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三日過去。
這三日里,薛銀瓶毫無藏私,指點著王愔之騎術。
這些門道,在兵書上學不來,完全是汾陰薛氏近百年來的積累,本身王愔之因習武的緣故,就耳聰目明,身手敏捷,再有名師指點,一一糾正細節上的錯誤,騎術可謂突飛猛進。
而且他的收獲還不止這些,薛銀瓶還指點了他行進時如何規劃路線,遇上什么樣的地形就該中途停下觀察,這都是書上學不會的。
王愔之便是走一路觀察一路,再向薛銀瓶和薛安民請教,二人也不吝于指點,他也結合李衛公兵法與紀效新書,提出不少頗有見地的建設。
令人對他刮目相看。
“看好了,這就是蹬里藏身!”
駿馬奔馳中,薛銀瓶清叱了聲,一手拽韁,一腳踏蹬,身體輕盈的一翻,就藏在了馬的另一側。
以王愔之的視角,除了一只長著繭子的手,以及隨風飄舞的發梢,基本上看不到人。
“好一個蹬里藏身!”
王愔之大贊,也躍躍欲試,以他的身手,即便從奔馬上摔下來,也不會傷筋動骨,于是學著薛銀瓶,玩了個瞪里藏身。
薛銀瓶探頭一看,不禁噗嗤一笑。
難看!
整個人縮的象個大蝦子一樣。
不過考慮到這新收弟弟的身量,也能理解。
“好啦,稍有生疏,還得多加習練,先停下來吧!”
薛銀瓶揮手笑道。
王愔之翻身上馬,由松到緊,漸漸勒起馬韁,馬兒也徐徐停下。
薛銀瓶勒馬在他身側,等待后隊,此時已經過了幕府山,建康在望。
當然,不止是王愔之習練騎術,陳六等部曲也在輪流練習,騎術或多或少都有所進步,而王愔之也未藏著掖著,指點薛家子弟拳腳功夫,講解發力要點。
他不清楚薛家是否有樁功一類的獨門秘訣,想必是有的。
短短三日內,王愔之與薛家子弟間的友誼急劇升溫,都有種惺惺相惜之感。
……
王家莊子位于燕雀湖邊,也就是后世的前湖,但面積比前湖大了數十倍都不止,也沒有城墻礙眼。
一眼望去,碧波裊裊,水面有成群結隊的野鴨子和鴛鴦游蕩,空中有不知名的碩大水鳥盤旋,時而一個俯沖,從水里抓出一條魚,旋即遠去。
湖岸的另一邊,便是蒼郁鐘山,青山與碧水一色。
沿著湖岸,除了太原王氏,還有瑯玡王氏、陳郡謝氏、吳郡陸氏與顧氏、穎川荀氏的莊子,把湖面圍了起來。
傍晚時分,王愔之把人帶回了莊子,見著這湖光山色,一群少男少女們全都目不轉睛,薛奴奴更是忘情的嘆道:“好美啊!”
“春水共長天一色,落霞共孤騖齊飛,燕雀湖美景,建康聞名,他日我帶你們攀上鐘山,可鳥瞰建康全城!”
王愔之賣弄了下文才,卻發現沒起到意想中的效果,就改口笑道:“舟車勞頓,客舍已備妥,待洗漱過后,再為諸位擺酒設宴。”
說著,回頭喚道:“宰兩只羊,洗剝干凈即可,架起柴堆,再打些肥魚,殺些肥雞,多備幾盤鹽豉!”
鹽豉大體可視為黃豆醬,用來調味的,這個時代,孜然尚未傳進來,因此江東士人常在烤羊排上刷一層鹽豉,可有效的解膩去膻。
“諾!”
有仆婦轉身而去。
“諸位郎君女郎,請隨仆來!”
又有仆婦示意。
眾人向王愔之拱了拱手,隨著離去。
雖然是客舍,但太原王氏是頂級門閥,來往的賓客,多數身份平齊,故而客舍建造的極為精美,屋里呈放有盞、瓶、鼎、爵、麈尾、帶鉤、漆器等常用器具,每一件都精美不凡。
因天氣漸漸炎熱,榻上墊著蒲席,薄被疊的整整齊齊。
薛銀瓶與薛奴奴共住一間。
剛一進門,薛奴奴就歡呼道:“阿姊,不愧是江東士族,我們家的塢堡,昏暗潮濕,狹窄逼仄,妹真想一直住在王郎家呢。”
“呵~~”
薛銀瓶打量了番,也是暗感滿意,笑道:“不如把奴奴嫁給他好了。”
“嘻嘻!”
奴奴抿嘴一笑:“要嫁也得阿姊嫁,不過我聽他那些部曲閑聊時說,他已經娶妻啦,阿姊最多也只能做個平妻。”
薛銀瓶的眼神凌厲起來。
“好啦,好啦,不說了,三年后咱們還得回汾陰呢!”
奴奴討饒般的連連擺手,隨即又如發現了新大陸般,驚叫道:“哎呀,連衣衫都為我們備上了。”
說著,便把衣衫展開,是江東士家女郎常穿的短襦長裙,上身為窄袖短襦,下身是百褶長裙,以繡花薄絹制成,另配有一副暗紋提花紗縠帔子、一套細麻布月白中衣,甚至抹胸,竇鼻褲都備好了。
一共有兩套,一洗一換,一淺綠,一杏黃。
“兩位女郎,浴水已備好,現在抬進來嗎?”
這時,門外有仆婦問道。
“抬進來吧!”
薛銀瓶輕喚。
仆婦們抬著一只只木桶進來,將溫水倒入浴房的大浴桶中,領頭的施禮笑道:“仆們在外候著,女郎若有使喚,盡管叫仆們。”
“多謝了!”
薛銀瓶有些郝然。
自流浪以來,她們幾乎不洗澡,有條件就找個沒人的地方,沾些溪水河水擦一擦身子,隆冬季節更是擦都不擦,衣服實在臟破的穿不下去了,就想辦法偷幾件。
如今身上這套衣衫,還是一年前穿到現在,灰撲撲,裹著一層泥漿,辨不清原本的顏色,頭發也結成了硬塊。
即便身為女子,可身上的味道連她自己都不敢恭維,也就是郎君不嫌棄,也不知是不是鼻子天生有問題。
仆婦們施禮退出。
二女迫不急待的奔進浴堂,脫了衣衫就洗,澡豆擦了一遍又一遍,水都洗成了泥漿色,又用清水過了一遍,才難以置信的互相打量。
“阿姊好漂亮!”
奴奴伸手就去揩油。
“啪!”
薛銀瓶將她的手打開,心里也頗為滿意。
畢竟是二十歲不到的女郎,肌膚白晰細膩,小腹一條人魚線,腰身緊致,兇前高昂,胳膊上,密集分布著小塊的肌肉,充滿著爆炸性的力量美。
而且身材高挑,雙腿修長。
這樣的身體,不知今后誰能駕馭?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面部皮膚較為粗礪。
這也是沒辦法,日曬雨淋,餐風露宿,沒曬成高原紅還是占了底子好的光。
奴奴除了矮小些,也不差。
“趕緊穿上衣衫吧,想必郎君與阿兄他們已經在外候著了。”
薛銀瓶拿布巾把身子擦了擦,又將濕潞潞的秀發絞了絞,就與奴奴相互穿戴起來。
果然是人靠衣妝,佛靠金裝,一照銅鏡,居然移不開眼睛了。
這還是自己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