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陳大一遠走杭州,建寧軍一堆人氣得吐血。
拔劍四顧心茫然了。
比如章惲和陳昭。
他倆和魏君聰、葉慶瑥一起,被陳大一胖揍了一頓,等他們喊了惡仆護院準備找回面子時候,卻聽說陳大一走了。
但他們哪肯善罷干休。
當時就要出城追出去,不料又被各家長輩按住,不準報復。
四人心里那叫一個憋屈。
最憋屈的是陳昭。
在文會上被陳大一的文章碾壓得渣都不剩。
現在又被暴揍卻沒法報復。
這委屈他哪受得了,整天和魏君聰、葉慶瑥商討,最后又去蒲城找到章惲。
和陳昭不一樣。
陳昭對陳大一的恨意有層次感,但章惲對陳大一的恨意比較原始,而他又是個沒心沒肺的性情,陳大一走便走了,章惲繼續過他逍遙快活的紈绔日子。
但是漸漸的,章惲發現渾身不得勁了,蒲城沒了陳大一,他在縣庠里的日子過得了無生趣,欺負普通庠生讓他毫無成就感。
所以陳昭他們來到蒲城找他如此這般一說,一拍即合。
各自帶上幾名惡仆,假借游學的名義從族中支了錢,也去杭州了。
其實他們的目的,各族長輩心知肚明。
沒制止。
反正已經與陳大一和秀里吳氏交惡,幾個后輩去杭州搞事,秀里吳氏鞭長莫及,陳大一若是暴斃他鄉,只要幾個后輩做得滴水不漏,秀里吳氏也怪不到誰頭上。
……
……
暖風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這是南宋的詩句。
北宋時的杭州遠不如汴京,但亦是一座繁華重鎮,柳永在《望海潮》中描寫杭州為“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
和秦淮河畔的江寧府一樣,杭州風月別有情調。
依著西湖形成了獨有的船娘風情。
當然,其繁華不止于風月。
絲織、印刷、造船、制扇……諸多行業蓬勃發展,雕版印刷更是被官家點名表揚,連高麗都在采買杭州印的書。
錢塘江兩岸船來船往,宛如一條繁華的水上絲綢之路,港口人來人往,貨物川流不息,杭州儼然是大宋國際貿易中心。
蔡襄曾描述杭州:道通四方,海外諸國,物資叢居。
這也是為何靖康之后,趙室會選擇定都杭州的原因。
孤山路,將西湖一分為二,分成內湖和外湖,孤山路又叫白堤,原名“白沙堤”,東起“斷橋殘雪”,經錦帶橋向西,止于“平湖秋月”。
白堤的風景四季分明:春桃夏柳,秋桂冬雪,俱是風采獨特。
跟隨范仲淹學習已有兩月,在策論、墨義、經帖方面進步斐然,不再似以前那般紙上談兵而言之皆為高樓。
范仲淹熟稔家國大勢,教導陳大一和濮封胥時,更側重于讓他倆了解大宋當下的社會現狀和周邊邦國的具體情況。
若有汴京來的官報,也會給二人閱讀。
以便掌握最新的國家大勢。
在范仲淹的刻意栽培下,陳大一和濮封胥對時局了然于胸,只是因為眼界和見解的不同,形成了不同風格的策論。
都有可取之處。
兩人的風格又有個一致性:對外邦理應重拳出擊,而首要之務,則是強化軍事,以收回燕云十六州,否則一切都是扯淡。
兩個門生孺子可教,范仲淹很是欣慰,也便約束得不那么嚴了。
過幾日中秋,他回吳縣老家省親。
便給陳大一和濮封胥放假。
陳大一原本打算去蘇州看看,然后再去鎮江金山寺看那枚《白蛇傳》中的龍蛋,沒準就遇見白娘子了呢。
西湖嘛,有的時間去游覽。
可惜他想多了。
被濮封胥“強行”挽留了下來。
說他做東,邀請陳大一一起去夜游西湖,莫要掃了興致。
隱晦的意思嘛……
他要體驗一下《醉西子》這本禁書中的“腰肢如柳肌膚勝雪,畫舫隨波動蕩,而囈語與夜風水聲相映成趣,皆浮于耳”的靡靡之樂。
可以理解。
畢竟濮封胥是剛及冠的熱血青年,而他的小嬌妻遠在家中,食髓知味的情況下,能忍到現在才想起下半身的事情,已經很不士子風流了。
老實說,陳大一心中也有那么一點騷動。
盡管他的心態很成熟穩重,但也知道男歡女愛的美妙之處,何況他的生理年齡只有十五歲,有個東西叫生理沖動。
所以陳大一騷動一下,很正常。
青春少年是樣樣紅嘛。
時候尚早,兩人便打算在孤山路轉轉,看秋韻殘荷,待得落日晚照,再回斷橋去西湖最大的青樓找最美的船娘。
濮公子說了,出門在外別虧待自己。
陳大一忽然想起了一個女人。
騎最快的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玩最利的刀,殺最狠的人。
嗯,加一句,愛最美的人。
人生快意不外如是。
“章兄?!”
濮封胥眼尖,看著不遠處的一個白衣飄飄的少年郎不確定的喊了一句,那少年郎回頭,看見兩人時候眼睛亮了,轉身行禮,“陳兄,濮兄。”
陳大一訝然萬分,上前幾步回禮后問道:“你不是去汴京國子學了么?”
是章惇。
身邊沒有帶奴仆,就這么一個人水靈靈的出現在杭州。
章惇笑了笑,沒解釋。
陳大一懂了,忍不住贊道:“章兄傲氣,在下佩服,不過是否是太迂了些,有些時候,我們還是應該有所變通。”
章惇連科舉功名都敢不要,何況區區一個國子學的位置。
很明顯,他看不上。
畢竟不是士子魁首,這名額他拿著違心。
這小子一百斤的體重,九十九斤的傲骨。
濮封胥也道:“是啊,以章兄之才,縱然不是士子魁首,去國子學也沒人會非議,何必要給你自己的科舉之路增加難度?”
章惇笑了起來,“若是去國子學便可穩中大舉,陳兄身為士子魁首,為何不爭?”
陳大一拍了拍章惇肩頭。
君子所見略同!
國子學雖然是大宋最高學府,不過很多東西循規蹈矩,它能批量教出科舉進士,但也束縛了一些思想的發育。
所以真正大才之人,對國子學并不稀罕。
話說,我有范相公為師,章兄你可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