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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混 戰(zhàn)

阿默的意識并未完全湮滅于虛無,而是被拖入了一片光怪陸離、冰冷與灼熱瘋狂交織的混沌深淵。劇痛如同潛伏在深海下的巨獸,一次次試圖沖破某種無形的屏障,將他的靈魂撕碎,卻又被一股更強大、更冰冷的力量強行壓制、隔離。他仿佛一具失去纜繩的殘破舟楫,漂浮在粘稠而溫暖的暗紅色血海之上,能模糊地“看到”外界扭曲晃動的光影,能“聽到”仿佛來自另一個維度的、失真變形的喧囂,卻無法做出哪怕最細微的反應(yīng),徹底淪為了自身軀殼內(nèi)一個絕望的囚徒。

【緊急修復(fù)程序運行中…生命維持系統(tǒng)過載…】

【優(yōu)先級最高:保護宿主大腦皮層及腦干功能…嘗試穩(wěn)定神經(jīng)連接…】

【能量水平:17%…持續(xù)下降中…啟動最低功耗感知模式…】

【強制啟動:熱成像視覺模塊…環(huán)境聲波采集降頻處理…】

系統(tǒng)那冰冷、斷續(xù)、毫無情感的提示音,成了連接他與殘酷現(xiàn)實世界的唯一纖細蛛絲。他的視界被徹底顛覆,不再是熟悉的色彩,而是變成了由無數(shù)跳躍、閃爍的紅、黃、藍、綠等色塊組成的、不斷晃動的熱成像畫面。這詭異而原始的視角,剝離了一切表象與偽裝,以一種最本質(zhì)、最殘酷的方式,呈現(xiàn)著茶樓內(nèi)這場血腥煉獄的真實圖景。

**血色茶肆的炙熱之舞**

在他的“熱視覺”中,整個二樓大堂化做一個巨大的、充滿高亮能量體的熔爐,上演著一場死亡之舞。

一個個橘紅色、亮黃色的人形光團在瘋狂地移動、碰撞、閃爍、熄滅。每一個熾熱的光團都代表著一個掙扎求存或瘋狂殺戮的生命,其顏色的亮度和范圍揭示著其體溫、活動強度乃至情緒狀態(tài)。那些激烈開火、迅猛移動的光團,如同燃燒奔突的火炬;而那些中槍倒地、生命飛速流逝的光團,則如同被吹熄的炭火,迅速黯淡下去,變成冰冷的深藍、墨綠,最終徹底失去所有熱量特征,融入代表死亡和無生命物體的背景冷色之中。

子彈劃破空氣,留下一道道轉(zhuǎn)瞬即逝的熾熱軌跡(高速摩擦加熱空氣)。手榴彈爆炸的瞬間,則猛地爆開一團刺眼欲盲的白黃色光球,無情地吞噬周圍的低溫色塊,隨后留下一個不斷擴散、逐漸冷卻的紅色沖擊波輪廓,如同地獄之花綻放后的殘影。

【警告:高速拋射物軌跡預(yù)測…左側(cè)2.8米…】

【警告:高能爆炸沖擊波范圍…正前方5.2米…威脅等級:高!】

盡管無法控制身體,但系統(tǒng)仍在本能地處理著海量的環(huán)境信息,在他混沌的意識中投下冰冷的危險預(yù)警,如同黑暗深海中不斷閃爍的紅色警報燈。

**老顧:悲痛與責任的撕扯**

他看到一個代表著老顧的、帶著肩部異常高溫點(槍傷)的橘紅色人形,正被兩個稍暗一些、動作謹慎的藍色人形(地下黨同志)艱難地、半強制性地拖拽著,向相對安全的側(cè)翼窗口移動。老顧的光團在劇烈地掙扎,頭部高溫區(qū)持續(xù)而固執(zhí)地轉(zhuǎn)向阿默倒地的方向,那里面奔流著的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悲痛、焦灼與近乎崩潰的自責。

(老顧內(nèi)心:*阿默!孩子!是我害了你!你不該替我擋那一槍!我這把老骨頭死了就死了,你還年輕,還有那么多事要做!任務(wù)…布防圖…必須送出去…可我不能丟下你!絕對不能!*)他的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緊緊攥住,每一次跳動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遠比肩膀上的槍傷更甚。他恨不得立刻撲到阿默身邊,卻又被同志死死拉住,組織的紀律和未完成的任務(wù)像兩條鞭子,抽打著他幾乎要破碎的靈魂。

**軍統(tǒng)負責人:冷硬面具下的掙扎**

他看到數(shù)個代表著軍統(tǒng)人員的、移動迅捷、戰(zhàn)術(shù)動作規(guī)范的亮黃色光團,正組成交叉火力網(wǎng),一邊猛烈開火壓制,一邊向著后樓梯方向堅決推進,與幾個代表著日軍護衛(wèi)的、同樣熾熱且頑抗的光團激烈交火,子彈的熱軌跡在空中瘋狂交織、對撞。其中一個亮黃色光團,手臂部位有一個明顯的高溫異常點(負傷),但其核心亮度依舊穩(wěn)定,顯示其意志并未因傷痛而削弱。

(軍統(tǒng)負責人內(nèi)心:*傷亡太大了…但目標必須清除!影佐也在,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哪怕拼光這些人,也要留下他們!上頭要的是結(jié)果,不是過程!只是…這些弟兄…*)他的思維如同精密的機器,冷靜計算著得失與戰(zhàn)術(shù),但眼角瞥見身邊倒下的隊員那迅速冷卻的軀體時,那冷硬的面具下依舊會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抽搐。他咬緊牙關(guān),將一絲軟弱的情緒狠狠壓下,繼續(xù)嘶吼著指揮進攻。

**刀疤強:仇恨燃燒的烈焰**

他還看到,一個異常明亮、幾乎呈白熾色的高大健壯光團,正揮舞著一個長條形的、因劇烈劈砍而散發(fā)著極高熱量的物體(鬼頭大刀),如同陷入徹底瘋狂的遠古戰(zhàn)神,不顧一切地追砍著一個較小的、正在倉皇逃竄的橘紅色光團——那是被仇恨徹底吞噬的刀疤強在追殺魂飛魄散的李司令!刀疤強的光團充滿了爆炸性的、幾乎要溢出的能量和驚人的熱量散發(fā),每一個動作都帶著同歸于盡的決絕,顯示出他此刻精神與肉體的雙重狂暴狀態(tài);而李司令的光團則亮度起伏劇烈,核心溫度極高(極度的恐懼和腎上腺素飆升),但移動軌跡慌亂失措,如同無頭蒼蠅,并且正在迅速失去周圍那些原本保護他的、此刻正不斷熄滅的熾熱光源(日軍特工被接連擊殺)。

(刀疤強內(nèi)心:*李逆!狗漢奸!蘇州!阿姐!小豆子!你們看到了嗎!強爺今天給你們報仇!一刀!兩刀!老子要把你剁成肉醬!*)他的腦海中沒有任何戰(zhàn)術(shù),沒有任何恐懼,只有蘇州清鄉(xiāng)時親眼所見的慘狀,親人所流的鮮血,那沖天的火光和絕望的哭喊仿佛就在眼前,化為了他每一刀劈出的無窮力量。他的世界只剩下前方那個代表仇人的熱源,其他一切,包括自身的安危,都已不再重要。

**流彈、手雷與本能殘響**

一枚流彈啾地一聲,打在他頭頂不遠處的柱子上,濺起一片木屑,在熱成像中留下一小團短暫的熾熱紅斑。

【彈道計算:非直接威脅…】系統(tǒng)的信息漠然閃過。

又一名被逼入絕境的日軍特工,臉上混合著絕望和瘋狂,掏出了一枚九七式手榴彈,拔掉保險銷,在鋼盔上磕響引信,冒著青煙(在熱成像中表現(xiàn)為一個開始急劇升溫、亮度飆升的小圓點)的手雷向著軍統(tǒng)人員聚集的中心區(qū)域扔去!

阿默的身體無法動彈,但視界中,系統(tǒng)的預(yù)測軌跡線瞬間生成,勾勒出死亡的扇形區(qū)域。

【高爆投擲物軌跡計算…落點預(yù)估:軍統(tǒng)小組中心…殺傷半徑預(yù)估:5米…】

【威脅等級:極高!】

就在那死亡之物即將落入人群、造成慘重傷亡的剎那,那個手臂負傷的、代表軍統(tǒng)負責人的亮黃色光團,竟然爆發(fā)出驚人的速度,猛地向前魚躍一撲!他幾乎是用一種打排球般的、近乎本能的動作,用自己的胸膛和受傷的胳膊,險之又險地將那枚已經(jīng)開始劇烈燃燒(引信即將燃盡)的手雷凌空擋了回去!

(軍統(tǒng)負責人內(nèi)心:*該死!*)在撲出去的那零點幾秒,他甚至來不及思考,完全是長期訓(xùn)練和一線指揮官保護下屬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手雷在空中劃出一道灼熱的、代表死亡的弧線,飛向那名扔雷的日軍特工!

“八嘎!”那日軍特工的光團爆出一聲扭曲變形的驚恐尖叫(高頻聲波在阿默感知中如同鬼嘯),試圖躲閃,但一切已經(jīng)太遲!

轟隆!

爆炸的火光在熱成像中瞬間膨脹,如同一個小型太陽誕生又死亡,無情地吞噬了那個區(qū)域。那名日軍特工的光團如同被踩滅的煙頭,驟然熄滅、擴散成一片無序飛濺的高溫紅色斑點,隨即迅速冷卻、黯淡。附近的桌椅也被炸得粉碎,留下一個狼藉的、散發(fā)著殘余熱量的爆炸坑。

軍統(tǒng)負責人被爆炸的熾熱氣浪狠狠掀翻在地,他的光團亮度瞬間暗淡了許多,不規(guī)則地閃爍著,但他仍在掙扎,試圖爬起。

**側(cè)翼的博弈與系統(tǒng)的掙扎**

側(cè)翼,老顧終于被同志們拖到窗邊,暫時脫離了最激烈的交火區(qū)。但他依舊掙扎著,指著阿默倒地的方向,嘴唇翕動,情緒激動。一名同志死死按住他,另一名同志則冒險探出窗外,對著外面黑暗的弄堂急促地打了幾個手勢。

很快,幾個原本在茶樓外策應(yīng)的、顏色較暗(體溫較低,處于潛伏狀態(tài))的光團開始向茶樓正門和側(cè)翼移動,顯然是在接應(yīng)和進一步加強封鎖,防止街面上的日偽軍聽到動靜后趕來增援,同時也試圖尋找機會進入茶樓。

【檢測到外部友方單位移動…嘗試建立通訊鏈接…失敗…宿主神經(jīng)中樞嚴重受損,無法建立有效連接…】

阿默的“視野”開始變得更加不穩(wěn)定,時而清晰得殘酷,時而又模糊一片,甚至?xí)霈F(xiàn)大片大片的雪花和扭曲干擾。身體的劇痛如同企圖沖破堤壩的洪荒巨力,一次次猛烈沖擊著系統(tǒng)的強行壓制。

【修復(fù)進程受阻…內(nèi)部出血加劇…能量水平:14%…】

【警告:能量即將低于維持閾值…強制維持最低限度感知…視覺模塊…信號不穩(wěn)定…】

**追擊!熱源與仇恨的軌跡**

后樓梯方向,戰(zhàn)斗的焦點似乎正在向下轉(zhuǎn)移。刀疤強那白熾色的、燃燒著仇恨烈焰的光團已經(jīng)狂暴地沖下了樓梯,李司令那慌亂逃竄的、如同受驚老鼠般的橘紅色光團緊隨其后,后面還跟著幾個代表軍統(tǒng)和青幫人員的亮黃色光團,正在與代表殿后日軍的幾個熾熱光團進行著最后階段的激烈交火。樓梯口變成了一個死亡漏斗,不斷有光團在那里激烈閃爍后驟然熄滅。

茶樓二樓的槍聲漸漸稀疏下來,只剩下零星的射擊和補槍聲。軍統(tǒng)和地下黨的人員似乎已經(jīng)基本控制了局面,正在快速清掃戰(zhàn)場,謹慎地檢查每一具尸體,確認是否有活口或偽裝者。兩個藍色的、動作干練的光團(地下黨同志)正快速而警惕地向阿默倒地的位置靠近。

老顧的光團也掙扎著,在同志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地、卻又無比急切地走向阿默。他的熱量高度集中在頭部(情緒激動)和受傷的肩膀(持續(xù)痛楚),顯示出極大的內(nèi)在煎熬。

【識別到友方單位靠近…生命體征掃描…宿主生命體征極度微弱,瀕臨臨界點…】

【嘗試發(fā)送微弱求救信號…能量不足…信號強度微弱…疑似失敗…】

阿默的“視野”越來越暗,那些代表生命的熱源光團逐漸模糊、褪色、失去輪廓。系統(tǒng)的提示音也變得斷斷續(xù)續(xù),微弱不堪,如同電力即將徹底耗盡的收音機,發(fā)出最后的雜音。

在徹底失去所有感知、沉入永恒冰寂的前一刻,他最后“看到”的,是老顧那張焦急萬分的、流淌著汗水和不知是淚是血的水痕、寫滿了悲痛與決絕的臉龐,正俯下來,嘴唇急切地張合著,似乎在瘋狂呼喊著他的名字…還有那卷被一名同志緊緊抓在手里的、散發(fā)著冰冷紙張溫度和淡淡血污痕跡的硬紙筒,在混亂的光影中一閃而過…

然后,無盡的、絕對的黑暗和冰冷,如同億萬噸的海水,轟然壓垮了一切,徹底吞噬了他殘存的意識。

茶樓內(nèi)的戰(zhàn)斗暫時平息,但追擊與逃亡,正在外面的街巷中繼續(xù)。而付出最慘烈代價的點燃火炬者,靜靜地躺在冰冷狼藉的血泊里,生命之火微弱如絲,懸于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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