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管道彌漫著污水和鐵銹的混合氣味。阿默和山口惠子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唯一的光源來自系統界面微弱的背光。

“這條管道通向哪里？”惠子低聲問，她的和服已經被污漬染得看不出原色。

“系統顯示，前方500米處是蘇州河的一條支流出口。”阿默回答，同時警惕地注意著身后的動靜。追兵沒有跟來，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安全了。

惠子突然停下腳步：“我們不能就這樣出去。松井的人肯定已經封鎖了所有可能的出口。”

阿默點頭同意。松井不是那種會留下明顯漏洞的人。他思考片刻，忽然問：“你說過，小三子、張嬸和她女兒被關在特高課總部的地下二層？”

“是的，特別審訊區。那里守備森嚴，連我都不能隨便進入。”

阿默眼中閃過一道光：“也許我們不需要從外面強攻。”

惠子迷惑地看著他：“什么意思？”

“這些地下管道，”阿默指著系統顯示的地圖，“有一部分通向特高課總部的地下層，雖然主要入口都被封死了，但應該有維修通道之類的設施。”

系統放大顯示特高課總部的地下結構圖：“檢測到一條廢棄的通風管道，從蘇州河支流下方穿過，直達總部地下室的設備間。管道直徑約60厘米，可供單人爬行通過。”

惠子驚訝地看著系統界面：“這是什么設備？我從沒見過這樣的東西。”

阿默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說：“老顧給的。我們能通過這條管道進入總部嗎？”

惠子仔細觀察地圖：“設備間通常只有兩個守衛，而且不是精英人員。如果能在不驚動他們的前提下制伏他們，或許真的可以潛入關押區。”

計劃初步形成。但他們需要更多信息和裝備。阿默決定先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整，同時聯系可能的盟友。

一小時后，他們從一處偏僻的河岸出口爬出，渾身濕透，沾滿污垢。阿默帶著惠子來到一個他以前用過的安全點——家樂福公園附近的一個廢棄報亭。這里看似不起眼，但有個隱蔽的地下儲藏室。

在報亭里，阿默啟動了一套老舊的無線電設備——這是老顧生前設置的應急通訊裝置。

“我要嘗試聯系根據地，”他解釋道，“我們需要外圍支援。”

經過幾次嘗試，無線電終于接通了。對方的聲音因靜電干擾而斷斷續續，但阿默還是聽出了是團長本人的聲音。

“鷹眼？是你嗎？上海的情況怎么樣了？”

阿默簡要匯報了當前的困境和計劃。團長沉默片刻后說：“太冒險了！特高課總部那是龍潭虎穴！我們不能讓你這樣送死！”

“首長，我沒有選擇。”阿默堅定地說，“三位同志的生命危在旦夕，那些文件也必須奪回。這是我作為偵察員的責任。”

無線電那頭傳來嘆息聲：“就知道你會這么說。好吧，我們會提供一切可能的支援。有一支小分隊正在上海附近執行任務，我可以讓他們接應你。但潛入行動，只能靠你自己了。”

“足夠了。請讓他們明天凌晨三點在蘇州河畔的第三倉庫區待命。”

結束通訊后，阿默開始準備裝備。他從報亭的暗格中取出一些基本工具：繩索、鉤爪、匕首、一套干凈的衣物，還有——最重要的——一小盒自制炸藥。

惠子換上一套普通的女性服裝，將頭發盤起，戴上帽子，完全變了一個人。“我需要回特高課一趟，”她說，“松井肯定會懷疑我，但如果我主動回去報告，或許能消除他的疑慮，同時為你打探內部情況。”

阿默擔憂地看著她：“太危險了。松井多疑得很，可能已經對你起疑。”

“正因為他多疑，如果我不回去，就等于承認自己是叛徒。”惠子冷靜地分析，“如果我回去，編一個合理的故事，或許還能爭取到他的信任，至少是暫時的。”

她計劃說自己被阿默劫持，但僥幸逃脫。為了增加可信度，她甚至讓阿默在她手臂上劃了一道淺傷。“苦肉計，”她苦笑說，“老顧教我的。”

臨行前，惠子給了阿默一個擁抱：“明天凌晨一點，設備間見。如果我沒出現，就別等我，按計劃行動。”

阿默點頭，目送她消失在夜色中。現在，他獨自一人面對漫長的等待和準備工作。

系統提示：“檢測到異常無線電信號，頻率與特高課內部通訊一致。”

阿默立即讓系統嘗試攔截和解密。幾分鐘后，一段令人不安的對話被破譯出來：

“...貨船‘朝陽丸’明早六點離港，所有‘特殊貨物’必須提前一小時到位...”

“...松井先生會親自押送？不是說好由胡璉負責嗎？”

“...計劃有變。松井先生決定提前返回日本，帶走所有重要文件和‘貨物’...”

阿默的心沉了下去。松井要跑！還要帶走所有文件和“貨物”——很可能指的是小三子、張嬸和她女兒！

時間比預想的更加緊迫。原定明天晚上的行動必須提前到今晚！

他立即嘗試聯系惠子，但她已經進入特高課總部，無法聯系。現在只能希望她能夠獲知這一變化，并按時出現在會合點。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阿默仔細研究系統提供的特高課總部結構圖，規劃潛入和撤離路線。他還準備了幾種應對不同情況的方案，包括最壞的打算——獨自營救。

晚上十一點，阿默提前來到蘇州河畔的第三倉庫區。根據地派來的小分隊已經在那里等候——只有三個人，但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兵。

“鷹眼同志，我們是團長派來的。”帶隊的老兵低聲說，“我是老周，這兩位是小李和小王。我們能做什么？”

阿默簡要說明了情況變化和新計劃：“松井可能要提前離港，我們必須在他上船前攔截。但現在首要任務是救出被關押的同志。”

“特高課總部？”老周吹了聲口哨，“那可是塊硬骨頭。”

“我有內部接應，而且知道一條秘密通道。”阿默展示地圖，“我們需要你們在外圍制造混亂，吸引注意力。凌晨一點整，在總部東側放火引爆這幾個點。”

老周研究了一下地圖：“沒問題。但我們怎么知道你們什么時候出來？”

“我會用這個信號彈。”阿默遞給他一枚特制信號彈，“看到綠色信號，就表示我們出來了，需要接應。紅色表示行動失敗，你們立即撤離。”

計劃商定后，阿默獨自向特高課總部方向移動。凌晨的上海街道幾乎空無一人，只有偶爾經過的巡邏隊和更夫的打更聲。

特高課總部是一棟西式建筑，曾經是某位洋行大班的公館，如今被改造得森嚴壁壘。高墻上拉著帶電的鐵絲網，大門處有雙崗哨兵，探照燈不時掃過周邊區域。

阿默繞到建筑背面的河岸處，根據系統指示找到水下管道的入口。他深吸一口氣，潛入冰冷渾濁的河水中。

水下能見度幾乎為零，全靠系統導航。阿默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終于找到了那個直徑約60厘米的管道入口。他擠進狹窄的空間，開始艱難地向前爬行。

管道內空氣稀薄，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氣味。阿默只能依靠系統提供的氧氣儲備維持呼吸。爬行了似乎永恒的時間后，他終于看到前方微弱的燈光。

設備間。根據系統掃描，里面有兩個守衛。阿默悄悄推開管道口的柵欄，觀察情況。

一個守衛正坐在椅子上打盹，另一個則在房間里踱步，嘴里哼著小調。時機正好。

阿默像幽靈一樣滑出管道，悄無聲息地接近打盹的守衛，一記精準的手刀使其昏迷。另一個守衛聽到動靜轉身，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阿默用麻醉針放倒。

他將兩個守衛綁好塞到角落，然后按照計劃等待惠子的到來。

凌晨一點整，設備間的門輕輕打開。阿默舉起手槍，但進來的是惠子。她臉色蒼白，呼吸急促。

“松井改變計劃了！”她急促地說，“他要在凌晨兩點帶著文件和‘貨物’前往碼頭！‘朝陽丸’號提前到三點離港！”

比預想的還要早！阿默心中一緊：“關押區情況怎么樣？”

“增加了守衛，但大部分兵力被調去碼頭做提前準備了。”惠子說，“這是我們的機會。”

兩人迅速制定調整后的計劃。惠子帶路，他們通過維修通道向關押區前進。路上遇到幾個巡邏的守衛，都被他們巧妙地避開或快速解決。

終于，他們來到了地下二層的關押區。這里有四間牢房，其中三間關著人。通過門上的小窗，阿默看到了小三子、張嬸和她的女兒小芳。

小三子看起來受了刑，臉上有傷痕，但神志清醒。張嬸緊緊抱著女兒，兩人看起來驚恐但未受傷害。

“守衛室里有兩個人，”惠子低聲說，“還有兩個在走廊巡邏。”

阿默觀察了一下布局：“我解決巡邏的，你對付守衛室的。用這個——”他遞給惠子一個小型麻醉氣罐，“從通風口投入，等他們昏迷后再進去。”

計劃進行得出奇順利。巡邏的守衛被阿默悄無聲息地放倒，守衛室里的兩人也被惠子的麻醉氣罐制服。

阿默迅速從守衛身上找到鑰匙，打開牢房門。

“阿默！”小三子驚喜交加，“我知道你會來！”

張嬸淚流滿面：“謝謝你，謝謝...”

“沒時間多說了，我們必須趕快離開。”阿默催促道，“松井可能要提前去碼頭。”

他們沿著原路返回，但在經過一個岔路口時，系統突然警告：“檢測到大量熱源從前方接近！”

松井帶著一隊人馬正朝這個方向走來！他們被堵在了通道中間！

“這邊！”惠子推開一扇隱蔽的門，帶領大家躲進一個小儲藏室。

透過門縫，他們看到松井帶著胡璉和六七個武裝人員匆匆走過。松井手中提著一個金屬箱子，顯然就是那些文件。

“...確保所有出口封鎖，一旦發現入侵者，格殺勿論。”松井的聲音冰冷，“胡璉，你去碼頭做準備，我隨后就到。”

胡璉點頭領命，帶著兩個人向另一個方向走去。松井則繼續向前，可能是去提審犯人。

等他們走遠后，阿默等人悄悄出來，快速向設備間方向撤退。然而，當他們到達設備間時，心沉到了谷底——那兩個被綁的守衛已經被發現，現在設備間里守著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

退路被切斷了！

“還有別的路嗎？”阿默急問惠子。

惠子臉色蒼白：“只有主出口，但那里肯定已經加強守衛了。”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爆炸聲和槍聲——老周他們按時發動了佯攻！

“好機會！”阿默說，“趁亂我們從主出口突圍！”

這是一個冒險的計劃，但眼下沒有更好選擇。他們向主出口方向移動，果然發現大部分守衛被外面的動靜吸引，注意力分散。

阿默讓惠子帶著張嬸和小芳躲在一旁，自己和小三子解決剩下的兩個守衛。雖然小三子受傷不輕，但關鍵時刻還是展現出了訓練有素的一面，配合阿默迅速制伏了守衛。

主出口近在眼前！只要沖出去，就有老周他們接應！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到達出口時，一道鐵柵欄突然從天花板落下，封死了去路！同時，四周涌現出大量武裝人員，舉槍對準他們。

松井從人群中走出，鼓著掌：“精彩的嘗試，阿默先生。但游戲結束了。”

阿默迅速評估形勢：他們被至少二十人包圍，無路可逃。張嬸緊緊抱著女兒，惠子臉色慘白，小三子則憤怒地瞪著松井。

松井的目光落在惠子身上，充滿失望：“惠子啊惠子，我待你如親生女兒，你卻背叛我。”

惠子昂起頭：“你殺害我真正的家人時，就該想到這一天。”

松井冷笑一聲，不再看她，轉向阿默：“文件在哪里？交出來，我或許會留他們全尸。”

阿默大腦飛速運轉，尋找脫身之計。突然，他注意到頭頂的消防水管，以及遠處隱約可見的火光——老周他們的佯攻真的引起了一場火災！

“系統，計算引爆消防管的最佳角度和力度。”阿默在心中急令。

“計算完成。建議射擊左上方的管道連接處。”

阿默突然舉槍，但不是對準松井，而是向天花板上方射擊！

子彈擊中消防管道的連接處，高壓水柱頓時噴射而出，同時由于水管破裂，整個消防系統被激活，所有噴頭開始噴水！

場面瞬間大亂！高壓水柱直接沖擊了幾個守衛，其他人則被突然其來的水流干擾了視線和射擊精度。

“趁現在！”阿默大喊，同時向鐵柵欄的鎖具射擊。

小三子也反應過來，盡管受傷，還是奮力幫助抬起鐵柵欄。惠子則拉著張嬸和小芳率先鉆出。

槍聲在水幕中響起，但由于視線受阻，大多失去了準頭。阿默一邊還擊一邊后退，終于也鉆出了柵欄。

“向河邊跑！”他大喊著，向追兵扔出最后一顆煙霧彈。

一行人跌跌撞撞地沖向河岸。老周他們看到信號，立即提供火力掩護，與追兵交火。

到了河邊，新的問題出現了：如何快速渡過蘇州河？原來的計劃是通過管道返回，但現在追兵緊逼，來不及了。

“那邊有艘貨運小船！”小三子指著不遠處，“但有人看守！”

阿默看到一艘小型貨運船停在岸邊，兩個船工模樣的人正在整理貨物。他毫不猶豫地向天空發射了綠色信號彈——請求接應。

老周等人看到信號，加強火力壓制，向河邊靠攏。

阿默帶隊沖向小船，兩個船工見狀想阻攔，被小三子和惠子迅速制伏。

“誰會開船？”阿默急問。

眾人面面相覷——沒人有航行經驗。

“我來試試。”惠子突然說，“父親曾經是漁民，教過我一些。”

時間緊迫，追兵已經突破老周他們的火力網，向河邊沖來。阿默幫助老周等人登船，自己斷后還擊。

小船終于啟動，緩緩離開河岸。子彈擊打在船身和周圍水面上，但幸好這是一艘貨運船，部分艙壁有加厚，提供了些許保護。

當小船駛到河中央時，暫時脫離了槍械的有效射程。眾人松了口氣，但阿默的心仍然緊繃。

“松井不會輕易放棄，”他說，“‘朝陽丸’號肯定已經做好準備，我們得盡快趕到碼頭。”

老周檢查了一下武器彈藥：“我們沒剩多少子彈了，硬闖碼頭恐怕...”

阿默看向系統界面，突然有了一個主意：“不一定需要硬闖。系統顯示‘朝陽丸’號停靠在三號碼頭，而二號碼頭有一艘英國貨輪正在裝貨。如果我們能制造混亂，或許可以趁亂登船。”

惠子一邊掌舵一邊說：“我知道三號碼頭有個隱蔽的入口，以前是走私者使用的。但需要潛水過去。”

計劃迅速制定：阿默和小三子從水下潛入三號碼頭，尋找登船機會；惠子、老周等人則前往二號碼頭制造混亂，吸引注意力；張嬸和小芳被安置在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等待。

蘇州河上的風帶著寒意，小船在夜色中向碼頭區駛去。遠處的“朝陽丸”號已經亮起燈光，似乎正在做啟航準備。

阿默整理著裝備，將重要文件用油布包好貼身收藏。他知道，接下來的行動將決定所有人的命運。

小三子靠過來，低聲說：“謝謝你冒險來救我。如果我沒能挺過去...告訴組織，我沒有背叛。”

阿默拍拍他的肩：“這些話留著回去自己說。我們都會活下去。”

船漸漸靠近碼頭區。阿默和小三子戴上簡易的水肺裝備，準備下水。惠子遞給他們一個防水袋，里面是一些必備工具。

“好運。”她簡單地說，眼神中充滿復雜情緒。

阿默點頭，與小三子一起潛入冰冷的水中。透過渾濁的河水，他們能看到碼頭上的燈光和晃動的人影。

戰斗才剛剛開始，而最大的挑戰還在前方——那艘即將啟航的“朝陽丸”號，和船上那個老奸巨猾的對手。

阿默調整了一下呼吸，向目標游去。無論前方有多少困難，他都必須阻止松井逃離上海，阻止那些機密文件被帶回日本。

水下的世界寂靜而黑暗，唯有系統的導航光標在眼前閃爍，指引著前進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