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十二點,沙灘上吹起了微風。在海邊定睛一看,海浪正在以單一的節奏從海上不斷涌來,而整個大海也在劇烈地起伏著。太陽隱入了云層里,讓人愈發感覺悶熱。
這時候,在忍路一側的礁石往南一百米的地方,有一個中學一年級模樣的少年正在離岸三十多米的海上游泳。少年看上去像生長在海邊的孩子,只見他仰著被太陽曬得黝黑的臉,也不用手劃水,保持著仰泳的姿勢浮在海面上。海浪撲來,少年的身體一下子浮上浪尖,旋即又被拖進了谷底。這時,少年用手劃了兩下,雙腳一蹬,換成了蛙泳姿勢。
一瞬間,少年的右腳尖感覺到一股緩慢的抵抗。他感覺不對勁兒,換成了踩水姿勢。這時又一股新的浪潮襲來。當海浪接近眼睛高度時,眼前的海水變成了藍黑色,他看見一個黑色的長條狀物體從水中浮上來,并隨著波浪朝少年猛力襲來,眼看就要靠到他的肩膀上。此刻他看見附著在上面的黑色頭發也在隨著波浪的起伏左右搖擺。
“是人……”
霎時間少年倒吸一口涼氣,兩只細長的手臂像海藻一樣在水中搖晃。他想呼喊,可嗓子眼像是被塞住一樣,干著急發不出聲音。最后,他手忙腳亂舞動四肢,向著十米外的一條小船游過去。
船上有兩個人,一個三十歲上下,另一個像高中生。兩人劃槳累了,正躺在甲板上歇息。
“大叔!大叔!”
聽見兩聲呼叫,船頭的男人站起身。
“有人溺水了!”
“什么?有人溺水了?”
“在那里!”
少年面色蒼白,右手指著十米外的海面。
兩人到達少年指示的地方,看見一個溺水的人俯身朝下浮在水中。見此情景,船上的兩個人先后躍入水中。海水的深度到了高中生的下顎處,但是他試了幾次都沒能站起身露出頭。于是只好一人托著頭部,一人舉起臀部,好不容易才把溺水者弄上了船。從這里到海灘還有三十多米的距離。
十分鐘后,兩人總算把溺水者抬上了灘頭離海三米的地方。游泳的浴客呼啦一下圍攏上來,其中一個人朝著紅十字會救護隊的小屋飛奔而去。
溺水者穿著藍色的泳褲,腰繩已經斷了,泳褲垂到了大腿處。他面呈土色,臉上布滿了指甲和沙礫劃破的傷痕,眼睛半睜著,眼白泛紅。他留著個運動頭,頭發全都豎著,里面密密麻麻嵌滿了沙粒和沙蟲。
“趕緊挖個坑。”
船上的那個男人看上去三十歲上下,是蘭島的漁夫。圍觀的高中生和浴客們按照他的要求一起動手挖起來,很快就挖出了一個直徑大約有五十厘米的沙坑。
“把他的頭放到沙坑上,臉要朝下。”
大家照著他的吩咐,把溺水者的身體向右橫著傾斜俯臥在地上,臉朝下把整個頭按進沙坑里。溺水者的背上沾滿了濕沙,布滿了無數擦破的劃痕。漁夫當即騎了上去,用雙手從背后按壓他的肩膀。每按壓一下,他的頭就會跟著搖晃一下,口中冒出泡沫和海水。反復幾次后,他們再次把溺水者反過來仰面朝天。只見他滿臉都是吐出的海水和沾上的沙子,弄得連鼻眼都難以分辨。
“有毛巾嗎?”
漁夫的話音未落,人群遞上了一條毛巾。漁夫開始拿毛巾擦拭溺水者的胸腹,高中生拂去了粘在溺水者臉上的沙子。等擦拭完沙子,人們才看清溺水的是一位二十來歲的青年。漁夫順勢用毛巾蓋住他的下半身,然后騎在他的肚子上開始心臟按壓。
“有脈搏嗎?”
漁夫連續用力在他的胸部按壓了三次之后問高中生。
“看樣沒有。”
“趕緊口對口往里吹氣!”
聽到吩咐,高中生又仔細審視了一眼溺水者,然后狠下心緊閉雙眼吸滿了一口大氣。
“一定要把嘴對緊嘍!”
高中生蹲下身鼓起腮幫子,把自己的嘴壓在了溺水者的嘴上。
“好!”
漁夫話音一落,高中生竭盡全力地吐出了這口大氣。一瞬間,空氣猛然灌入,溺水者的胸部微微有些隆起。
“就照這樣,再做幾次。”
漁夫的頭發垂在額前,一邊不停地做著心臟按壓,一邊指揮。在溺水者腳下一側,一名穿著條紋泳褲的男子和一名穿著襯衣的中年人,正用毛巾裹著溺水者的雙腳,不停地按揉著。
圍觀的人墻已經超過了五十人。其中還有一些年輕婦女和孩子戰戰兢兢地用余光偷偷地看。
“救護隊的人來了嗎?”漁夫一邊做著心臟按壓,一邊沖著人墻問道。
“該來了吧。”蹲在前排的一個男子站起身答道。
那個高中生依然一刻不停使勁猛吸著氣往溺水者的嘴里吹送。給人感覺,這位高中生就像一臺專門送氣的機器。正在不停做著心臟按壓的漁夫使勁左右甩著頭,力圖甩掉額頭上的汗珠。
“來了!來了!”
約莫又過去五分鐘后,人墻外傳來了呼喊聲。三名警官和戴著臂章的救護隊醫生們上氣不接下氣地趕了過來。
“怎么回事?……”
“大約十分鐘之前,就是在那里浮上來的。”漁夫滿頭大汗面向警官。
“十分鐘了,怎么樣,大夫?”
被人稱作大夫的那位男子先是摸了摸溺水者右腕的脈搏,然后把聽診器搭在溺水者的胸口聽了起來。就這樣,四周的人也都鴉雀無聲,心里期盼著溺水者的心跳復蘇。
過了一會兒,那位年輕的醫生收起聽診器,微微歪了歪頭。他穿著一件開襟白大褂,看上去也就二十四五歲。
“沒心跳了。”
“不行了嗎?”
年輕醫生一邊纏著聽診器,一邊點點頭。眾人又都再次回身俯瞰仰臥在沙灘上的溺水者。只見溺水的青年臉色晦暗,仰面朝上,只有鼻梁顯得格外慘白透明。
“總之,盡力而為吧。”
“就算現在叫救護車,他們也不會為死人來的。”警官說道。
“給我叫救護車!”年長的村井巡警給身旁的木村巡警下完命令,然后脫去制服騎在青年身上。救護隊員擰開氧氣瓶,把氧氣管插進了青年的右鼻孔里。
年輕醫生再次試著摸了摸青年的脈搏,結果跟上次一樣,沒有一點反應。他拽起墊在青年頭底下那條毛巾的一端,擦了擦青年的睫毛。但是青年依然雙眼緊閉,紋絲不動。
“有誰認識這位小伙子?”另一位巡警環視著人墻,問道。
“看上去他像個學生。”
“我看八成是來宿營的。”休息處的主人說道。
“不會是一個人來的吧?”
巡警把目光投向右邊的宿營地。在沙灘到陸地之間的操場小高地上,可以看到十幾座白色或黃色的帳篷。除了泵場前面有一個人在打水之外,周圍不見別的人影。
過了十分鐘,日野接替村井繼續進行心臟按壓。但是青年的狀態絲毫沒有改變。盡管不停地驅散,那些沙蟲還是不斷在青年頭部和下肢的汗毛周圍聚集著。期間也有素不相識的人輪流墊著毛巾為青年的按揉下肢。
“是溺水的吧?”突然,一個頭戴草帽的中年男子分開人墻,探身問道。“我是小樽療養所的醫生……”自報家門的男子在溺水者的身旁蹲下身來。
“你看怎么樣?”
面對村井的問話,這位醫生先是摸摸脈搏,然后抓起旁邊的聽診器聽了起來。這時日野停下按壓胸部的手,注視著這位醫生。
“有些夠嗆呀……”停了一會兒,他抬頭說道。
“還是不行嗎?”
醫生默默地點點頭,收起了聽診器,又觀察了一會兒溺水者,然后分開人群離開了。圍觀的人鴉雀無聲,面面相覷。
“救護車到來之前,無論是死是活,搶救不能停下。”村井有點生氣地說。
日野再次開始了心臟按壓。
太陽破云而出,刺眼的陽光灑滿了整個海灘。一瞬間,青年的臉上浮現出些許紅暈,大概是光的緣故。現在是十二點四十分了。上岸已經二十分鐘了。圍觀的人群增加到了一百多人,有聞訊趕來的,也有沮喪而歸的。溺水青年的情況依然沒有半點變化。
“打一針,看看行不行?”
守在最前列的一位上了年紀的人說道。
經過這番催促,年輕醫生又架起了聽診器。可是,當初還覺得隱約能聽到的心跳音,到這會兒一點也聽不到了。這種狀態下注射的效果如何,他心里半點兒底也沒有。
“注射器是消過毒的。”
聽了救護隊員這番話,年輕醫生無可奈何地打開了急救箱。急救箱里裝了近二十支針劑,不過都是些解熱的、止痛的、疲勞恢復的。強心劑倒是有氧化樟腦和雙嗎啉胺兩種,不過雙嗎啉胺他還從來沒給人打過。
“怎么樣?”救護隊員再次催促道。
盡管心里明白注射根本無濟于事,但他還是把藥液抽入了針筒里。針頭撲哧一下就扎進了青年的胳膊,沒有半點刺痛所引起的痙攣,就跟給死人打針一個樣。
做心臟按壓的又由日野換成了木村。這時,太陽又隱入了云層,云遮的陰影灑落在了海灘上。
“真的沒人認識這個人嗎?”村井再次環視著圍觀的人群問道。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沒人應聲。他又拿出筆記本走近從海上救人的漁夫和高中生。
“發現的時間是十二點二十分左右吧?”
“大概是吧。”
兩個人乘船在海上,時間不可能把握得那么準。
“沒錯,你們的船回來的時候,他正在聽收音機里的十二點的整點新聞。”租船店的男老板作證說。
“是你們倆最先發現的嗎?”
“不,最初是個中學生模樣的男孩告訴我們的。”
“什么樣的男孩?”
“剛才我找了一圈也沒找到。”高中生緊盯著警官手里的筆記本答道。
“他是一個人來的嗎?”
“我覺得不是。”租船店老板判斷道。
“從十一點開始那一帶就有兩個人在游泳。”一個穿黃色泳褲的年輕人用手指著礁石那邊說道。
可是,沒有一個人說得清楚。
估計此刻沙灘上的人有五六千了。不過,大概是出了溺水事故的緣故,下海的人寥寥無幾,大部分人都是泡在齊腰深的水里而已。出了溺水事故,整個海灘看上去沉寂了許多。
村井巡警在筆記本上做了記錄:
發現時間:中午12點20分。
發現地點:蘭島海岸忍路一側東200米處、離岸30米的海中,該處水深約為1.5米。
發現者:中學生?姓名不詳,在上述地點游泳時發現,告知了附近的小船。
救助者:廣川政夫,33歲,住小樽市蘭島町25,漁民;大田喬,18歲,住蘭島町28,小樽商業高校的學生。
“大夫貴姓?”村井巡警詢問剛才在用聽診器尋找脈搏的年輕醫生。
“K醫大,醫學系四年級學生。”
他停住話語,等待對方記錄完。
“中林敬三,二十五歲。”
“是紅十字會救護隊的志愿者?”
“是的。”醫大學生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還有一位大夫呢?”
“剛才回去了。”
村井放眼左右巡視了整個海水浴場也沒能找到目標。
“他自己說是小樽療養所的醫生。”
他一邊說一邊在筆記本上記錄著相同的內容。
“您是?”巡警問那個身材微胖的男子。
“我沒啥可介紹的……”
“請您介紹一下姓名。”
“西岡亮,三十一歲,在這里開租船店。”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答道。
木村不停地做著心臟按壓。他的雙手每按壓一下,就會有混雜著氣泡的海水從青年的嘴里涌出流下。雖然救護隊員不停地擦拭著,但過不了兩三分鐘,嘴周圍很快又積滿了沫子。那位醫大學生好像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再次拿起聽診器聽了起來。
“怎么樣?”
他沒有應答,只搖了搖頭。圍在四周的人大失所望,唏噓不已。
這時候國道方向傳來了救護車的鳴笛聲,大家呼啦一下回身循聲望去。
救護車從國道拐下,沿著沙礫混雜的小路,朝著沙灘一路顛簸飛馳而來。車后跟著一輛摩托車,車手是個小青年,像是跟著來看熱鬧的。救護車一到沙灘上便停下,當看到浴客們揮手示意后,又一下子轉向朝右。車前消防署的圓形徽章清晰可見。
人群呼啦一下分開,救護車在離橫臥在地的溺水者后兩米地方停了下來,車的后箱蓋立刻開啟,擔架卸了下來。
“有脈搏嗎?”
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男子扯著奇怪的嗓音問道。
“我們想盡了辦法搶救,不過……”說到這里,村井的語音有些混沌。
“過了多長時間了?”
“有四十分鐘了吧。”
村井看了看手表,現在正好是一點鐘。救護車上共配備了三個人,除了司機以外,還有兩個救護員。三人看了看溺水者,又回到擔架旁。
“先借這個氧氣瓶用一下,行吧?”
“是紅十字會的。”
“知道了。今天不會再有人溺水了吧。”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圓臉男子笑道。
溺水的青年被抬上擔架,身體立刻裹上了一條新毛毯。人群后退,閃出了一條道。溺水者躺在擔架上,在夏日的陽光照耀下愈發顯得蒼白。
“那,我們走了。”
擔架搬運完畢,圓臉的男子向巡警說道。
“還有誰上車?”
“大夫,請上車。”村井招呼站在一旁的那位醫大學生。
中林點點頭,迅速從后門上了車。
“好。”
“拜托了。”
巡警和救護隊員列隊行禮。車頂的紅燈旋轉起來,救護車再次鳴起警笛,卷著沙礫消失在海灘的盡頭。
人們一下子像泄了氣的皮球,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剛才還在心急火燎地等待著救護車,車到后又一通七手八腳的忙碌,旋即車走后,不由生出一股人去樓空般的孤寂。多達百余人的看客逐漸向沙灘散去。唯有太陽依舊高懸在頭頂。
村井這才記起自己的制服還扔在沙灘上。他穿的是半袖襯衣,腋窩早已被汗水浸濕了,穿起來讓人感覺不舒服。他的右側是那個五十厘米直徑的沙坑,旁邊的沙地上朝海方向還殘留著一個深色的人形。這是從十二點二十分到一點鐘這四十分鐘時間里那個溺水青年仰臥在此留下的痕跡。他拎起衣服,不慌不忙地系上紐扣,然后用右腳攏著沙子,開始填埋那個沙坑。
“能救活嗎?”日野擦著汗走過來說。
“不知道。”
“反正醫生說不行了。”
一邊說著,日野也用同樣的方法開始填埋沙坑。
救護車時速八十公里。
聽到救護車的鳴笛,前方的車紛紛靠左讓出了道路。道路鋪裝良好,幾乎覺不到顛簸。
救護車上,圓臉男子繼續做著人工呼吸,另一個年輕人支撐著氧氣瓶。醫大學生中林一言不發,默默地注視著溺水者。
國道出了忍路的山路之后向左轉了個大彎。左手是一片低矮的丘陵,路旁到處可見木柵圍起來的葡萄園。
“大夫,現在去能登醫院……”司機對中林突然說道。
說來也巧,放暑假以來中林便隔日去小樽的能登醫院打工。進入八月后,白天他就在這個蘭島海水浴場臨時設立的救護站值班。
“今天能登醫院不是指定的急救醫院吧。”
“不過能登醫院是不錯的醫院。”司機辯解似的說道。
能登醫院是小樽車站附近一家歷史悠久的醫院。院長年近六旬,是內科專家,這里的外科全靠札幌大學支援。醫院床位有一百多張,規模在小樽的私人醫院里位列第二。
即使不是指定日期,也經常有急診患者被送進能登病院。這里內外科一應俱全,位置也很方便,不過也有不顧路途遙遠從大醫院直接送過來的病患。
中林心知肚明,這是院長為了讓他們多送患者來而平時給他們送些香煙等小恩小惠起的作用,只不過司機嘴里的理由聽起來生拉硬扯,有些可笑。
經過忍路、桃內、鹽谷,一路沿岸,海濱和隧道交織連綿。車窗外,午后的大海在薄云籠罩之下波光朦朧。過了鹽谷之后,那個年輕人替換下圓臉男子開始了新一輪的心臟按壓。
救護車穿過道路兩側排列的汽車修理廠和老舊的木屋學校,駛入了小樽街道。五號國道線沿著海岸細長延綿,縱貫整個小樽市區。右手一側靠山,房屋分布呈階梯狀,鱗次櫛比,一直連接到半山腰;左手一側是個大斜坡,通向大海。聽到警笛聲,準備駛入國道的車輛全都停在了交叉路口前,人行道上的行人也紛紛駐足觀望,目送救護車疾馳而過。
“快到了。”
道路向左轉了一個大彎,前方出現一座過街天橋。到了一個拐角的加油站,救護車一個左拐,中林的身體也隨之向左傾斜,接著他馬上調正身姿看了看手表。這時候正在做心臟按壓的年輕人突然喊了起來。
“大夫,好像有呼吸了!”
聽到喊聲,中林和圓臉男子從兩側探頭窺視著溺水者。
果然,溺水青年的胸有些微動。中林慌忙抓起了聽診器。
“嗵呲”“嗵”“嗵呲”……
沒錯,里面傳來微弱的不規則心跳聲。他專心傾聽著聽診器里的動靜,滿臉茫然地望著溺水者的前胸。在海灘上的時候的確聽不到心音,使勁按上去聽也沒聽到。可為什么現在又開始跳動了呢?身為醫大學生的中林百思不解,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他頭一次碰到的。
“怎么樣了?有心跳了嗎?”
面對這個詢問,他未置可否,茫然地點點頭。
“稍微有點……”
兩人交替俯下身把耳朵貼到溺水者的胸口傾聽著。沒有聽診器是根本聽不到心音的,不過兩人還是感覺到了溺水者的胸部在隨著呼吸上下浮動。
“也許還有救!”
年輕人再次按壓起溺水者的前胸。
沒過五分鐘,只見他的嘴唇開始由黑慢慢轉紅,臉上一點點有了血色,脈搏也能摸到了。他還活著,剛才在沙灘上看他不是已經死了嗎?中林像看怪物一樣再次窺視起溺水青年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