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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流言

高三開學不過一周,空氣中的緊張感就像被不斷充氣的氣球,漸漸鼓脹到讓人喘不過氣。走廊里的倒計時牌數字又少了幾位,黑板旁邊新添的“每日一測”表格被紅筆填得密密麻麻,連課間操的音樂都像是被按下了快進鍵,短促得讓人腳步發慌。

這天早自習剛結束,廣播里突然響起教導主任的聲音,帶著慣有的嚴肅:“請高三年級理科重點班一、二班,文科重點班三、四班全體同學,以及各班年級前二十名同學,于上午九點到學校大禮堂集合,參加‘優秀學子經驗分享會’。重復一遍……”

許嘉言正埋頭演算一道解析幾何題,筆尖在草稿紙上頓了頓。林晚星從隔壁三班探出頭來,沖她做了個鬼臉,用口型說“又要聽訓了”。許嘉言無奈地笑了笑,把剛算到一半的輔助線擦掉——她的成績在五班排中游,本不在參會名單里,大概是班主任覺得她“有潛力沖刺”,特意給了張額外的入場券。

大禮堂里已經坐了不少人,風扇在頭頂嗡嗡地轉著,揚起細小的灰塵。許嘉言找了個靠后的位置坐下,剛拿出筆記本,就聽見前排傳來一陣低低的議論聲。

“你看臺上,陸懿行他們都坐第一排了。”

“周明軒也在,他這次理科第二吧?”

“文科第一還是蘇清沅,她都霸榜兩年了,也太厲害了……”

許嘉言順著他們的目光望去,舞臺側面的貴賓席里,四個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一起。陸懿行穿著干凈的白襯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還是那塊黑色手表。他正低頭翻著手里的演講稿,側臉的線條在禮堂頂燈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清晰。周明軒坐在他旁邊,正拿著筆在紙上寫寫畫畫,偶爾側過頭跟他說句什么,陸懿行只是微微點頭,視線始終沒離開過紙張。

蘇清沅坐在另一邊,穿著素雅的連衣裙,一頭干凈利落的短發,手里捧著一本泰戈爾詩集,安靜得像幅畫。她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看,抬眼望過來,目光掠過許嘉言時,禮貌性地笑了笑,又很快低下頭去。

“下面,有請本次高二分班考試理科第一名,高三(1)班陸懿行同學上臺發言!”

掌聲雷動中,陸懿行站起身。他走路的姿勢很穩,步伐不快,卻帶著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氣場。走到話筒前時,他先輕輕敲了敲麥克風,確認聲音清晰后,才抬眼看向臺下。

“大家好,我是陸懿行。”他的聲音比平時略沉,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朗,“關于學習經驗,其實沒什么特別的……”

他的發言很簡潔,沒有多余的客套,條理卻異常清晰。從如何分配各科學習時間,到錯題本的整理技巧,甚至連“熬夜刷題不如保證課堂效率”這種老生常談,從他嘴里說出來,都像是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許嘉言想起高二時,自己的數學作業本上總有他用紅筆標注的批注,那些被她反復涂改的解題步驟旁邊,他會畫出更簡潔的輔助線,偶爾還會寫一句“這里可以用向量法試試”。那時候她總覺得他太嚴肅,現在才發現,他的認真里藏著一種不動聲色的溫柔。

“……最后,想送給大家一句話,”陸懿行的目光掃過全場,不知是不是錯覺,許嘉言覺得那視線在她所在的方向停頓了半秒,“‘行百里者半九十’,高三這一年,比的不是速度,是堅持。謝謝大家。”

掌聲再次響起,比剛才更熱烈。周明軒緊接著上臺,他的風格和陸懿行截然不同,帶著點少年人的跳脫,講了幾個自己“踩過的坑”,逗得臺下笑聲不斷。輪到蘇清沅時,她沒有說具體的學習方法,只是讀了一段《飛鳥集》里的句子,說“學習就像在黑暗里種樹,你不知道它什么時候會開花,但每一次澆水都不會白費”,話音剛落,連一向嚴厲的教導主任都帶頭鼓起了掌。

最后發言的是幾位優秀班主任,無非是強調高三的重要性,要“排除雜念”“全力以赴”,話里話外都在暗示早戀的危害。許嘉言聽得有些走神,目光無意識地在禮堂里游移,突然在(1)班的隊伍里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童潼站在后排,穿著和大家一樣的校服,卻依舊顯眼。她的頭發剪短了,齊肩的長度顯得很利落,正低頭看著手機,手指飛快地敲打著屏幕。許嘉言愣了一下——童潼的成績明明夠進理科重點班,高二分班時卻自愿去了普通班,當時班里還議論了好久,說她“傻”,放著重點班的資源不要。

這時,童潼像是察覺到了什么,突然抬起頭,正好對上許嘉言的目光。她挑了挑眉,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然后轉過頭去,繼續和旁邊的女生說話。

許嘉言的心莫名沉了一下。她和童潼高二同班,算不上熟絡,只知道她性格很颯,敢說敢做,但是話又不多,給人一種高冷神秘的感覺,是那種走在路上會被很多人注意到的女生。高二分普通班后,就沒怎么再見過了,沒想到她現在會出現在(1)班的隊伍里。

分享會結束后,人群像潮水般涌出大禮堂。林晚星拉著許嘉言往教學樓走,嘴里還在念叨:“陸懿行也太會說了吧,我剛才把他說的錯題本技巧都記下來了,回頭咱們也試試?”

許嘉言“嗯”了一聲,目光卻忍不住往后瞥了一眼。陸懿行正被一群同學圍著問問題,周明軒在旁邊幫他解圍,而不遠處的童潼正朝他們的方向走來,臉上帶著明快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許嘉言剛走進五班教室,就聽見幾個女生聚在角落小聲議論,聲音壓得很低,卻還是飄進了她的耳朵里。

“……我跟你們說,童潼真的轉到(1)班了,就在陸懿行他們組?!?

“怪不得呢,我昨天看到他們一起去食堂吃飯了!”

“不是吧?他們真的在談戀愛?”

“肯定是真的啊,之前我就感覺童潼肯定是喜歡陸懿行。”

許嘉言放下書包的動作頓了頓。陽光透過窗戶照在課桌上,把課本的影子拉得很長,她卻覺得那光線有點刺眼。

“嘉言,你來了?!逼渲幸粋€女生看到她,立刻湊了過來,“你跟童潼高一同班,肯定知道她和陸懿行的事吧?他們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

許嘉言搖搖頭,聲音很輕:“不知道,我和她不熟。”

“不熟?”那女生顯然不信,“我記得你們以前還一起出過黑板報呢……”

“那是老師安排的?!痹S嘉言拉開椅子坐下,翻開語文課本,“我要早讀了?!?

女生討了個沒趣,撇撇嘴走開了。教室里重新安靜下來,只剩下翻書聲和斷斷續續的背誦聲。許嘉言盯著課本上的《赤壁賦》,那些熟悉的句子卻怎么也看不進去。她想起昨天在禮堂看到的畫面,童潼走向陸懿行時的笑容,還有他們站在一起的樣子——確實很般配,像青春偶像劇里的男女主角。

她用力眨了眨眼,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壓下去。有什么關系呢?她對自己說,本來就和他沒什么交集,他談戀愛也好,不談戀愛也好,都和她沒關系。她現在要做的,是把數學成績再提高二十分,是爭取下次月考能沖進年級前一百五,是……

“叮鈴鈴——”下課鈴響了,打斷了她的思緒。林晚星像一陣風似的沖了進來,手里還拿著半塊沒吃完的面包。

“我的天,你聽說了嗎?”她把面包往許嘉言桌上一放,語氣激動,“童潼和陸懿行!他們居然在談戀愛!剛才三班的人都在說,童潼轉去(1)班就是為了陸懿行,而且有人看到陸懿行給她買奶茶了!”

許嘉言拿起筆,在草稿紙上隨便畫了個三角形:“是嗎?沒聽說?!?

“你怎么一點都不驚訝???”林晚星瞪大眼睛,“那可是陸懿行?。《嗌倥⒅?,居然被童潼拿下了?”

“別人的事,有什么好驚訝的?!痹S嘉言的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線,“對了,昨天陸懿行說的錯題本方法,你整理好了嗎?借我看看。”

林晚星愣了愣,看她一臉認真的樣子,只好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哦,整理好了,在我書包里,等下給你拿。”

整個上午,關于陸懿行和童潼的流言像長了翅膀似的,傳遍了整個高三年級。許嘉言刻意不去聽,卻還是能在走廊里、衛生間里、食堂排隊時,斷斷續續聽到一些片段。

“……我就說他們倆有問題,上次運動會陸懿行幫童潼遞水呢……”

“童潼朋友圈發過一張看星星的照片,背景里有個男生的手,跟陸懿行的手表一模一樣!”

“怪不得蘇清沅上次看童潼的眼神怪怪的,說不定是情敵呢……”

許嘉言端著餐盤,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食堂里很吵,金屬餐具碰撞的聲音、同學的說笑聲、窗外的蟬鳴聲混在一起,卻讓她覺得心里異常安靜,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連呼吸都變得沉重。

她默默地扒拉著碗里的米飯,突然想起陸懿行高二教他數學時候的樣子。還有上次高考她當志愿者的時候看到童潼躲在樹后面,難道她真的喜歡陸懿行....

原來那時候,就有端倪了嗎?

下午第一節課是自習。許嘉言剛把物理卷子攤開,就聽見走廊里傳來一陣喧嘩。她皺了皺眉,起身想去看看,卻被同桌拉住了:“別去,好像是九班那邊出事了?!?

九班就在五班隔壁,是理科普通班。許嘉言隱約聽到有人在吵架,聲音很大,其中一個帶著點囂張的戾氣,她有點耳熟。

“……不就是仗著成績好嗎?有什么了不起的!”

“童潼算個什么東西,老子追她是給她面子……”

“陸懿行那個小子,看他不爽很久了,裝什么清高……”

許嘉言的心猛地一緊。是高陽的聲音。高陽是九班的學生,成績墊底,卻因為家里有點背景,在學校里向來橫行霸道。高二時他追過童潼,被拒絕后還到處說童潼的壞話。

就在這時,走廊里的爭吵聲突然停了。緊接著,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是嗎?你剛才說的話,我可都錄音了?!?

是陸懿行!

許嘉言再也坐不住了,悄悄走到教室后門,往外望去。

走廊里,陸懿行正站在九班門口,手里拿著手機,屏幕亮著,顯然還在錄音狀態。高陽站在他對面,臉上的囂張還沒褪去,眼神里卻多了幾分慌亂。

“錄……錄音又怎么樣?”高陽梗著脖子,強裝鎮定,“誰知道你是不是偽造的?老子告訴你,陸懿行,別以為成績好就了不起,我看你不爽很久了!還有童潼,老子能看上她是她的福氣,她居然敢拒絕我,我造謠的就是你倆!”

他越說越激動,突然揮著拳頭朝陸懿行沖了過去。周圍幾個跟高陽平時稱兄道弟的男生,剛才還在起哄,此刻卻嚇得紛紛往后縮,沒人敢上前幫忙。

許嘉言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她一直覺得陸懿行是那種文弱的學霸,沒想到他的動作快得驚人。只見他微微側身,輕易躲過了高陽的拳頭,然后伸手抓住高陽的手腕,輕輕一擰。

“啊——”高陽發出一聲慘叫,臉瞬間漲成了紫紅色。

陸懿行的動作很利落,沒有多余的花哨,卻帶著一種克制的力量。他沒有再動手,只是冷冷地看著高陽:“道歉?!?

“我憑什么……”高陽還想嘴硬,手腕上傳來的劇痛讓他話說到一半就咽了回去。

“向童潼道歉,”陸懿行的聲音冷得像冰,“也向你剛才侮辱的所有人道歉?!?

周圍已經圍了不少人,有人拿出手機在拍照,有人在小聲議論。高陽大概是覺得丟了面子,掙扎著想掙脫,卻被陸懿行抓得更緊了。

“道歉!”陸懿行又重復了一遍,眼神里的寒意讓周圍的空氣都仿佛降了溫。

高陽終于撐不住了,聲音帶著哭腔:“我……我道歉……對不起……”

陸懿行這才松開手。高陽踉蹌著后退了幾步,捂著發紅的手腕,怨毒地瞪了他一眼,轉身沖進了教室。

陸懿行收起手機,看了一眼周圍圍觀的人,眼神平靜無波,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過。他轉身往(1)班走去,經過五班時,在走廊遇到了許嘉言,然后他走到許嘉言身邊,然后小聲說:“我沒有談戀愛,出頭只是因為自己被造謠了,與其他女生無關。”然后陸懿行就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走到回了教室。

許嘉言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回了教室門后。她能感覺到班級里的其他同學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

走廊里的人慢慢散去,議論聲卻更大了。

“陸懿行也太帥了吧!這身手,深藏不露??!”

“高陽就是活該,嘴那么欠!”

“不過他剛才說陸懿行和童潼在一起,是不是真的?。俊?

“肯定是真的啊,不然陸懿行為什么這么護著她……”

許嘉言靠在門后,手心里全是汗。她剛才看得很清楚,陸懿行的拳頭攥得很緊,指節都泛白了。還有,陸懿行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他沒有談戀愛,那所以,真的是高陽造謠的?

第二天一早,全校的廣播突然在早自習時間響了起來。教導主任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現在通報一起違紀事件。高三(9)班學生高陽,近日多次造謠同學,傳播不實信息,且在昨日下午公然挑釁同學,動手打人,性質惡劣。經學校研究決定,給予高陽同學嚴重警告處分,并責令其在全校范圍內公開道歉。”

廣播里停頓了幾秒,然后傳來高陽含混不清的聲音,帶著明顯的不情愿:“我……我向陸懿行同學和童潼同學道歉,不該造謠他們,也不該動手打人……”

道歉聲剛結束,五班教室里立刻炸開了鍋。

“我的天,高陽居然真的被處分了?”

“他爸不是挺厲害的嗎?怎么這次沒壓下去?”

“聽說他爸昨天親自來學校了,把他領回家的時候臉都黑了,估計是被狠狠收拾了一頓?!?

“活該!他平時在學校里作威作福,早就該治治了!”

一個知道內情的男生壓低聲音說:“我聽我爸說的,高陽他爸最近正處在升職的關鍵期,最怕出這種負面新聞。這次高陽鬧這么大,要是被捅到上面去,說不定會影響前途,所以只能讓他老實道歉認錯?!?

“怪不得呢,”另一個女生接話道,“聽說高陽回家就被他爸關禁閉了,還說再敢惹事,就直接送國外去,眼不見為凈。”

許嘉言默默地聽著,手里的筆在單詞本上一筆一劃地寫著“perseverance”——堅持。這是昨天陸懿行在分享會上提到的詞。

窗外的陽光正好,透過香樟樹的葉子灑下來,在課桌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廣播里開始播放眼保健操的音樂,舒緩的旋律里,許嘉言突然覺得心里那塊堵著的地方,好像松動了一點。

不管陸懿行和童潼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不管高陽是不是被教訓了,這些似乎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還有260天。260天,足夠她把數學錯題本填滿,足夠她把英語單詞背到滾瓜爛熟,足夠她……離自己的目標再近一點。

她抬起頭,望向窗外。天空很藍,像一塊被洗得干干凈凈的畫布,連一絲云都沒有。遠處的操場上,有人在跑步,身影被陽光拉得很長,一步一步,堅定而執著。

許嘉言深吸一口氣,在“perseverance”這個單詞旁邊,畫了一個小小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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