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死里逃生
書名: 暗戰秘諜之我是龍套作者名: 秐篆本章字數: 3431字更新時間:
柴房的橫梁上懸著一盞油燈,豆大的火苗被穿堂風攪得晃晃悠悠,把墻上的影子扯得忽長忽短,像一群在黑暗里游蕩的魂靈。
阿默是被疼醒的。
不是那種皮肉割裂的銳痛,而是從骨頭縫里滲出來的鈍痛,密密麻麻地裹著他的四肢百骸,尤其是肚子和肩膀,像是有無數根燒紅的針在往里扎。他想動一下,喉嚨里卻發出“嗬嗬”的聲響,像是破風箱在拉扯。
“水……水……”他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干澀的嘴唇裂開了幾道血口子。
“哎!水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帶著抑制不住的哭腔。緊接著,一只粗糙卻溫暖的手扶住了他的后頸,一個豁了口的粗瓷碗湊到他嘴邊,帶著淡淡甜味的溫水滑進喉嚨,滋潤了干涸的食道。
阿默貪婪地喝了幾口,直到胸口的灼痛感稍稍緩解,才勉強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母親布滿淚痕的臉。她的眼睛紅腫得像核桃,鬢角又添了幾縷白發,嘴角卻努力向上揚著,像是想笑,眼淚卻不爭氣地往下掉,砸在阿默的臉上,滾燙滾燙的。
“娘……”阿默的聲音發顫,視線還有些模糊,只能隱約看到母親身上的粗布褂子沾著不少污漬,袖口磨出了毛邊——這幾天,她肯定沒少為自己擔驚受怕。
“哎,娘在呢。”母親用袖子擦了擦眼淚,手卻不敢碰他的傷口,只是小心翼翼地調整著他的姿勢,“你別動,醫生說你傷得重,得好好躺著。”
阿默這才感覺到身上的束縛——肚子和肩膀都纏著厚厚的繃帶,繃帶外面滲著深色的血漬,把粗布床單染出一片暗沉的印記。他想抬手摸摸傷口,卻發現胳膊沉得像灌了鉛,稍微一動,肚子上就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疼得他眼前發黑,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
“別亂動!”母親趕緊按住他的手,聲音里帶著哭腔,“醫生說了,你肚子上劃了道口子,差點就傷到腸子,肩膀上還中了一刀,流了好多血……要不是老周把你及時救回來,娘就……娘就見不到你了……”
老周?
阿默的腦子里像是塞進了一團亂麻,無數破碎的畫面涌了上來——王裁縫紅得像血的眼睛,短刀刺進肩膀時的劇痛,手榴彈拉開保險栓時“滋滋”的引線聲,還有老周撕心裂肺的呼喊……
“我……我沒死?”阿默喃喃自語,像是在問母親,又像是在問自己。他明明記得自己抱住了王裁縫,記得那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記得身體像是被扔進了滾筒,骨頭都在響……
“沒死!你沒死!”母親抓著他的手,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肉里,眼里卻迸發出狂喜的光,“菩薩保佑!真是菩薩保佑啊!老周說,爆炸的時候你被氣浪掀飛了,摔在一堆干草上,手榴彈的碎片只擦過你的胳膊,沒傷到要害……王裁縫那個殺千刀的,被炸得……被炸得連塊囫圇骨頭都沒剩下……”
母親說到最后,聲音有些發顫,顯然是想起了那慘烈的場面。
阿默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住了。王裁縫死了。那個曾經在福安里縫縫補補,后來卻變得面目猙獰的男人,最終以這樣慘烈的方式結束了性命。他想起王裁縫嘶吼著說“你殺了我娘”,想起他眼睛里那團不滅的火焰,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不是痛快,也不是憐憫,只是一種沉甸甸的空茫。
如果不是這亂世,王裁縫或許還在他的裁縫鋪里,踩著縫紉機,聽著巷子里的家長里短;他的娘或許還能坐在門口曬太陽,給路過的孩子塞塊糖。可現在,什么都沒了。
“是老周……救了我?”阿默的聲音還有些發飄。
“是啊,多虧了老周。”母親絮絮叨叨地說,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淚,“他說,是你那個什么……系統?對,系統!是系統提前預警,說手榴彈要炸了,他才拼了命把你從火海里拖出來的。你當時渾身是血,人事不省,老周背著你跑了半個城,才找到這個農戶家……”
阿默這才注意到,柴房的角落里堆著不少草藥,散發著苦澀的味道,墻角的木盆里還泡著幾塊帶血的布條。母親的手背上有幾道細小的傷口,顯然是給她換藥時不小心被荊棘劃破的。
“娘,您受累了。”阿默的喉嚨有些發緊,眼眶也跟著熱了起來。
“傻孩子,說啥呢。”母親笑了,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像朵飽經風霜的菊花,“只要你能活著,娘受再多累都值。”她掖了掖阿默身上的被子,又摸了摸他的額頭,“燒總算退了,前兩天你一直胡話,可把娘嚇壞了。”
阿默閉上眼睛,任由母親的手在他額頭停留著。那雙手粗糙、布滿老繭,卻帶著一種讓他安心的溫度。他能想象出母親這幾天是怎么過的——守在他床邊,喂水、擦身、換藥,還要擔心日軍和特務的搜查,恐怕連合眼的時間都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柴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老周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穿著件灰色的短褂,胳膊上還纏著繃帶,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依舊明亮。
“醒了?”老周走過來,手里提著個布包,“感覺怎么樣?”
“好多了。”阿默想坐起來,卻被老周按住了。
“躺著吧,別亂動。”老周把布包放在床頭,打開一看,里面是幾個白面饅頭和一小罐咸菜,“給你帶了點吃的,剛從鎮上買的,熱乎著呢。”他頓了頓,看著阿默的眼睛,語氣里帶著一絲后怕,“你小子,命真大。當時我以為你肯定……”
他沒說下去,但阿默明白他的意思。那種情況下,能活下來,確實是個奇跡。
“老周,軍火庫……”阿默突然想起最重要的事,掙扎著想坐起來。
“放心,搞定了。”老周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眼神里卻帶著疲憊,“你和王裁縫纏斗的時候,我讓弟兄們按原計劃行動了。小李他們順利從通風口進去,安好了炸藥。等我們撤到安全距離,‘轟隆’一聲,整個軍火庫都上天了!”
他比劃著爆炸的樣子,聲音里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日軍損失慘重,光是炸死的鬼子就有幾十個,還不算那些被炸飛的彈藥和武器。估計這半個月,他們都緩不過來勁兒!”
阿默松了口氣,心里像是卸下了一塊千斤重的石頭。他付出這么多,甚至差點把命搭進去,總算沒白費。
“對了,還有個好東西給你。”老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從懷里掏出個小木盒子,遞到阿默面前,“你看看這是什么。”
阿默疑惑地接過木盒,打開一看,瞬間愣住了——里面裝著的,是那本名冊!封皮雖然被硝煙熏得有些發黑,邊角也磨損了不少,但里面的紙張完好無損,上面的名字依舊清晰可見。
“名冊!”阿默的聲音帶著驚喜,手都有些發顫,“它怎么會在你這兒?”
“爆炸前我回去找你的時候,在你懷里摸到的。”老周解釋道,“知道這東西重要,就一直貼身帶著。現在物歸原主。”
阿默把名冊緊緊抱在懷里,像是抱著什么稀世珍寶。這本名冊,承載了太多人的希望和性命,從教堂到染坊,從地下管網到軍火庫,它跟著他經歷了這么多生死,終于還是完好無損。
“謝謝你,老周。”阿默的聲音有些哽咽。
“謝啥,都是自己人。”老周擺了擺手,拿起一個饅頭遞給阿默,“快吃點東西,補補身子。你這次可是立了大功,組織上都記著呢。”
阿默接過饅頭,卻沒胃口吃。他看著懷里的名冊,又看了看母親和老周,突然覺得胸口的傷好像不那么疼了。
活著,真好。
能看著母親的笑臉,能和老周這樣的弟兄并肩作戰,能親手毀掉日軍的軍火庫,能把這本命冊安全地護在懷里……這一切,都比什么都重要。
接下來的幾天,阿默就在柴房里養傷。母親每天給他換藥、喂飯,老周則隔三差五地來送些吃的和藥品,順便帶來外面的消息——日軍因為軍火庫被炸,氣得發瘋,在城里搜得更嚴了,但因為損失了大量彈藥,暫時不敢有大動作;地下組織趁機轉移了不少群眾,在城外建立了新的根據地;張嬸也安全了,還加入了組織,負責傳遞消息……
阿默的身體一天天好轉,能慢慢坐起來了,甚至能拄著拐杖在院子里走幾步。肚子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他心里卻充滿了力量。
這天傍晚,母親扶著他在院子里曬太陽。夕陽的金輝灑在身上,暖洋洋的,遠處的田埂上有幾個孩子在追逐打鬧,傳來陣陣笑聲。
“阿默,你看。”母親指著遠處的炊煙,聲音很輕,“等把日本人趕跑了,咱們也回福安里,娘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紅燒肉,好不好?”
“好。”阿默笑著點頭,眼睛卻有些濕潤。他知道,母親說的不僅僅是紅燒肉,更是一種安穩的生活,一種不需要躲躲藏藏、不需要提心吊膽的日子。
那種日子,或許還很遙遠,但他相信,總有一天會到來。
他低頭看了看懷里的名冊,又摸了摸腰間的駁殼槍(那是老周給他留下防身用的),心里突然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堅定。
死里逃生,不是為了茍活,而是為了更好地戰斗。
那些犧牲的同志,那些還在受苦的百姓,那些像母親一樣期盼著和平的人……他們都在等著他。
夕陽漸漸沉入西山,把天空染成一片溫暖的橘紅色。阿默靠在母親的肩膀上,看著遠處的炊煙,突然覺得胸口的傷不那么疼了,未來的路也變得清晰起來。
他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安寧,真正的戰斗還在后面。但他不怕。
因為他活著,母親活著,名冊還在,弟兄們還在。只要這些還在,希望就還在。
夜色慢慢籠罩下來,柴房的油燈又亮了起來,在黑暗中搖曳著,像一顆倔強跳動的心臟,照亮了角落里的藥草,也照亮了阿默眼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