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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母上包裝計劃

“昔有五王,國界相近,共相往來,不相攻伐,唯作善友,其最大者,字普安王,習菩薩行,余四小王,常習邪行,大王憐愍,意欲度之……”

大清早,郗氏就起了床,洗漱過后,在婢女的陪侍下,一邊敲著木魚,跪在王愔之為她雕刻的棗木毗盧遮那佛像前,一邊誦念《佛說五王經》。

王愔之陪侍在下首,聽著那如白開水般的誦經,昏昏欲睡。

雖然他昨夜回來小憩了一會,早起站樁又補回了精神,卻是奈不住這無聊寡淡的經文啊。

謝月鏡也在場,與女史歸荑一起,一針一線的納著鞋底。

因著硫酸的廣范使用,以前的薄鞋底不能穿了,必須換成厚鞋底,王愔之的鞋底,就由她親手納出來。

王愔之暗嘆,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不過很快,他又把心思轉到了母親身上。

母親佞佛,他無力阻止,也不想阻止,畢竟佞佛比佞道要好。

五石散的源頭是哪里?

道門!

還有各種符水,那可是重金屬超標。

佛門只是空口念經,道門是真敢把亂七八糟的東西往肚子里塞。

不過《佛說五王經》太過于低端,沒什么出彩的經義,來來回回就是宣揚兄友弟恭,勸人向善那一套。

王愔之本能地想到了《金剛經》!

改日到了陽羨,得把《金剛經》默寫出來,想必母親會喜歡的,一俊自己再于孫恩之亂中起了勢,就可以把母親包裝成觀音菩薩法身下凡。

這可不是誰都有資格,平民百姓把自家老娘吹噓成觀音菩薩,叫居心叵測,虎狼之心。

可我是誰?

堂堂太原王氏嫡子,高門顯貴!

屆時會有一堆大德高僧跟在后面賣力吹捧。

如今的佛門已經尾大難掉,很多士人研習佛經義理,所謂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僅僅數十年后,佛門就達到了極盛。

與其艱難鏟滅,不如利用起來,加以引導和約束。

更何況,王愔之也需要佛門牽制道門,道門的口號是代天宣化,理念是建立政教一體的人間道國。

從黃巾之亂,到前些年荊江湘一帶到處以李弘(老君下凡化身)的名義作亂,再及即將到來的孫恩之亂,莫不如是。

真正把道門馴服,還得數十年后的寇謙之、陶弘景宗教改革。

也許數百年后,觀音菩薩的三十六法身中,就有一位出身于高平郗氏!

“郎君,朗君!”

這時,奴奴探著小腦袋喚道。

“是奴奴啊!”

郗氏經也不念了,回頭笑道。

王愔之挺無語的,自己和謝月鏡過來,母親頭也不回,可奴奴就大不相同,讓他懷疑母親是否真的誠心禮佛。

不過也能看出來,母親挺喜歡奴奴的。

“伯母!”

奴奴脆嫩嫩的喚了聲,便道:“官軍大營正在挖壕溝呢,還有數騎分別向周圍馳出,銀瓶姊姊猜測,興許是去征發左近豪強大戶了。”

義興郡地廣人稀,田多惡穢,因丘陵地貌起伏不平,水土流失嚴重,一處處莊園筑在地勢相對較高處,幾乎沒有自耕農的存在。

原本義興最大的坐地虎是周氏,被王敦剿滅之后,旁枝和僮仆部曲冒充的周氏遍地開花,通常規模都不大。

彼此間存在很強的競爭關系。

畢竟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誰都想成為義興周氏的正統。

另吳興沈氏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吳興沈氏最著名的是沈充,其最大的成就有二:

一是鑄造柳葉錢,大掠財貨,遺臭萬年。

二是編練前溪歌舞姬,廣受建康士人追捧,可視作一千多年前的XX歌舞團,沈充族滅之后,仍有士人前往前溪吊唁。

沈充走的路與周氏相反,選擇投靠王敦,結果王敦兵敗之后,被朝廷滅了,以吳興沈氏為名的莊子散落一地,其中有相當一部分在義興境內。

以王愔之占據的莊子為圓心,半徑五十里數過去,共有七家莊園,其中一家姓周,兩家姓沈。

另有嚴姓,自稱嚴白虎后裔。

有盛氏,先祖盛孝曾舉孝廉,任尚書郎,與孔融相交甚篤,孫策平定江東之后,盛孝因其威望被孫策忌憚,最終死于孫權之手。

又有山陰賀氏,也是自孫策時代就存在的江東土豪,旁枝子弟流落到義興,漸漸坐地生根。

還有汝南許氏,許貢因向曹操上表,議召孫策入京,被殺害,許貢三名奴客則于丹徒山上重創孫策,至其不治身亡。

這一枝自稱是許貢的后裔。

當然,這都是自說自話,建康朝廷從未承認。

東晉的政治格局,自元帝定《百譜》以來,基本上定型了,不可能再讓民間豪強躋身于士族之列。

畢竟東晉國土狹小,朝廷實控地也僅止于揚州、大江上游的部分區域,而士族代代繁衍,人口大爆炸,官員名額卻有限,門楣入了士族,就得授官,哪有那么多官位?

這也是南朝寒門崛起的大背景。

說白了,人多地少,基層矛盾日漸累積,直至孫恩作亂成了導火索,江東各地的土豪紛紛舉兵響應。

也就是孫恩自己不當人,否則,沒準兒真能成事。

“阿母,兒先去了!”

王愔之施禮。

郗氏提醒道:“義興豪族,枝蔓相連,你殺得周家,尚情可緣,若再殺別家,或會群起而攻之,我兒謹記!”

“母親所言甚是,兒記著了!”

王愔之重重拱手,轉身而去,心里也暗暗感嘆,母親到底出身于郗家啊,一語道出關鍵,比那些費拉不堪的高門甲族子弟強多了。

恰好他需要改變狠辣的形象,以仁義的面貌示人。

我媽是觀音菩薩報身下凡,我是觀音菩薩之子,怎么能胡亂殺人呢?

以前的狠辣,是被司馬道子父子逼的,是他們把一個溫良謙恭讓的士家郎君逼的不做人,罪在他們啊。

“郎君快上來看!”

薛銀瓶站箭樓上招手。

王愔之三步兩步爬上去,聚目望去。

果然,沿著營寨邊緣,步卒與輔兵有氣無力的挖著壕溝,另有一部分步卒與騎兵守護。

薛銀瓶冷笑道:“此人怕是兵書讀傻了,就這么點人手,還挖什么壕溝,不如多做些鹿角拒馬,入夜了設置于各處。”

薛安民點頭道:“官軍沒個數日,休想挖成,不如點足兵馬,出去攻打一番。”

王愔之沉吟道:“左近還有些豪強大戶,他們未曾招惹我,我也不便于去攻打他們,如今司馬休之去征發僮仆了,這幾家只要派了兵,我就有充足的借口找他們算賬。

先打退了那幾家再說,如此一來,官軍的士氣會更加低落,說不定還能招降一批,不過襲擾也不能停,不可讓他舒舒服服的挖崛壕溝。

昨晚奔襲了一夜,咱們也好好睡一會兒,待得正午過后,官軍精疲力盡,再領些兒郎出去練練手。”

“嗯,此言甚妙!”

薛安民與薛銀瓶兄倆相視一眼,雙雙點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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