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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同歸于盡

爆炸的余波還在空氣中震顫,王裁縫像頭受傷的野獸,嘶吼著撲過來。他的短刀劃破了阿默的肚子,溫熱的血瞬間涌出來,浸透了粗布褂子,在夜色里暈開一片深色的潮痕。

阿默疼得眼前發黑,卻死死抓住王裁縫的手腕,用盡全身力氣往墻上撞。“哐當”一聲悶響,王裁縫的頭撞在磚石上,發出一聲痛呼,手里的刀卻捅得更深了。

“你殺了我娘!”王裁縫突然嘶吼起來,聲音里帶著撕裂般的痛苦,眼睛紅得像要滴血,“她只是個洗衣婦,每天天不亮就去河邊搓衣服,手指凍得像胡蘿卜!就因為給你們送過一次信,就被你們的人……”

阿默的動作猛地一頓,抓著王裁縫手腕的力氣松了松。他想起王裁縫的娘,那個總是笑瞇瞇的老太太,夏天會坐在裁縫鋪門口搖著蒲扇,冬天會把雙手攏在袖管里曬太陽。每次見到阿默,都會塞給他一塊糖,說:“阿默長個子了,多吃點甜的。”

她怎么會……

“不……不是我們……”阿默的聲音發顫,肚子上的傷口像被火燒一樣疼,可心里的震驚更甚。他知道組織的紀律,絕不可能傷害無辜,更不會對同志的家人動手。這里面一定有誤會,或者……是日軍設下的圈套?

“不是你們是誰?!”王裁縫的嘶吼聲里帶著哭腔,短刀在阿默的肩膀上又剜了一下,“我親眼看見的!是你們的人抓了她,是你們的人用槍托砸她的頭!她臨死前還在喊我的名字,說她沒做錯事……”

血順著阿默的肩膀往下淌,滴在地上的碎石上,發出“嗒嗒”的輕響。他看著王裁縫那雙瘋狂的眼睛,突然意識到,這個男人是真的信了——信了日軍編造的謊言,信了是自己人害死了他的母親。仇恨像毒藤一樣纏緊了他的心臟,讓他變成了此刻這副面目猙獰的模樣。

“王裁縫,你醒醒!是日軍騙你的!”阿默大喊,想讓他看清真相,“他們想讓我們自相殘殺,想讓我們窩里斗!你娘的死,真正該負責的是那些侵略者!”

“放屁!”王裁縫猛地甩開阿默的手,短刀再次刺來,這一次直取心臟,“我親眼看見他們穿著你們的衣服,戴著你們的紅袖章!除了你們這些共匪,還有誰會干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阿默側身躲開,短刀擦著肋骨劃過,帶起一片血肉。他踉蹌著后退幾步,撞在廢棄的水塔上,后背的傷口被震得劇痛,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肚子上的血還在流,順著褲腿往下淌,在地上積起一小灘暗紅的水洼。

他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了。失血帶來的眩暈感一陣陣襲來,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王裁縫的身影在他眼里變成了兩個、三個,像鬼魅一樣晃動。

“你殺了我娘,我就要你償命!”王裁縫一瘸一拐地逼近,他的腿顯然傷得不輕,每走一步都疼得齜牙咧嘴,卻像瘋了一樣不肯停下。他的短刀上沾滿了阿默的血,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的光。

阿默的手在背后摸索著,摸到了一塊冰冷的石頭。他深吸一口氣,試圖站直身體,可肚子上的傷口卻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疼得他眼前發黑。他看著王裁縫那雙燃燒著仇恨的眼睛,突然覺得這個人很可悲——他和自己一樣,都是這場戰爭的受害者,卻被仇恨蒙住了眼睛,變成了侵略者的刀。

“王裁縫,你娘的仇,我們可以一起報。”阿默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絲最后的希望,“日軍才是我們共同的敵人,你不能被他們當槍使!”

“少廢話!”王裁縫獰笑著,突然從懷里掏出一顆手榴彈,保險栓已經拉開了,引線“滋滋”地冒著火花,“我殺不了所有的日軍,但我能殺了你!能讓你給我娘陪葬,值了!”

阿默的瞳孔驟然收縮。手榴彈!他怎么會有這東西?!

“一起死吧!”王裁縫嘶吼著撲過來,像頭決絕的野獸,要將阿默死死抱住。

千鈞一發之際,阿默突然想起懷里的手榴彈——那是老周給他的,說以防萬一,保險栓早就被他悄悄拉開了。剛才和王裁縫纏斗時,他一直沒機會用,此刻卻成了最后的武器。

“好啊,一起死!”阿默突然笑了,笑得有些癲狂,也有些釋然。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王裁縫也逃不掉了,那就一起下地獄,去問清楚到底是誰害死了王裁縫的娘!

他猛地撲過去,不是躲開,而是死死抱住了王裁縫!

“你干什么?!”王裁縫被他抱得一愣,隨即瘋狂地掙扎起來,“放開我!你這個瘋子!”

“晚了!”阿默死死勒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掏出懷里的手榴彈,拉掉了最后一根引線,“你不是想讓我陪葬嗎?我滿足你!”

手榴彈的引線“滋滋”作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像死神的倒計時。

“不——!”王裁縫終于意識到阿默要做什么,臉上的瘋狂變成了恐懼,他拼命地想推開阿默,可阿默像生了根一樣,死死抱著他,任憑他怎么捶打、撕咬,都不肯松手。

阿默的臉上濺到了王裁縫的口水,肩膀被他咬得鮮血淋漓,可他卻像感覺不到疼一樣,只是死死地抱著他,眼睛看著遠處軍火庫的方向。那里,老周他們應該已經得手了吧?那些炸藥應該已經安好了吧?只要能毀掉軍火庫,能為組織爭取時間,他死得值了。

他仿佛看到了母親的笑臉,看到她站在福安里的巷口,對他說:“阿默,娘等你回家。”

他仿佛看到了劉神父安詳的臉,看到他在教堂里對自己說:“有些東西,比生命更重要。”

他仿佛看到了張嬸紅腫的眼睛,看到她把地圖塞給自己時說:“阿默,嬸信你。”

這些面孔在他眼前一一閃過,像走馬燈一樣。他突然覺得不疼了,也不害怕了。

“老周!動手!”阿默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嘶吼,聲音在夜空中回蕩。

遠處傳來老周撕心裂肺的呼喊:“阿默——!”

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軍火庫的方向升起一團巨大的火光,像一朵盛開的死亡之花,瞬間照亮了半邊天。火光中,能看到彈藥庫的屋頂被掀飛,碎片像雨點一樣散落。

幾乎是同時,阿默懷里的手榴彈也爆炸了。

劇烈的沖擊波將他和王裁縫一起掀飛,阿默感覺自己像片葉子一樣在空中飛舞,耳邊是震耳欲聾的轟鳴,身體的疼痛已經麻木了。他最后看到的,是王裁縫那張寫滿驚恐和不甘的臉,然后眼前就被一片刺眼的白光吞噬了。

世界陷入了永恒的黑暗和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阿默仿佛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聲音很遠,像從水底傳來。

“阿默……阿默……”

是老周的聲音?還是母親的聲音?

他想睜開眼睛,眼皮卻重得像千斤石。他想抬起手,胳膊卻像斷了一樣,不聽使喚。

“快……快救他……”

“還有氣……快抬走……”

模糊的聲音在耳邊嘈雜著,有人把他抬了起來,動作很粗魯,碰到了他的傷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氣,意識卻因此清醒了一些。

他感覺到自己被人背著,顛簸著前進。后背的傷口摩擦著粗糙的衣服,疼得他齜牙咧嘴,卻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

他聞到了硝煙的味道,還有濃重的血腥味,是自己的血嗎?

他想問問軍火庫怎么樣了,問問老周有沒有事,問問小李他們安全嗎,可嘴巴像被膠水粘住了一樣,怎么也張不開。

意識再次模糊下去,這一次,他仿佛看到了王裁縫的娘,那個笑瞇瞇的老太太,正坐在云端對他招手。她的旁邊,站著劉神父,站著李大哥,站著趙大哥,站著所有犧牲的同志,他們都在對他笑。

“阿默,過來吧,這里沒有戰爭,沒有仇恨。”

阿默想走過去,可腳下卻像有千斤重。他回頭一看,看到母親正站在遠處,眼淚汪汪地看著他,嘴里說著什么,他聽不清。

“娘……”他喃喃自語,朝著母親的方向伸出手。

就在這時,一股強烈的求生欲突然從心底涌了上來。他不能死!他還沒把日本人趕出去,還沒讓母親過上安穩日子,還沒查清王裁縫娘死亡的真相……他不能死!

“娘……我不能死……”

他猛地睜開眼睛,刺眼的陽光讓他瞇起了眼。他發現自己躺在一輛板車上,身上蓋著一件破軍大衣,老周正拉著板車,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前走。

“你醒了?”老周的聲音帶著驚喜,也帶著濃重的疲憊,他的臉上沾滿了灰塵和血漬,眼睛里布滿了血絲,“太好了!你小子命真大!”

阿默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只發出一陣嘶啞的聲音。他看著老周疲憊的背影,看著遠處連綿的田野,突然覺得胸口的傷不那么疼了。

他活下來了。

雖然不知道是怎么活下來的,但他活下來了。

這就夠了。

活下來,就能繼續戰斗,就能繼續尋找真相,就能繼續守護那些他想守護的人。

他閉上眼睛,任由板車在顛簸的土路上前進。陽光灑在他臉上,帶著一絲溫暖。他知道,這不是結束,只是另一個開始。而他,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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