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謝月鏡便拉著王愔之起床。
王愔之不是很適應,昨夜幾乎一宿未眠,一直在琢磨著如何破局,作為現代人,不存在思想鋼印,與司馬道子父子緩和關系,也不是沒想過。
說到底,孫恩敢于起兵,與朝廷的內斗不無關系,如果朝廷內部能恪守斗爭的規則,或許就不會有孫恩盧循之亂。
但是規則的破壞者,正是他爹王恭啊,去年逼死了王國寶。
他不明白王恭是怎么想的,其實王恭才是強勢的一方,都挾北府軍之威逼死王國寶了,為何不揮師建康清君側?
不過無論如何,王愔之也打算去一趟京口。
一來,試試能否勸服王恭。
二來,原主對父親的認知帶有濾鏡,近乎于狂熱的敬畏,在這樣的視角下,一切的優點都會放大,一切的缺點也會被掩蓋。
他想親自接觸下王恭,做一個客觀評價。
洗漱過后,夫妻倆去拜見母親郗氏。
郗氏是郗超之女,此人是桓溫的鐵桿忠粉,也是桓溫的謀主,可惜桓溫有賊心沒賊膽,箭都在弦上,卻收了回去。
桓溫死后,桓家被清算,桓玄的少年時期那是相當艱難,高平郗氏也受了排擠,在郗超郁郁而終之后,家族徹底敗落。
“兒拜見母親!”
王愔之與謝月鏡給郗氏叩首,心里暗暗嘆息。
王家遭誅,謝月鏡尚能被謝氏接回改嫁,而郗氏在史書中沒有留下名號,想必是因娘家衰敗,無人接回,被逼死了。
郗氏四十左右的年齡,看上去還要蒼老些,顯然,王恭長年駐扎京口,與母親的感情不深,或許還有些嫌棄妻族式微的意思。
這不是王愔之妄加揣摩,士族聯姻是為了彼此借勢,桓溫尚在時,太原王氏能借到高平郗氏的勢。
但桓溫一死,郗家受到打壓,王恭出于種種考量,沒法休妻再娶,這不就冷落了么?
“快起來,快起來吧!”
郗氏笑呵呵的擺了擺手。
夫妻倆相繼起身,陪著郗氏說起了話。
主要是謝月鏡說,原主并不擅于言辭。
嗯!
這個人設不錯,兔得露餡。
雖然他全盤繼承了原主的記憶,但性格不可能繼承,現代人多數是外向張揚的性子,尤其是直播帶貨的,嘴皮子不要太厲害。
言多必失!
這也給了王愔之從旁觀察的機會。
婆媳倆看起來相處的還不錯。
郗氏又叫人奉上飯食。
太原王氏雖是頂級門閥,但王恭以清貧為樂,并未給家里置下太多的產業,平素生活頗為節儉。
早膳每人只有一份麥飯粥、一碗莼菜小魚羹,和幾條臘肉干。
現代人穿越回古代,最難適應的便是飲食,皇帝吃到康師傅紅燒牛肉面都要高呼重重有賞呢!
王愔之味同嚼臘,臘肉干還帶著些腥味。
美食荒漠啊!
好不容易把飯吃完,待婢女收拾過碗筷,王愔之道:“母親,天氣漸漸熱了,兒想去一趟京口,為父親送幾件夏衣。”
“哦?”
郗氏眸中現出欣喜之色。
自王恭八年前出鎮京口之后,父子倆很少見面,在感情上并不親近,愛子也畏父如虎,如今能主動提出去京口送夏衣,顯然是好事。
于是笑道:“你父知你有此孝心,必然歡喜,你且多候幾日,待娘親手裁幾件出來,你再送過去。”
謝月鏡美眸中也閃出些許訝色,郎君好象轉性了。
……
拜別了母親,夫妻倆回到自己的小院,雖然晚上睡一起,但兩人也不可能如現代新婚小夫妻那樣歪膩。
謝月鏡回房看書談琴,王愔之站院子里。
這是個亂世,即便半年后將全家拯救出來,還有孫恩盧循造反,然后桓玄篡位,最終劉裕得了江山。
但劉裕也非一帆風順,有劉毅挑戰他的地位,還有司馬尚之兄弟起兵反叛,滅了姚秦,卻守不住關中,被赫連勃勃摘了桃子。
亂世中,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自己來了這方世界,就不能滿足于欺男霸女,還得做一番功業才行。
這是個大變革的時代,歷史走到了十字路口,出現了貴族聯盟的雛形。
很多人對曹魏代漢,晉代曹魏痛心疾首,尤其是洛水之誓,當街軾君留下了千古罵名,但凡事一體兩面,有弊,自然也有利。
這一系列的事件,撕扯下了君主的神性。
從此之后,當皇帝不再需要天命,所以南朝君主鮮有善終,唐代宮庭政變頻發,宋代的皇帝不敢再稱天子,而是稱作大家。
沒了天時,自然求人和,巧的是,儒學也因著天命論的破滅與長期戰亂,正處于最式微的時期。
王愔之不想再走歷史老路了,千年輪回,越輪越差。
而且這個時期,是自春秋思想大爆炸以來,學術最為活躍,思維最為開放的時期,科學人才層出不窮!
大有可為啊!
而這一切的前提,是有鐵打的身體,強悍的武力!
五代武將,因戰爭強度大,壯年身隕者不勝枚舉,即便晉末的戰爭強度不及五代,卻也要領軍在外,餐風露宿。
打江山不能假手于人,大的戰役必須親自領軍。
所以,要練功。
深吸了口氣,王愔之擺出架式,站三體式。
前世他有經驗,之所以會爆體而亡,是力道沒控制住的原因,但是反過來想,說明前世的習練卓有成效,這一世自會汲取教訓。
“咦?”
突然王愔之發現,才大半個時辰,就站出了感覺,力氣在漸漸增長,渾身上下暖融融,說不出的舒服。
“這是……”
王愔之擰著眉心。
他不會天真的以為,這方天地有靈氣,思來想去,很可能是與原生態有關,未受到工業污染,空氣中含有大量的負離子。
負離子可以提升細胞組織的活性,并有多種裨益。
不覺中,已是正午。
王愔之睜開眼,就覺精神爽利,因一夜未睡而來的困乏感一掃而空。渾身上下,充滿著力氣。
“郎君,你在做什么?”
謝月鏡正站在一邊,眸光一閃一閃,即好奇,又擔心。
“噓~~”
王愔之吐出一口濁氣,緩緩收了勢子,不急不忙道:“從古籍中整理五禽戲略有所得,今次一試,頗有效用。”
“哦?”
謝月鏡妙眸眨了眨,你站著不動,然后告訴我,這是五禽戲?
“呵呵,我先去換身衣衫!”
王愔之呵呵一笑,與謝月鏡擦肩而過。
謝月鏡微擰著秀眉,她敏銳的覺察到,自昨晚魘著了之后,郎君與以前略有了不同,好象與自己透著股生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