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五日過去。
這五日里,王愔之嘗試用各種方法呼喚系統,可惜沒有回應,看來不會有了。
不過穿越并非沒有一點福利,死前的那一剎,人生的所有經歷都如走馬觀花般在腦海中閃過,并深深地烙印進了靈魂。
前世學過的知識,瀏覽過的文章,全都記得清清楚楚,渾如隨身帶著一部百科全書,這也可以了。
郗氏馬不停蹄,給王恭做了三套夏季常服,以細麻衣為主,眼下棉布還未面世,見客時,通常在外面披一件輕薄綢衣。
“郎君,一路小心!”
謝月鏡把王愔之送出門,眸中帶著淡淡的狐疑。
“嗯,娘子請回!”
王愔之笑著點了點頭,翻身上馬。
這個時代的世家子弟,雖然墮落了,但還是有少許保持著進取心,譬如原主,弓馬的基本功是有的。
謝月鏡目送著王愔之漸漸遠去,秀眉也越擰越緊。
五日下來,她心里越發的疑竇,每晚都睡在身邊的郎君居然有了種陌生感,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難道是中了邪?
可是她也不敢和郗氏提起。
“回罷!”
謝月鏡轉身進了門,先告之郗氏郎君已經離家,便回了自己的屋子,把門關上,問道:“你們可覺察到郎君有了變化?”
她有兩個貼身婢女,一名女史,一名歸荑,名字是她親手取的,取自于詩經,此時相視一眼,囁囁嚅嚅說不出話來。
開玩笑,背后議論郎君,即便她們是女郎的貼身婢女,一旦被發現,也要活活打死啊。
謝月鏡理解她們的顧慮,不過她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慌亂,還是催促道:“此言出得你口,入得我耳,絕不會有第四人知曉,難道你們不信我?”
“不,不,奴婢們不敢!”
二婢咬了咬牙,你一言,我一語的道了出來。
“郎君以前每日早起讀書,如今早起,卻擺出古怪的姿式枯站,那,就是這樣……”
女史親自示范,還解說道:“女郎看好了,一腳踏前,一腳后縮,一手扣爪前伸與眼平齊,另一手屈掌護著腹部……”
歸荑提醒道:“還差了點,身子得微微擺動起伏呢,嗯,就這樣!”
“郎君雖然話不多,但每每言及,皆有精妙之處,難道突然開竅了?”
“是啊,以前郎君看奴婢們,只是一眼掃過,如今……哎呀,不敢說了,那眼神好羞人!”
“對了,昨日奴婢看到郎君在給主母捏肩膀呢!”
……
謝月鏡越聽越不是個滋味,郎君的變化其實不大,但點點滴滴,綜合起來,還是很觸目驚心的。
尤令她難以接受的是,郎君對她的兩個婢女動了色心,卻偏偏對她越發疏遠。
她記得清清楚楚,前兩晚,她發出了暗號,可是,郎君沒有回應!
這讓她的心里,不僅不安,更是蒙上了一層羞惱。
要知道,自己可是堂堂陳郡謝氏的嫡女啊,能暗示就已經難能可貴了,她不相信郎君看不懂,因為以前她也暗示過。
……
王愔之帶了兩個仆從,都是太原王氏的家生子,三人快馬加鞭,第三日清震,便趕到了京口。
“王六,你留下來看著馬匹,王七隨我上去看看!”
前方道旁,是一座數十丈高的小山丘,王愔之翻身下馬,喚道。
“諾!”
王六牽過馬,拿出豆子喂食,王七也收拾了東西,在前開路,引領著王愔之向山丘攀去。
這二人年齡比王愔之稍大些,十九二十歲的模樣,孔武有力,從小習練戰陣格殺之術,既是忠仆,也是護衛。
這時代的門閥,都有相當強悍的部曲,但是,太原王氏因著王恭安于清貧,家里養不起太多部曲,真正能脫產訓練的,只有不到二十人。
十人跟在王恭身邊,建康的宅子留了幾個看家,剩下數人,全在莊園里。
山丘并不高,很快就攀到山頂。
放眼望去,長江就在腳下,碧綠的江水波濤翻涌,一望無際。
在當時,京口是長江的出海口,江面寬達近百里,遠處江海兩分,碧綠與碧藍涇渭分明,蔚為壯觀。
沿著江岸,是一座水寨,連綿近十里,分布有大小不一的艨艟斗艦,足有數百艘之多,還有一艘樓船。
視線繼續往回收縮,便是京口。
京口城是以孫權所筑的鐵甕城為基礎,位于北固山前峰,周六百三十步,開西、南二門,以其地勢高又據河口,故名京口。
而今的京口大城,則是王恭所筑,周兩千步,依山勢而建,西北與鐵甕城相連。
不過一應重要衙署均置于鐵甕城內,都督軍府是王恭駐節所在,又與青兗刺吏府合二為一,規模浩大,從軍府攀至北固山頂,近可鳥瞰京口周邊,遠可眺望大江。
郗鑒、郗超、謝玄曾先后在鐵甕城開府治事。
而圍繞著京口,又有三座軍寨倚仗地形,扼守交通要道,與水寨一起,如眾星拱月般守衛著京口。
在各篇兵書中,最為全面,也最為后世津津樂道的是《李衛公兵法》,作者李靖,對于行軍立寨有著詳細的論述。
前世,王愔之也拜讀過,于是對照起來比較,雖然京口諸寨略顯粗糙,但寨內的營帳分布,排水溝、馬廄等設施的布設,無一不透著章法。
尤其是寨墻筑了兩層,外層稍高,內層稍底,架設有木板,遇敵來襲時,軍士可站在木板上,借著寨墻的掩護,向外射箭放弩。
“不愧是北府軍!”
王愔之深吸了口氣。
“那是,老郎主領的軍,能差到哪里。”
王七與有榮焉的附和。
王愔之頗為無語,日后就是這只強軍,要了我們全家的命啊。
如有一絲可能,他都想把北府軍掌控在手,但顯然,難度相當大。
北府軍來自于江北流民,從郗鑒建軍開始,到郗超、謝玄,從來就沒有真正掌控過北府軍,最多只能使麾下幾個較大的軍頭聽命用事。
淝水之戰那么大的勝利,為何作為統帥的謝玄會放棄兵權?
史書上說他高風亮節,又有孝武帝施壓,或許有這方面的因素,但更多的,還是受到了劉牢之、何謙、諸葛侃、高衡、劉軌、田洛及孫無終等軍頭的抵制。
這些人希望保持獨立,不愿北府軍成為陳郡謝氏的私兵。
而自太元十二年謝玄被解職時起,十五年間,劉牢之只在名義上把持著北府軍,內部仍是山頭林立,各軍頭都有自己的嫡系。
根源就在于,北府軍是由一個個流民集團構成,以鄉黨同族為根基,自有流民帥統領。
可以說,北府軍自出生起,就帶有桀驁不馴的基因,也埋下了分裂的種子。
“走罷,我們下山!”
王愔之揮了揮手。
……