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

第九章法庭上的星圖

2019年4月15日，陰。

法庭的木質長椅帶著經年的冷意，林晚攥著陳默的手，感受著他掌心的繭劃過自己的虎口。后排傳來父親老工友們的咳嗽聲，王師傅戴著洗舊的藍布帽，帽檐下露出與父親相似的皺紋。

“請原告出示證據?！胺ü俚穆曇粝駢K冷鐵，砸在寂靜的法庭上。陳默起身，西裝是林晚借蘇明遠的，袖口有些長，蓋住了他腕間的紅繩。他展開泛黃的安全日志，紙頁間掉出張照片：年輕時的父親站在工廠門口，身后的李強叼著煙，站在變電箱旁。

“這是2008年的安全日志，“陳默的聲音平穩，“記錄了被告當年違規操作的事實。“李強的律師突然起身：“反對！這與本案無關！“林晚看見李強在被告席上冷笑，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無名指的疤痕。

“有關?！傲滞砗鋈婚_口，聲音比想象中更堅定，“因為被告剽竊的不僅是專利，更是我父親和陳默父親用生命守護的安全理念?！八统瞿赣H寄來的電工證書，“我父親林建國，2009年因阻止被告違規改制導致的電路隱患，不幸殉職。“

法庭里響起一陣騷動。王師傅站起來，聲音顫抖：“我作證！當年李廠長為了趕工期，強行通電，小林去斷電......“他說不下去，用袖口擦淚。林晚看見母親坐在后排，手里攥著父親的工牌，指節發白。

李強的臉色鐵青，律師在他耳邊低語幾句，他忽然拍桌而起：“這些都是誣陷！“但聲音里已沒有底氣。林晚注意到他看向門口，那里站著兩名穿制服的警察，正在翻閱文件。

庭審間隙，林晚在走廊遇見蘇明遠。他遞來份文件，封面印著“廣源科技供應鏈違規記錄“：“我表哥昨晚被帶走了，這是他辦公室找到的?！瓣柟馔高^百葉窗，在他臉上投下條紋陰影，“其實我......“

“謝謝?！傲滞斫舆^文件，看見他眼里的復雜情緒，“你比自己想象的更善良。“蘇明遠笑了笑，轉身離開，皮鞋聲在走廊里越來越輕。

下午繼續開庭，陳默展示了專利設計的時間戳和手稿原件，每張小太陽旁都有父親的批注：“此處需加固“。法官仔細查看后，目光轉向李強：“被告是否承認侵權？“

李強低頭盯著桌面，忽然扯掉無名指的戒指，扔在地上：“是又怎樣？你們能拿我怎樣？“戒指滾到林晚腳邊，藍寶石碎成兩半，像他眼中熄滅的光。陳默彎腰撿起戒指，金屬邊緣割破他的指尖，血珠滴在日志的“安全“二字上。

庭審結束時，烏云散去，陽光透過法庭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星圖般的光影。陳默的手還在流血，林晚用紙巾包住，想起他第一次給她包扎傷口的夜晚。母親走過來，把父親的工牌掛在陳默脖子上：“好好干?！?

走出法院，父親的老工友們圍上來，王師傅拍著陳默的肩膀：“小林沒看錯人?！瓣惸c頭，工牌在陽光下閃著光，與他記憶中父親的獎章交疊。林晚望著遠處的高樓，想起南沙廠的充電樁，想起那些即將發光的小太陽。

三天后，陳默正式入職南沙新能源廠。他設計的首批充電樁下線那天，工廠外下著細雨。林晚站在他身邊，看著印有小太陽標識的充電樁被吊車吊起，忽然聽見他倒吸一口涼氣。

“怎么了？“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充電樁接口處有焦黑痕跡，像是短路過。陳默蹲下身，手指劃過接口內部，掏出一小團纏繞的頭發——是金色的卷發，和李強秘書的一樣。

“他們還沒放棄?！瓣惸曇舻统粒晁湓谒づ粕希瑳_淡了血跡，“但這次，他們選錯了對手?！八ь^看向林晚，眼里有憤怒，也有堅定，“我們的小太陽，不會這么容易熄滅?！?

當晚，林晚在整理父親遺物時，發現了母親的日記本。泛黃的紙頁上，年輕的母親寫著：“建國說，他的電路設計像星圖，每顆星星都不能出錯。今天我放棄了話劇團選拔，因為我知道，他的星圖里，我是最重要的那顆星?！?

淚水滴在日記本上，暈開藍色的字跡。林晚想起母親年輕時的照片，想起她在廚房切蘋果時的背影，忽然明白那些嘮叨和反對背后，是怎樣的愛與恐懼。她摸出手機，給母親發消息：“媽，我想看你當年演的話劇?！?

母親很快回復：“傻孩子，早忘了?！暗滞碇溃行〇|西永遠不會被忘記，就像父親日志里的安全理念，就像陳默圖紙上的小太陽，就像母親藏在心底的星光。

陳默走進房間時，手里拿著父親的獲獎證書，證書里夾著張字條：“默子，安全是最好的設計，也是最暖的光?！八ь^看向林晚，目光交匯的瞬間，窗外的雨停了，一縷月光透進來，照亮了桌上的充電樁設計圖，小太陽在月光下仿佛真的在發光。

“我們會贏的。“林晚輕聲說，握住他的手，感受著那些繭和疤痕，“不僅為了專利，為了正義，更為了那些曾照亮過我們的星星?！?

陳默點頭，在圖紙角落畫下新的小太陽，旁邊寫著：“2019.4.18，雨后初霽，星圖可見?！八恢赖氖?，在另一個角落，林晚用鉛筆輕輕畫了兩顆交疊的星星，像他們無名指上的銅戒指，永遠緊緊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