!機器套上防水的,扛肩上!待會兒給我繞著站臺跑!跑起來!我要畫面晃!要失焦!要讓看的人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想吐!聽懂沒!”
他又沖到男女主角面前,雨水順著他頭發(fā)往下流。
“王老師,清月!劇本,忘了它!”
王老師下意識地問:“那演什么?”
“演命!”周成指著天,“王老師!你不是要走,你是想留!可老天爺用這場大雨告訴你,滾!你絕望了,你認了!一句話都別說,就看著她!”
他猛地轉(zhuǎn)向蘇清月,眼神灼熱。
“清月!你不是來送他!你是來求他!可這場雨一下,你突然覺得,求個屁??!這世界他媽的就是個笑話!你看著他,看著這場雨,你笑!給我笑出來!不是哭著笑,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覺得這一切都荒唐透頂,給我笑!”
全劇組的人,看著這個在雨里手舞足蹈的年輕人,都覺得他不是魔鬼。
他就是個瘋子。
蘇清月看著周成,感覺自己渾身的血都燒開了。她重重地點了下頭,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走進了暴雨里。
“Action!”
攝影機在泥地里踉蹌,鏡頭里的世界瘋狂搖晃。
蘇清月站在光柱和雨幕的交匯處,任由雨水沖刷。她起初只是咧著嘴,然后笑聲從喉嚨里一點點擠出來,最后,變成了響徹整個片場的、凄厲又痛快的狂笑。她笑著,眼淚卻和雨水混在一起,流了滿臉。
監(jiān)視器后面,所有人都忘了呼吸。
劉國棟死死地盯著屏幕,手里的保溫杯歪了,熱水燙到手都不知道。
“咔!”
周成喊停的時候,他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他的拳頭攥得指節(jié)發(fā)白。
雨還在下。
片場一片死寂。
就在這時,周成眼角余光瞥見,攝影組后面,有個穿雨衣的小伙子,正蹲在地上,指著一小片積水,激動地跟旁邊的人比劃著。
周成走了過去。
“你,”他指著那個小伙子,“叫什么?”
那小伙子嚇得一哆嗦,差點坐地上:“導……導演,我叫馬偉,場務(wù)。”
“剛才干嘛呢?”
“我……我看那水里……蘇清月老師的倒影……一晃一晃的,比人還……”馬偉緊張得話都說不利索了,“還瘋……”
周成盯著他看了足足五秒。
“你,明天別干場務(wù)了?!?
馬偉的臉瞬間慘白。
“去,”周成指了指劉國棟,“跟在劉老師后面,給他當助理。學學怎么把一汪水,拍得比人還有戲?!?
“啊?”馬偉的嘴巴張成了O型。
劉國棟走過來,神情復雜地看了看周成,又看了看這個傻小子。
周成不耐煩地揮揮手:“啊什么啊,還不快去謝謝劉老師肯要你這個麻煩?!?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去看素材了。
晚上,所有人都累癱了。
周成一個人坐在帳篷里,反復看著白天的素材,眼睛熬得通紅。他感覺自己就是一根快要繃斷的弦。
他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輕聲嘟囔了一句:“天才?還是魔鬼好聽點……”
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被輕輕放在了他手邊的桌子上。
是蘇清月。她也剛洗漱完,頭發(fā)濕漉漉地披著,素著一張臉,安靜地站在那兒。
她沒說話。
周成也沒睜眼,只是低聲說了句:“謝了?!?
蘇清月看了他一會兒,才轉(zhuǎn)身離開,聲音輕得像嘆息:“該我謝你?!?
周成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滾燙的苦味瞬間炸開,把他的疲憊沖散了一點。
他睜開眼,重新按下了播放鍵。
屏幕上,那個在暴雨里狂笑的女人,美得令人心悸。
他咧開嘴,無聲地笑了。
這種感覺,比什么都帶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