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震動的頻率陡然加劇，林墨靴底的青石板裂開蛛網紋，掌心的命輪真印燙得幾乎要烙進肉里。

他咬著牙穩住身形，命流在經脈里橫沖直撞的痛感讓太陽穴突突跳動——方才命輪核心爆發的純白命流太強了，強到超出了這具凡軀能承受的極限。

“小墨！”趙婆婆的聲音混著藥囊碰撞的脆響傳來。

老藥師扶墻的手青筋暴起，發間藥粉被震得簌簌飄落，卻仍用最快的速度從腰間摸出枚裹著紅繩的命香。

那香剛湊到火折子前，就“噗“地自行燃了起來，幽藍火苗騰起三寸高，“命流失控了！

這股命流直沖天機閣的命柱，再這么沖下去，整座城的命軌都要亂成一鍋粥！”

林墨這才注意到，原本在幽冥城天空流轉的紫霧里，竟有幾縷泛著妖異的青黑。

他抬頭時，正看見街角一盞命燈“啪“地熄滅，暖黃光暈瞬間被陰風吹散——那是尋常百姓家用來鎮命的燈，燈滅意味著家中最虛弱的人要遭無妄之災。

“玉娘，白蕊，你們先退到祭壇邊。”林墨反手扶住沈玉娘發顫的肩膀。

沈玉娘的衣袖還沾著血，方才為了替他擋江無涯的傀儡鎖鏈，命火灼傷了她半條手臂，此刻她額角全是冷汗，卻仍扯出個淡笑：“我撐得住。”

話音未落，外殿突然響起刺耳的撕裂聲。

像是有什么東西正從虛空里被拽出來。

林墨轉頭的瞬間，看見江無涯的身影從紫霧中顯形。

他大氅上的裂痕更深了，露出的黑鱗手臂泛著冷光，左手握著一卷黑紋命書，封皮上的血字正滲出暗紅液體，“命引咒文“的吟誦聲混著金屬刮擦般的嘶啞，在殿內回蕩。

“他要借命流紊亂吞噬你的命主之力！”韓無咎不知何時站在了殿門口。

這位總愛搖著破蒲扇的江湖術士此刻面色凝重，腰間掛的銅鈴全被解下來攥在手里，“他在引命流往命淵去——那底下封印著千年怨魂，一旦你的命流被卷進去，就會被當作祭品！”

林墨的后頸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能清晰感知到腳下的命輪在震動，原本順著他經脈流轉的純白命流竟開始出現逆流——有幾縷正朝著江無涯腳邊的地面鉆去，那里不知何時浮現出七道泛著黑氣的命引樁，像七根黑

釘扎進青石板。

“斷命陣！”韓無咎大喝一聲，指尖的銅鈴被他撒向空中。

十二枚銅鈴連成北斗形狀，在江無涯和命輪之間炸開金色光網。

林墨聽見“咔嚓“一聲，那幾縷逆流的命流被光網絞斷，濺在江無涯臉上，燙得他黑鱗泛起青煙。

“好手段。”江無涯舔了舔嘴角的血，黑紋命書突然爆出血色光焰，“但七樁已成，你們擋得住一時......”

“擋不住一世？”沈玉娘的聲音冷得像冰錐。

她不知何時解下了發間的銀簪，那簪子本是普通的素銀，此刻卻泛起與命火同色的金芒。

白蕊站到她身側，傀心鎖剩下的七根鏈突然繃直，青銅傀儡“無心“從她懷里躍出，六只機械臂同時按在地面——鎖鏈與銀簪之間，一道由星光組成的屏障驟然升起。

“雙命牽星術。”趙婆婆低嘆，“玉娘這丫頭，竟把命術師的星軌圖和白蕊的傀心鎖共鳴了......”

林墨看著那道屏障。

星光里混著傀心鎖特有的青銅銹味，還有沈玉娘命火里若有若無的藥香——那是她跟著趙婆婆熏出來的氣味。

屏障外，江無涯的命引樁正瘋狂吸收著命輪逸散的力量，黑樁表面的咒文亮得刺眼，像活過來的毒蛇。

“命火不對！”一直沉默的青羽突然沖上前。

這位命火守衛的指尖燃起淡紅色命火，可那火剛碰到空氣就開始變黑，“被幽冥息污染了！

再這么下去，整座城的命火都會熄滅，到時候......”

“我跟你去。”柳眉兒的劍“嗡“地出鞘。

她本是站在殿角的持劍少女，此刻卻像換了個人，眉目間的冷硬與青羽的急切莫名契合，“命火源頭在天機閣后殿，我熟。”

青羽愣了一瞬，隨即扯著她的衣袖往殿外跑：“凈火符在我藥囊最里層！

你幫我拿著劍，我騰出手——“話音未落，兩人的身影已消失在紫霧里。

林墨的掌心突然一燙。

命輪真印的紋路開始流動，他能清晰“看”到整座幽冥城的命軌：原本有序交織的金線被江無涯的命引樁扯得東倒西歪，沈玉娘和白蕊的屏障正勉力護著祭壇周圍的金線，韓無咎的斷

命陣在金線與黑樁間撕開缺口，而青羽和柳眉兒那邊......他“看“到命火源頭的金線正被一團黑霧纏繞，柳眉兒的劍氣如銀蛇般劈砍，青羽的凈火符燃成一片紅霞。

“原來如此。”林墨突然笑了。

他終于明白江無涯的命引術核心在哪——不是七根命引樁，而是樁子底下的那道暗紋。

那些黑樁看似在吸收命流，實則是在為暗紋輸送力量，而暗紋的終點......正連向他掌心的命輪真印。

“想借我的命流養你的陣？”林墨低聲說。

他屈指彈向真印，原本在體內翻涌的命流突然調轉方向。

純白光芒順著他的指尖涌出，沒入腳下的命輪紋路——那些本被江無涯命引樁扯動的金線，竟順著命輪紋路反向注入黑樁。

“你！”江無涯的瞳孔驟縮。

黑樁表面的咒文開始崩解，他噴出一口黑血，黑鱗手臂上出現蛛網般的裂痕，“你以為贏了嗎？

真正的命主......”

“還遠未覺醒？”林墨替他說完，“我聽過這句話。”他加重了命流的注入，黑樁在轟鳴聲中碎裂成黑沙，“但至少，你今天的局，破了。”

江無涯的身影開始消散。

他最后看了林墨一眼，那眼神里有不甘，有怨毒，更有一絲......期待。

黑沙卷著他的話音散開：“記住......命淵之下，有雙眼睛在看你。”

地面的震動漸漸平息。

紫霧開始消退，命燈重新亮起，命柱的裂痕里滲出淡金色修復光芒。

沈玉娘的屏障“叮“地碎裂，她踉蹌著扶住白蕊，后者的傀心鎖鏈又斷了一根，卻還在笑著拍“無心”的頭：“別怕，我們贏了。”

韓無咎的斷命陣緩緩收進銅鈴，他彎腰撿起一枚沾著黑沙的銅鈴，對著光看了看，又默默揣進懷里。

趙婆婆的命香燃到了盡頭，她蹲下身，用指尖蘸了蘸地面的黑沙，放進嘴里嘗了嘗，皺起眉頭：“有股腐木味......像是命淵底下的東西。”

“青羽她們回來了。”林墨抬頭。

紫霧最濃的方向，兩道身影正快步跑來。

青羽的發梢還沾著火星，柳眉兒的劍刃上凝著黑血——那是被斬斷的幽冥息根。

“命火凈化了。”青羽喘著氣，“但......”她看了眼柳眉兒，后者正盯著自己劍上的黑血發呆，“總覺得哪里不對。

那幽冥息根的形狀......像極了人的指紋。”

林墨望著掌心的命輪真印。

真印表面不知何時多了道淡金色紋路，像是被誰輕輕劃了一筆。

他想起江無涯消散前的眼神，想起趙婆婆說的命淵之眼，想起柳眉兒劍上的指紋狀黑血......

“小墨？”沈玉娘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她遞來一顆丹藥，是趙婆婆新煉的，“先把命流穩住。”

林墨接過丹藥吞下。

暖意從喉嚨蔓延到四肢，他望著殿外重新亮起的命燈，望著同伴們染血的衣袍和發亮的眼睛，突然覺得掌心的真印輕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