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格倫的眼睛要滋出血來。

是黛蘭·凱普！船長的老婆兼仇人，一心想要船長財產的惡毒女人，就算是從小聽著莫德古德的故事長大的矮人，聽到船長和黛蘭的故事也感到不寒而栗。

那是個沒有感情，沒有榮譽，只有利益和欲望。她的嫉妒心一刻得不到滿足便會燃燒她的靈魂，讓她難受，讓她整夜難眠。因此在上次的不歡而散之后，她日夜想著如何將船長再次拿下。

“凱普......”護士們的嘴都不自覺顫抖起來，她們甚至連撒謊都不敢，只是低下腦袋，像是幾只沒毛的鴕鳥。

不能讓船長暴露！格倫腦子里只有這一個選擇。

噠噠的腳步聲給了他新的靈感，那聲音像是......突擊步槍在原野上掃過的輕快。格倫沒有聽過突擊步槍的聲音，但船長和他講過，那是一種像小錘砸在鐵砧上的脆響，是上個世紀的杰作。

“子彈在傾瀉！隱蔽！快隱蔽！”格倫含糊地用英語喊出這句短語，右手猛地推開還在呆立著的護士，貓著腰就地一個翻滾，就躲到了護士們常用的治療車后面。

治療車砰的被撞到了墻壁上，金屬托盤從車上跳起，玻璃藥瓶嘩啦啦碎了一片。

“Fire in the hole！”一瓶開封的碘伏被格倫當成手雷扔到了護士長那邊，瓶子在地上翻滾著又彈起，蹦到墻上。褐色的液體迸濺而出，潑灑在護士長白色的大褂上，黛蘭的高跟鞋上。

格倫可不是簡單地發瘋，他要讓場面變得混亂，讓護士長和黛蘭都無暇顧及船長的蹤影，哪怕在此之后，遭受比上次更嚴重的刑罰。

這便是一個矮人的承諾，比鋼鐵還要堅硬，比群山還要穩重。

“格里米維爾？冷靜點！”護士從呆立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她大叫著，試圖用這種辦法來喊醒失控的病人。

“臥倒！”格倫猛地從地上彈起，他眼神渙散，瞳孔里卻燒著一簇火苗，如同一頭被激怒的困獸撲向最近的護士。護士被他撞倒在地，卻被他按住腦袋，像是在躲避步槍的掃射一般。他警惕地搖晃著腦袋，又突然間起身，反手揪住另一個試圖拉他的護工衣領，將人推向病房門。木質門板發出痛苦的呻吟，護工翻了個跟頭撞在病床上才停了下來。

“啊！”一身紅裙子的黛蘭拼命地跺著腳，她如水光般瀲滟的絲襪沾上了褐色的碘伏，這些惡心的小點兒讓她的形象不再完美。

“抓住他！”黛蘭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

護士長像是她的仆從一般沖了過來：“鎮定劑！去護理站取一支注射用的鎮定劑來！還有，叫守衛，叫他們帶上泰瑟槍！格里米維爾，我知道他，他犯起病來可沒人能拉得住他。”

黛蘭的保鏢可不信護士長說的話，他們無比忠誠地信任主子的話，三步并作兩步也沖了上來。

“來了！敵人沖過來了！”格倫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裝瘋還是真的有些上頭，當三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沖到他面前時，他仿佛回到了從前與辛迪加盜賊戰斗的日子。

保鏢們的配合相當有默契，兩個在前一左一右擋住格倫的視線，另一個則稍退半步，隱約藏在兩人后面，試圖彎腰抱住格倫的腿腳。

格倫躲在治療車后卻來了個先發制人，他用力將不銹鋼的小車推向黛蘭那邊，自己卻猛地從小車后面竄出，抄起丟在地上的金屬托盤狠狠砸在最前面保鏢的膝蓋上，保鏢悶哼著跪倒在地，那金屬托盤扭曲著凹出一個大大的坑。

格倫順勢拽住膝蓋受傷保鏢的領口，將他按倒在地，自己借著拽起的力道站了起來，彎腰，墊步，扭身，抬肘。手肘狠狠磕在右邊保鏢的肋下，那保鏢臉色一白，斗大的汗珠瞬間從額頭冒出，他連哼都沒哼出聲來，直接軟倒在地上。

最后一個保鏢已然撲到格倫跟前，他以一個近乎慶祝的滑跪姿態擦出半米遠，雙臂像張開的鐵鉗隨著身體的滑行向前探出。他的肩膀重重撞在格倫小腿，左手扣住格倫的腳踝，右手死死環住膝彎，肩膀同時往下沉，將整個上半身的重量都壓了上去。

格倫在穿越之前一直以矮人的身份戰斗，還從未被人抱住過膝蓋，這樣的不適讓他閃了個趔趄。身子重重向后倒去。慌亂之間，他只顧得將手撐在身后，不至于讓后腦著地，剛剛做出動作，后背已經重重磕在地上，如同一記悶棍狠狠敲在腦殼，一時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腦子疼還是后背疼。

格倫雖然摔倒在地，但依然沒有喪失戰斗的欲望，正相反，當一個矮人摔倒在地，他的戰斗才剛剛開始。格倫卷腹收腿，打算把腳從對方雙臂抽出，但那人的胳膊像是鐵鑄的一般，三兩下都沒有如格倫的愿。眼見著又有人要圍上來，格倫抄起那個嚴重變形的金屬托盤，朝著保鏢的腦袋狠狠砸去。

一下，兩下，整個走廊都能聽到如同打鐵一般的敲擊聲，那個金屬托盤在敲擊之下漸漸有恢復原樣的跡象。

格倫感覺腳下一松，那個抱他腿的保鏢已經被他生生敲到昏迷，他用力一踢，雙腳從那人懷里掙脫出來，他丟下手里的托盤，手肘撐著地一個扭身就要從地上起來，卻眼見著一個穿橙色工裝的護工一個飛撲狠狠壓在格倫的身上。

格倫像是個被重重碾壓的氣球，剛剛憋著的氣力被直接壓了出去，這口氣一卸，連翻身的力氣都消失地無影無蹤，格倫又一次倒在地上。

“護士長，我壓住他了！快，拿鎮定劑來！”那個護工邀功大喊。

格倫深深吸入一口空氣，又是一股氣力在體內生起，他的右手從身下悄然伸出，猛地勒住了護工的脖子，護工不比保鏢專業，他可沒有意料到身下的格倫還有力氣反抗，被勒住脖子的一瞬間，就用力掙扎起來。

格倫要的就是他胡亂掙扎，人在掙扎當中用的力最大，也最沒有意識，格倫只要順著他用力的方向再施加自己的力氣上去，那護工迷迷糊糊地感覺身上一沉，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壓在了格倫的身下。

格倫翻身起來直接用膝蓋壓著那護工的脖子，讓他無法反抗，那人的臉上由黑轉紅，艱難地哼哧出一個短語：“我......不能呼吸了......”

格倫正要起身，脖頸感到一陣刺痛，接下來便是短暫的眩暈。他一手撐著地，一手去摸脖子，卻摸到了一支手指粗細的注射器。格倫隨手將它拔出，再想戰斗卻天旋地轉起來。

“卑劣的人類，你們居然在武器上淬毒！”格倫用矮人語喊道，他扭過腦袋，看見的只有洋洋得意的護士長。

“睡吧，睡吧！再醒來，你就該回到監獄了！”護士長陰狠地叫道，剛才注射到格倫體內的鎮定劑足足有200毫克，能讓人在一分鐘之內完全喪失意識。

格倫感覺兩眼一黑，手腳像是塞了無數鐵塊一般沉重，他想再起身戰斗，但腿卻不聽使喚地抖了起來。

“我！我的意志堅如鋼鐵！”格倫怒吼著，用群山一般的意志對抗著無可抵擋的困倦。他用盡全身最后一點力氣，轉身撲向笑吟吟的護士長。

砰”的一聲悶響，護士長被按在翻倒的治療車旁，后背撞在散落的玻璃碎片上。格倫的膝蓋頂住她的小腹，雙手死死掐住她纖細的喉嚨。女人的指甲在他手臂上抓出紅痕，他卻像是毫無知覺一般，渙散的眼神死死盯著她因缺氧而漲紅的臉，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喉間溢出低吼：“我會在暗影界等你！”

隨后他便身體一軟，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