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忍一時之癢
- 雅宋小騷客
- 何時秋風(fēng)悲畫扇
- 2101字
- 2025-06-26 17:27:07
濮封胥笑道:“這才正常嘛。”
若陳大一今晚即興之作,還是《如夢令》、《一剪梅》、《丑奴兒》這等高水平的小令,那不是俊才,而是妖孽了。
根本不給人留活路。
章惇心情愉悅起來,端起酒盞淺抿一口,“我等皆為讀書人,志在東華門外唱名,入仕以求登堂拜相,在廟堂為百姓謀福祉,實現(xiàn)自身的價值,讓人生的意義得到升華。”
“不過范相公慶歷興學(xué)后,科舉中的詩賦比重一直在降低。”
“讀書人之間,其實也有詩詞皆小道的說辭。”
“是風(fēng)雅之韻。”
“但絕非治國為民之道。”
“所以在下以為,陳兄還是應(yīng)該加強策論方面的修為,若是可以,最好能在科舉前先到全國各地游學(xué),圣賢言曰,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書,定然有它的道理。”
陳大一心里好笑,章惇這才贏了一場,就開始飄了啊。
竟然教導(dǎo)起自己來了。
但他說的有道理,點頭道:“章兄所言極是。”
抄襲博來的是才情聲名。
非治政之名。
若是寫得好詩詞,就能治政一方,那白衣卿相柳永為何被罷用那么多年?
當(dāng)今大宋朝堂,如建寧軍節(jié)度使呂守志、福建路轉(zhuǎn)運使唐肅、江寧知府張方平之流,這些有可能登堂拜相的精銳重臣,在科舉中的名次都不是很靠前。
比如江寧知府張方平,就是賢良方正科進士。
是制科。
大宋的制科進士很少。
一般來說,大舉狀元是站在所有進士鄙視鏈的頂端,最瞧不起的便是制科進士,但制科進士對大舉的進士,也頗不服氣。
而大舉進士中,一甲進士成材率其實并不高。
比如嘉佑二年科舉,狀元章衡的仕途生涯,遠不如章惇。
章惇道:“在下知曉,陳兄的的策論水平并不低,蒲城縣衙主簿趙明之和直學(xué)程黎吃酒時,曾對陳兄就大為贊賞,說陳兄說過一句話,嶄露了非凡的眼界。”
陳大一有點茫然,“在下說過什么?”
章惇:“陳兄不記得了?”
陳大一開始回憶。
既然是句不凡的話,那想必有價值,得想起來,免得被人抄襲了。
和趙明之的見面交談,似乎是去辦租房的手續(xù),就聊了幾句,當(dāng)時他在問自己為何不對蒲城章氏屈服,自己怎么回復(fù)的來著?
時間有點久遠,快記不得了。
章惇見狀有些哭笑不得,“如此精粹的一段佳句,放在策略中,便是畫龍點睛之彩,陳兄竟然忘了?”
遂大聲道:“戰(zhàn)國時,大秦勢強,諸侯無奈,唯有今日割五城,明日再割十城,得一夕安寢,然起視四境,秦兵又至矣。”
陳大一恍然大悟。
有些尷尬的摸了摸腮幫子,這哪是自己的觀點。
蘇仙家的老頭子寫的《六國論》。
現(xiàn)在還沒面世。
大概再有一兩年,這首政論文便要面世了——其實就是一首千古佳作的策論。
只不過陳大一打算參加嘉佑二年的科舉,所以也沒想過抄襲它——抄襲這事吧,也得留點良知,不能抄得沒底線。
濮封胥神態(tài)欽服,贊道:“先前還以為陳兄說什么史書單開,不過是少年意氣,現(xiàn)在看來,陳兄的見解獨到深刻。”
陳大一這話,完全可以套用在澶淵之盟上。
大宋臣子若能解決澶淵之盟給大宋帶來的傷害,并且繼續(xù)保持當(dāng)下邦國安穩(wěn)的大局,自然有可能史書單開。
所以陳大一絕非吹牛。
陳大一越發(fā)尷尬。
單開史書這個想法可以有,但當(dāng)時真沒想這么遠,只是投濮封胥所好,拉他入伙而已。
章惇喲了一聲,“你還想史書單開一頁?”
這豪情……
果然有狂儒之姿。
陳大一只能呵呵的干笑,“吃酒吃酒。”
三個船娘也捂嘴偷笑。
覺得眼前這看起來像是個寒門士子的少年郎君,約莫大抵是心比天高了,還沒經(jīng)過世事的鞭撻,所以對未來充滿希望。
她們見過太多少年英才,自以為天老爺?shù)谝凰诙?
結(jié)果幾次科舉不中后,就落寞的在畫舫上蕩漾船娘的腰肢了。
一位船娘起身笑道:“三位小郎君,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福建路那邊有個士子填了一闕《如夢令》,甚是活潑生動,可愿聽一曲?”
濮封胥頓時來了精神,明知故問,“什么《如夢令》?”
船娘便道:“取其首句的話,可以叫《如夢令·昨夜雨疏風(fēng)驟》,聽說建寧軍今年的谷雨文會,出了好幾首佳作,還有兩首《丑奴兒》,好像是國子學(xué)監(jiān)生李瑵卿所寫。”
濮封胥笑道:“那便都唱唱。”
一首好的詩詞,不應(yīng)該只是高雅士子間傳誦的陽春白雪,也應(yīng)該是普通大眾都耳熟能詳?shù)南吕锇腿耍×钤诖笏蝹髡b最快的方式,就是讓女伎傳唱。
聽曲、賞舞、飲酒、和詩……
趣味相投的三人,感覺時間過得飛快。
轉(zhuǎn)眼便近子時。
濮封胥打了個呵欠,“今夜就不上岸了。”
重頭戲到了!
陳大一看了一眼章惇,章惇也在看他,兩個人面面相覷,最終還是陳大一不得不道:“濮兄,我和章兄都還才束發(fā),要不……”
還是算了。
年紀太小,忍一時之癢,圖下半生之樂。
濮封胥嘿的一聲,“陳兄莫要掃興了,才束發(fā)又怎么了,好多人才束發(fā)就已經(jīng)當(dāng)?shù)耍犖业模褚乖蹅兙陀淇斓氖幹畚骱!?
陳大一執(zhí)意要回去。
濮封胥便有些惱怒了,“要回你們回!”
陳大一沉默了一陣,行禮,“告辭。”
說完下了二層。
章惇也行禮,來到二層后,讓船夫通知蒹葭閣來接人。
濮封胥大手一揮,讓樂師們也走人,留下了三個船娘,嘴里嘀咕著,既然你們不識趣,那就只好我一個人享受了。
三個船娘都是花了出堂的錢,不能便宜了。
……
……
陳大一回家后,輾轉(zhuǎn)難眠。
滿腦子都是船娘們的妖嬈……
哪曉得才過了半個時辰左右,院子里響起巨大的敲門聲,起來打開門一看,卻見濮封胥陰沉著臉走了進來。
陳大一訝然問道:“怎么回來了?”
濮封胥哼了聲,不理他。
徑直洗澡去了。
顯然還在生氣。
陳大一暗樂。
以濮封胥禁欲兩個多月的情況來看,不到一個小時就進入了圣人模式……
有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