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妖寶錄
- 無終I天啟
- 聞人幾度秋
- 4058字
- 2025-07-08 11:29:50
夜深得像化不開的墨,石屋里只有月光漏下的一縷清輝。加百列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白天被毆打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滯澀的痛感,但他攥著拳頭,眼神卻亮得驚人。
初級境一重,在妖武場連給高階妖兵提鞋都不配。那些拳腳落下時的屈辱,那些冷漠旁觀的眼神,還有蛇妖那句“婉月大人護得了你一次,護得了你一輩子”,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心上。
“我要變強……”他對著空蕩的石屋低語,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強到讓所有人都仰望,強到沒人再敢動我一根手指。”
他盤膝坐下,重新運轉吐納法。這一次,他刻意引導著那股微弱的靈氣,試圖觸碰白天被打時隱隱躁動的血脈。
剛凝神片刻,丹田深處突然傳來一陣嗡鳴。
不同于以往的牽引感,這次更像是沉睡的火山驟然噴發。一股磅礴的能量猛地沖出丹田,順著經脈瘋狂奔涌,所過之處,白天被打斷的筋骨竟傳來酥麻的癢意,那些撕裂的傷口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撫平。
加百列猛地睜開眼,只見自己周身竟騰起一圈暗紫色的光暈,像燃燒的火焰般包裹著他的身體。那光芒越來越盛,映得石屋的每一寸角落都泛起紫芒,連漏進來的月光都被染成了淡紫色。
這是……和婉月頭發一樣的顏色?
還沒等他細想,腦海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那聲音很古老,像是從亙古的時光中傳來,帶著一種威嚴而蒼茫的韻律,分不清是男是女,卻讓他的靈魂都在震顫:
“天妖之血,承萬載榮光,攜天地戾氣……破桎梏,逆乾坤,方為真道……”
聲音斷斷續續,像是隔著厚厚的屏障,卻字字清晰地烙印在他腦海里。加百列的意識仿佛被拉入一片混沌,眼前閃過無數破碎的畫面——高聳入云的黑色巨山,身披紫甲的身影在云端廝殺,還有一片流淌著紫色河流的大地,河水中漂浮著無數強悍的妖獸虛影……
“醒來……”
那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容抗拒的威嚴。加百列渾身一震,意識猛地回籠,卻發現周身的紫芒已經凝聚成實質般的光帶,正順著他的經脈循環游走,所過之處,靈氣變得無比精純,連初級境一重的壁壘都開始微微松動。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暗紫色的紋路在皮膚下流轉,比上次更加清晰,仿佛有生命般跳動著。這就是天妖圣體的力量?那聲音是誰?是圣體中沉睡的意識,還是血脈深處的傳承?
他試著按照腦海中殘留的韻律調整呼吸,那些紫芒竟變得更加溫順,如同受到指引的溪流,沿著特定的軌跡沖刷著他的經脈。原本淤塞的瓶頸處傳來“咔嚓”一聲輕響,像是有什么東西被打碎了。
一股更渾厚的力量涌遍全身,傷口的疼痛瞬間減輕了大半,連呼吸都變得順暢起來。
初級境二重!
他竟在這詭異的紫芒中,突破了!
加百列緩緩睜開眼,眸中閃過一絲震驚,隨即是更深的堅定。暗紫色的光芒漸漸收斂,隱入他的體內,但那股流淌在血脈里的力量,卻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不知道那聲音來自何處,也不知道這暗紫色的光芒與婉月是否有關。但他明白,這是他的機緣,是天妖圣體在指引他走上變強的路。
窗外的風還在呼嘯,妖武場的血腥氣隱約飄來。加百列握緊拳頭,感受著體內更勝從前的力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初級境二重,依舊弱小。
但這只是開始。
他能感覺到,那沉睡的圣體正在蘇醒,那冥冥中的聲音會繼續指引。終有一天,他會順著這條路走下去,直到站在妖武場的巔峰,讓所有輕視他、欺辱他的存在,都在他面前顫抖。
夜還很長,但加百列知道,屬于他的黎明,已經不遠了。
第二天清晨。
天剛蒙蒙亮,刺骨的寒風卷著沙礫刮過妖武場,加百列已經背著空麻袋站在了營房外。負責雜役調度的野豬妖扔給他一枚銹跡斑斑的銅符,粗啞的嗓音里滿是不耐:“拿著這個,去城西集市換十斤炭火。午時前回不來,就等著凍斃在雪地里吧。”
加百列攥緊銅符,指尖觸到昨夜突破后依舊溫熱的經脈。初級境二重的力量在體內緩緩流轉,雖然依舊微弱,卻讓他在寒風中多了幾分底氣。他沒說話,轉身走出妖武場——這是他第一次離開這片充斥著血腥與暴力的囚籠。
妖族的集市遠比他想象中喧鬧。青石鋪就的街道兩旁擠滿了攤位,木架上掛著風干的妖獸骸骨,陶盆里泡著泛著綠光的毒草,還有妖兵在路邊的酒肆里劃拳酗酒,粗野的笑罵聲震得人耳膜發疼。空氣中混雜著獸皮的臊味、香料的辛辣和炭火的焦糊氣,與妖武場的血腥味截然不同,卻同樣帶著一種原始而粗礪的氣息。
加百列低著頭,盡量避開那些面目猙獰的妖族,循著路人的指點往賣炭火的區域走。他對周遭的一切都很陌生,那些掛著獠牙的飾品、刻著符文的骨器,甚至路邊攤販吆喝的“生啖虎心”“活剝龍鱗”,都讓他下意識地繃緊了神經。
路過街角一個不起眼的攤位時,一陣尖利的嘲笑聲突然鉆進耳朵。
“小丫頭片子,這破書能值幾個錢?不如送給哥哥們瞧瞧,說不定還能賞你塊肉干呢!”
“就是就是,看你這細皮嫩肉的,哪像個賣書的?該不會是偷偷跑出來玩的吧?”
加百列腳步一頓,轉頭望去。那是個被擠在角落的小攤,幾塊木板搭成的架子上擺著十幾本泛黃的古籍,書頁邊緣都卷了毛邊。攤位后站著個穿灰布裙的小女孩,看著不過七八歲的模樣,梳著兩個歪歪扭扭的發髻,露出的手腕細得像根蘆葦。她低著頭,白皙的小手緊緊攥著衣角,似乎在發抖。
三個身形瘦小的貓妖正圍著攤位,為首的那只耳朵上缺了塊口子,尾巴不耐煩地甩動著,爪子在一本線裝古籍上劃來劃去,留下幾道淺淺的爪痕。他們的妖氣都很微弱,明顯只是初級境一重,卻對著小女孩擺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
“我、我不是玩的……”小女孩的聲音細若蚊蚋,帶著哭腔,“這些書是我爹留下的,要換錢給娘治病……”
“治病?”缺耳貓妖嗤笑一聲,突然伸手去搶她懷里抱著的書,“拿來吧你!說不定這些破書里藏著什么寶貝,賣了錢夠哥哥們喝上三大壇烈酒!”
小女孩驚呼一聲,死死抱住懷里的書,小小的身子被拽得踉蹌后退,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加百列的腳步像是被釘在了原地。
小女孩低垂的眉眼讓他想起修女替他擋開風雪時的模樣,那些推搡與搶奪,和妖武場里落在他身上的拳腳沒什么兩樣。他攥緊了麻袋的繩子,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初級境二重的力量在體內翻涌,不是為了在妖武場茍活,更不是為了任人欺凌。
“住手。”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喧鬧的冷意。三個貓妖愣了一下,轉頭看來,看到加百列身上洗得發白的雜役服,還有那枚暴露身份的銅符,頓時嗤笑起來。
“哪來的雜役,也敢管你貓爺的事?”缺耳貓妖挑眉,松開小女孩,晃了晃爪子上的倒刺,“看你這細胳膊細腿的,怕是連提鞋都不配,還想英雄救美?”
另一個貓妖舔了舔嘴唇,眼中閃過兇光:“正好手癢,先拆了你這雜役的骨頭,再拿這小丫頭的書!”
話音未落,他已經像道灰影撲了過來,鋒利的爪子直取加百列的咽喉。周圍的攤販紛紛后退,沒人愿意摻和這場爭斗,只是抱著看戲的心態遠遠圍觀。
加百列瞳孔微縮,身體卻比意識更快行動。他側身避開爪風,同時運轉體內靈氣,將力量凝聚在右拳,猛地砸向貓妖的肋下。初級境二重的力量雖然不強,但他在妖武場日復一日的勞作中練就了驚人的爆發力,這一拳竟帶著破風之聲。
“嗷!”那貓妖慘叫一聲,被打得踉蹌后退,肋骨處傳來一陣劇痛。他沒想到這個看似普通的雜役竟有如此力道,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廢物!”缺耳貓妖低罵一聲,與剩下的貓妖同時撲上。兩只貓妖一左一右,利爪帶著腥風夾擊而來,配合極為默契。
加百列深吸一口氣,將昨夜那道暗紫色光芒殘留的暖意引入四肢。他不閃不避,反而迎著左邊的貓妖沖去,在對方爪子即將觸到他的瞬間,突然矮身,肩膀狠狠撞向對方的膝蓋。只聽“咔嚓”一聲輕響,那貓妖慘叫著跪倒在地,抱著變形的膝蓋疼得打滾。
幾乎在同一時間,右邊貓妖的爪子已經抓向他的后背。加百列借著前沖的慣性,順勢向前翻滾,躲開攻擊的同時,一腳踹在對方的腹部。那貓妖被踹得倒飛出去,撞翻了旁邊的蔬菜攤,蘿卜土豆滾了一地。
轉眼之間,兩個同伴已經倒地哀嚎。缺耳貓妖看著加百列冰冷的眼神,終于感到了恐懼。他知道自己絕非對手,色厲內荏地齜了齜牙:“你等著!我記住你了!”說完,他扶起兩個同伴,一瘸一拐地倉皇逃離,連狠話都沒敢多說一句。
周圍響起一陣低低的議論聲,看向加百列的眼神里多了幾分敬畏。他沒理會那些目光,轉身走向攤位后的小女孩。
小女孩已經站直了身子,正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望著他,眼中沒有恐懼,只有好奇與感激。她的耳朵尖尖的,身后拖著一條毛茸茸的白色尾巴,尾尖還沾著點灰塵,看起來像是某種罕見的靈狐血脈。
“謝謝你……”她小聲說道,聲音軟軟糯糯的,“我叫靈溪。如果不是你,我的書就要被搶走了。”
加百列搖搖頭:“舉手之勞。”他看著地上散落的古籍,彎腰幫忙撿了起來,當看到其中一本封面殘破的線裝書時,動作微微一頓——封面上用古老的篆書寫著三個字,雖然模糊,卻依稀能辨認出是“天妖寶錄”。
靈溪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眼睛一亮,連忙拿起那本書遞過來:“這個給你。”她仰著小臉,認真地說,“這是我爹留下的書里最舊的一本,我看不懂上面的字,但爹爹說,懂它的人會需要它。你幫了我,它就該屬于你。”
加百列接過書,入手微涼,書頁粗糙得像是陳年的樹皮,封面上的字跡仿佛有生命般,與他體內的天妖圣體產生了一絲微弱的共鳴。昨夜那道暗紫色光芒殘留的暖意再次泛起,似乎在告訴他,這本書絕非凡品。
“這太貴重了……”他下意識地想拒絕。
“不貴重的。”靈溪搖搖頭,把書往他懷里推了推,“爹爹說,贈人玫瑰,手有余香。你幫了我,我也該報答你。而且……”她頓了頓,小聲說,“我看你身上有和這本書相似的氣息,你們一定是有緣的。”
加百列握著那本《天妖寶錄》,指尖傳來書頁粗糙的觸感,心中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他看著靈溪清澈的眼睛,最終點了點頭:“謝謝你。”
“不客氣!”靈溪笑了起來,眼睛彎成了月牙,“你快去買炭火吧,不然要被罵啦。我也要收攤回家了。”
加百列將書小心翼翼地塞進懷里,貼身藏好,然后轉身走向賣炭火的攤位。他用銅符換了十斤炭火,沉甸甸的麻袋壓在肩上,卻沒覺得有多沉重。
懷里的《天妖寶錄》仿佛帶著某種溫度,與他的血脈隱隱呼應。他不知道這本書會帶來什么,但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命運,似乎從握住這本書的那一刻起,已經悄然改變。
回程的路上,寒風依舊凜冽,但加百列的腳步卻異常堅定。他低頭看了看懷里的位置,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變強的路,似乎比他想象中,要更清晰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