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風呼嘯而過，夏北獨自佇立在昏黃的路燈下默默等待著，呼出的白氣在空氣中凝結成霜。

不知過了多久，幽暗的小巷深處傳來嘈雜的喧嘩聲。

他循聲望去，幾個踉踉蹌蹌的身影從巷子里晃了出來。三個男人互相攙扶卻仍走不穩當，濃重的酒氣隔著老遠就能聞到，明顯是喝了不少酒。

夏北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將背包甩到路邊，拎著頭盔走上前去，擋在了其中一個男人面前。

“我可是找了你好久了。”他頗有怨氣地說著，看向男人確認道：“安先生，對吧？”

男人聞言瞇著渾濁的眼睛，疑惑地打量眼前陌生的年輕人：

“你誰啊？”

“神經病?！?

男人愣了一下，沒等他反應過來這是在回答自己的問題還是在罵人，就被一頭盔狠狠砸在了腦袋上。

另外兩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驚得酒醒了三分，對視一眼后罵罵咧咧地撲了上來。

——夏北不擅長打架。

如果只是對付一個醉漢或許還行，可他在來之前沒想到對方身邊還跟著兩個酒肉朋友。

但如果放任他們繼續往前走，接下來就都是一些人流更多、監控更密集的街道了，也只能選擇在這個時候動手了。

好在的是，他還有【存檔回溯】這個外掛。

在能夠提前“預知”對方動作的情況下，只要使用得當，即使一對三他也不至于落到下風。

但之前的經驗也讓他知道，回檔雖然能夠重置身體狀態，精神上的疲憊卻會不斷累積。這注定了他不能在短時間內無限次回檔，必須在某種程度上速戰速決。

如果夏北身手不凡的話，在這種情況下或許的確能做到無傷通關。

可惜的是，正如前面說的那樣，他不擅長打架。

最終他只能權衡著精神消耗與身體損傷的平衡，以可以接受的傷勢換來了這場混戰的勝利。

“……嗬……哈”

夏北氣喘吁吁地看著倒在地上的男人，因為被自己重點關照狠揍了一頓導致渾身是傷，一時半會兒看來是爬不起來了。至于另外他的兩個同伴，早就丟下他跑走了。

站在原地緩了幾口氣后，他回到路邊，從背包里翻出一瓶醫用噴霧劑。

重新來到男人身邊，隨意地往他身上的傷口噴了幾下就當是給他補點血，夏北將用剩下的氣罐扔在他身旁，蹲下來從他口袋里掏出手機打了120，貼心地告訴了男人救護車馬上到，并建議他以后也多去醫院檢查檢查……至于意識模糊的對方能不能聽進去，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做完這一切后，夏北拎起背包轉身離開了現場。

……

走在回家的路上，夏北習慣性地摸向口袋里的手機?？吹狡岷诘钠聊凰畔肫饋?，自己前面忘了充電，現在還是關機狀態。

……也不知道安織錦有沒有安心好好睡覺呢。

帶著這份擔憂，他不由加快速度回到了公寓。

為了避免吵醒可能熟睡中的少女，夏北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卻剛進門就看到了那個蜷縮在玄關處的嬌小身影。

少女抱著膝蓋坐在門口的臺階上，聽到開門聲立刻抬起頭?？吹秸驹陂T口的少年，她的原本黯淡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但隨即又委屈地皺了皺鼻子：

“……騙子?！?

“對不起啦?！?

夏北松了口氣，直接了當地為自己的“不告而別”道了歉，關上門走進了屋內。

直到這時，安織錦才借著玄關的燈光看清他身上有不少淤青和傷口。

她慌忙起身，纖細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扶住少年的胳膊。

夏北想說自己其實傷得沒那么重，只是一些皮外傷而已，但架不住少女堅持想要照顧他。

而更讓他在意的是，安織錦自始至終都沒有詢問他去了哪里，就好像她早就知道了一般。

也是，自己沒什么仇人，也不是容易和他人爭吵的性格，在這種特別的時候出門帶了一身傷回來，聰慧如她怎么能不知道自己是出去做什么了呢。

少女找來家里的醫藥箱給他做了一些應急處理，可惜唯一的那瓶醫藥噴劑被留給她的家長了，加上現在已經是凌晨，藥店早就關門了，只好拉著他先在床上躺下。

安織錦蹲坐在床邊，指尖輕輕撫過夏北臉頰的淤青，像是不敢用力觸碰：

“疼嗎？”

“你不碰的話還好。”夏北回答。

少女微微鼓起臉，為他在這種時候了還開玩笑感到不滿。

猶豫片刻后，她小心翼翼地捧起少年受傷的手，對著傷口輕輕吹氣，然后有些生疏地學著記憶中的動作，把手握緊后朝窗外一揮，輕聲說道：

“痛痛，飛走吧?！?

夏北一時愣住了。

安織錦仰起臉，濕潤的眼睛望向他：

“好些了嗎？“

“……嗯，有一點?！跋谋陛p輕吸了口氣，笑著回答，“再多來幾次可能就好了?！?

當然，這只是單純用來哄小孩的話語，不會起到實際的治療效果，少女自己也曾說過這種行為很孩子氣。

然而，安織錦此刻卻像忘記了自己說過的話。她低著頭，再次將溫暖的掌心輕輕覆在他的傷口上，笨拙地念出那個幼稚的咒語：

“痛痛飛走吧……”

她對少年身上的傷痕耐心地一遍一遍重復著。

輕柔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回蕩，一直到很晚很晚。

……

夜深，兩人并肩擠在小小的單人床上。

窗外的月光為房間鍍上一層銀輝，已是夜深時分，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加上之前的疲憊，困意漸漸涌上夏北的心頭。

耳邊傳來輕柔的呼吸聲，他不確定少女是否已經睡著了。

“夏北先生……”

仿佛是回應他的心聲一般，安靜的房間里突然響起少女輕柔的呼喚。

“嗯？”

“還沒睡著嗎？”

“怕你趁我睡著時跑了，等你先睡?！?

“不會的啦?！?

安織錦輕聲回答，指尖悄悄攥住了他的衣角。

不只是今晚，還有明天，以后……

畢竟在死之前，她還有很多很多想要做的事情。

在少女輕柔的保證聲中，夏北終于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黑暗中，安織錦聽著身旁均勻的呼吸聲，緩緩睜開雙眼看向身旁。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為少年熟睡的臉龐鍍上一層柔和的銀邊。

她回想起了少年當初的話。

……就像他曾說的那樣，活著是一件十分辛苦，需要格外努力的事情。

但不知從何時開始，死亡也變得沒那么輕松了起來。

安織錦清楚其中的緣由。

這是壞事嗎？

她不知道。

但是……

她腦海中浮現出少年的身影

那個初見時討人厭的他，總是過度關心人的他，愛多管閑事的他，喜歡捉弄自己的他，早上賴床不愿意起來的他，笑起來溫暖明亮的他，在星光下熠熠生輝的他……

還有，此刻近在眼前的他。

安織錦微微蜷起身子，將腦袋輕輕靠在他的胸前，感受著傳來的體溫。

稍微，再加把勁吧……

少女心想，輕輕合上了雙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