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田。

吳鯉很早便醒了。

不是她不想休息，實在是昨夜被折騰得夠嗆，想睡而睡不好。

此刻陳大一的腿壓在她大腿上，一只手從她脖子下穿過摟著她，她怕一動便將自家夫君鬧醒，于是安靜的躺著，側首看著他的睫毛，聽著他微微粗重的呼吸聲，只覺歲月靜好。

滿心都是歡喜。

只是心中又有愁緒。

待得明年上元節后，夫君便要出門遠行為功名，還有三個多月的相守。

倏然想起夫君昨夜看見落紅帕的驚喜樣子。

吳鯉便忍不住嘴角上揚。

笨呢。

怎么可能會沒有嘛，自家夫君沒見過世面吶。

……

……

至和二年，正月二十。

建州三江口外的折柳亭外，幾輛馬車停在路口。

陳大一穿著素雅的碎花蓮青色儒衫，戴了方巾，在馬車里的小嬌妻你儂我儂的說著悄悄話，不遠處的折柳亭里，吳京看遠處江水東流去。

該叮囑的話都說完了，陳大一摸了摸吳鯉的腦袋，揉了揉，“鯉魚兒，在家注意身體，待我安穩下來，便寫信回來，你來找我。”

食髓知味。

尤其是小嬌妻這樣身輕體柔異推倒的佳人，在陳大一先進的理念下，吳鯉很乖巧的學會了“上進”，特別愿意配合陳大一。

若非時間緊迫，他真不想離開溫柔鄉。

又對一旁的陪嫁丫鬟錦絲笑道：“照顧好娘子。”

錦絲嗯嗯點頭，“郎君放心嘞。”

陳大一放心個屁。

自家娘子還有幾個月才十六歲，錦絲今年也才十三歲，在自己眼中都是未成年，雖然自己那不大的院子里購買了七八個奴仆丫鬟，但吳鯉和錦絲手無縛雞之力，陳大一倒不怕自己會頭頂一片草，是怕壯丁奴仆惡向膽邊生。

為了安全起見，讓吳鯉回娘家居住。

下看馬車，來到折柳亭里，對吳京行了一禮，“四叔。”

吳京點點頭，“出門在外，照顧好自己，我給你準備了幾幅字畫帶去汴京，大兄雅勝，最喜文人雅物墨寶，到得京畿，多聽其教誨。”

陳大一道：“這是自然。”

吳京又道：“我不在官場，有些東西不好評價，但如今朝堂的局勢有點不太好，和你關系不錯的狄相公四面楚歌，應該在樞密院呆不久，你去之后，應當和他保持距離。”

陳大一敷衍道：“侄兒會見機行事。”

這一次去京畿就是拯救狄青。

年前收到一封書信。

陳大一很震驚，因為竟然是狄青親筆手書。

他做夢都沒想到，名垂青史的狄相公竟然會求助自己一個縣庠庠生，可想而知狄青現在的處境有多么的艱難。

已經逼得他盡可能尋找外援了。

所以陳大一不得不出發去汴京。

現在是至和二年，再不想辦法保一下狄青，明年他就要被罷相了。

不過此事只能盡力而為。

畢竟對手是韓琦以及其背后的整個文官集團，可能還要包括自己的老丈人吳育，唯一可以團結的人是龐籍和官家趙禎。

或者也可能得到恩師范仲淹的遙遙支援。

“濮封胥還沒到？”

陳大一看了看城里的方向，“估計還要一會兒，他剛當了爹，事情一大堆。”

吳京便笑樂，“鯉魚兒怎么不見動靜呢？”

陳大一尷尬的笑。

有些東西不好說。

自家的小嬌妻確實是佳人，但年齡還小，尋常時候的床笫之樂，陳大一會刻意避孕，只在經期前后一周會放肆享受。

所以懷孕的可能性不大。

她才十五六歲，這個年紀懷孕生小孩，很可能留下婦科病隱患。

自己的女人自己來寵嘛。

再者，自己也才二十歲，還沒做好當父親的準備。

吳京也不好意思催問。

撫摸著短須笑道：“平安商號的事情你不用擔心，雖然它利潤巨大，但我們是一家人，絕不會在這上面坑你的錢。”

陳大一笑了笑，“能和鯉魚兒成婚，侄兒之幸也，且秀里吳氏對侄兒的支持，侄兒怎么可能看不見，別說坑錢，四叔一句話，平安商號便可以是秀里吳氏獨有！”

自己現在有了一個很好的起點。

將來絕對不差錢。

滴水之恩涌泉以報，如果用一個平安商號就能還完秀里吳氏的人情，陳大一不會皺一下眉頭——大概是和吳鯉琴瑟和鳴，他已經將秀里吳氏當成自家人。

因為雙方的阻力不存在了。

之前是入贅。

自己擔心仕途的高度，不同意。

而秀里吳氏和自己綁在一條船上后，就沒有再強求更多，所以爽快的將吳鯉嫁給自己，所生子嗣也都會姓陳。

雙方之間將有更好更長遠的合作。

吳京笑了笑，“我秀里吳氏豈會做這等小人之舉，賢侄今后出門在外，但要用錢，可至當地銀號拆用兌票，無論多少，我們都會支持你！”

你只管去銀號拿錢，秀里吳氏來支付便是。

陳大一笑道：“四叔有心了。”

吳京嘿嘿一笑，“反正平安商號能賺錢。”

是真的賺錢。

金創液作為戰略物資賣給樞密院，說是成本價，其實平安商號還是要賺個對半，而發往全國的金創液，售價高達三兩銀子一瓶。

最多兩年，秀里吳氏和陳大一一起構建起來的全國瘡瘍專科醫館所耗費的銀錢，就能盡數回本，之后就是純利潤。

但有一說一，這一次全國普設瘡瘍專科醫館，耗資之巨大，別說浦城震驚，整個福建路都對這個手筆嘆為觀止。

強大如秀里吳氏都差點被熬死。

掏空了家底，甚至賣了田宅，還在建州的錢莊銀號里借了不少錢。

哪怕這樣依然還有資金缺口。

逼不得已，吳京寫信給在外出仕的大兄吳育二兄吳充和三兄吳方。

這三位秀里吳氏的中流砥柱沒有絲毫猶豫，全部解囊相助。

據吳育寫信所說，他幾乎掏空了荷包，有一段時日甚至連找郎中開方拿藥的錢都要賒賬，等待發了薪俸才去結算。

但秀里吳氏在這件事上沒有絲毫猶豫，也從不后悔。

因為相信陳大一。

畢竟有官家趙禎發來的榷條嘛！

陳大一聞言笑道：“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四叔，咱們當下得靠平安商號賺錢，等過些年，還是要把價格降下來，讓利于民。”

吳京溫潤的笑：“那是自然，賢侄有此心，百姓之福祉也。”

很欣慰。

陳大一有一顆濟世之心，又天資無雙，將來必成一代大儒。

秀里吳氏沒有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